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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山 城

2021-12-29叙事散文吕永红
山城文/吕永红其实,把我生活的地方称为“城市”多少有些滑稽和夸大。叫它城市,我总以为是城里人和乡里人相比得了一点自我的安慰而已。叫它小镇或小山城最合适不过。随便什么时候,会看到街道依旧逼仄,两旁灰土土的楼房依旧孤独,即使新修的广场依旧寂寞。……

 
           山城
           文/吕永红   其实,把我生活的地方称为“城市”多少有些滑稽和夸大。叫它城市,我总以为是城里人和乡里人相比得了一点自我的安慰而已。叫它小镇或小山城最合适不过。随便什么时候,会看到街道依旧逼仄,两旁灰土土的楼房依旧孤独,即使新修的广场依旧寂寞。商场顾客稀少,圣天寺一片萧瑟。很荒远的山城,鲜有繁华和喧嚣、传奇与故事,安静得像上苍遗忘的一片树叶,树叶的脉络就是地底下埋着的蛛网似的管道。山城的总动脉是城西那条弯弯曲曲苍茫横亘的大河,静静地泊着飞落的花影鸟影,流淌着无始无终的时光岁月。   白云悠悠地飘,山花闲闲地落。   认真打量山城是前几天得重病住院的时候。青春年少的我一直满怀振兴家乡教育的热望,拼命地工作,拼命地干活。或许是职业使然久坐的缘故,我患上了颈椎病,肩周炎,强直性脊柱炎,休息时只能爬着睡,苦不堪言。彼时正值拖欠教师工资的高峰期,住不起院,只好买几盒便宜的去痛片应付。后来实在撑不住了,写了借款申请,诉苦诉难,才在校长签字批准后借到一千元现金,住进山城医术最好的一家医院。   住院部正好面对绵延峻拔的祁连山。祁连山像个母亲,紧紧搂抱着山城。白天,雪山很白,白得揪人心肺,白得有点可怕。天蓝得像幽深的高原海子。夜晚的山城尤其别致。夜幕降临,星星密密麻麻地排列在乌蓝的天上,有的暗红,有的淡紫,有的闪着莹莹蓝辉,有的发出微微的绿光。天空仿佛一个大花园,里面开发着清纯秀美的蝴蝶兰,芬芳高洁的马蹄莲,凌霜斗雪的九月菊,寂寞孤傲的江西腊。还有枫叶狄花,杨柳麦黍,淡蓝的晚风,呢喃的紫燕。有横笛牛背的牧童,还有飘曳旋舞的雾岚。有黄花包围的村庄,有悠然浣衣的村姑。有招摇着星光月色的酒旗,还有提着灯笼撞来撞去的萤火虫,还有琵琶羌笛,还有诗歌文章……   夜晚,也许是山城最美的时刻。山城最美的的是邈远浩瀚的星空,人的想象也会留下长长的影子。有时恍惚梦中,隐隐有匈奴的飞矢鸣镝穿过,发出浑厚的铁火之声,牵来我无奈的仰望与倾听。   白天,输完液,是个放松身体的好时节。沿主干街道向西,十几分钟就到了郊外,片片农田翻入浪,块块油菜赛铺金。井绳似的炊烟,追述似的鸡鸣,闲散恬静,淳朴亲切。古典诗词中的意象都能在这里找到一一的对应。   据县志载,民乐,原名氐池,亦称金山镇。本为少数民族聚居地。住着匈奴、鲜卑、羯、氐、羌、回鹘。他们都是善战好斗的民族,头插翎羽、身裹狼皮,铁马秋风,鸣镝寒剑,纵马扬鞭,杀声冲天,自汉朝霍将平定河西后,他们没有留下自己的语言,也就没有留下文化的印记,他们的足迹就被时间的风雪彻底掩埋。后来的著述论及他们就都语焉不详。   山城有一处热闹的地方。我爱在这里转悠。小城的南边有个农贸市场。一年四季都有利来利往的商贩。大多牵着从祁连山里贩来的马和牦牛,待价而沽,争吵之声时盈于耳。有时还可以看到身着皮袄的藏民,脸色黑红,眸子清亮,带着雪域高原的药材蹲在那里叫卖。一副悍不可近的样子。一次,我在药摊边停下来跟一个藏民交谈起来。他是到山城采购过冬的日用品,顺便带点药材卖。知道我是老师,工资常被拖欠,就大方地送我几根冬虫夏草,说这东西补身子,老师工作辛苦,干的是育人的大事,可别累坏了自己。从他真诚的眸子里我读出了真诚与关切,我的心里生出了一份长长的感动。   山城中让我难忘的人是一对侏儒夫妇。夫妻俩均一米左近高,每天八点钟,两人就按时挑着担或拉着架子车,将一张方桌,几条凳子,一个风匣,一摞碗筷,还有一蛇皮袋炭运到城东十字的固定地方。我们背后都叫他们“陆大人”。那个男子手艺好,做得一手漂亮醪糟,舀好料汤,配好佐料,放到火上,女的便拉着风匣“啪哒…啪哒…啪哒”地烧起来。片刻,醪糟便盛好放在你面前。甜而不腻,酸而不倒牙,回味悠长,让人吃而想返。男“陆大人”顺便还征求顾客的意见,当听到别人的夸赞时,他满是沟壑的脸上霎时平展了很多。我面对他们时,老是想到,上苍剥夺了他们拥有或伟岸或高挑身材的基本权利的时候又让他们拥有了如此上乘的手艺,他们的收入不菲,生活也就没烦恼。一儿一女健康地成长,老人家享受着原本奢侈的天伦之乐。面对投过来的任何目光,老人都很坦然,表现不出半丝的自卑。   山城中最让人痛心的一件事是四围短视的农民坏了一种拳头农产品——紫皮大蒜与自己的声誉。山城由于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盛产的紫皮大蒜个大,色正,辛辣,提味,祛疾,易存,深受当地和外地人的青睐。因此,每年白露过后,一嘟噜一嘟噜的蒜辫就挂在廊檐下,或摆在街道旁,等候买主。一手扶子或一架子车打算不出半天就销售尽光,农人咧着嘴,指头上沾着唾沫数着花花绿绿的票子,好像身上的虱子都在笑哩。利益驱动结出的绝对是恶果,是蒺藜。挖出的是自戕的巨坑。一些人不是在蒜头袋子里掺石头土块,就是以次充好。最让人发指的是好多愣头青竟然把外地的收购商打得头破血流,纷纷逃出山城民乐(le)地界。民乐人的坏名声就此被传开了。有好几年大蒜没人收购,不是被倒在沟里,就是一辫五六毛钱贱卖。外地人有言:宁和日本人拼刺刀,不与民乐人打交道。所以,坐车上或其他公共场合,旁边的人一听是民乐人都下意识地后退几步,然后用异样的眼神打量你几个上下来回,怯怯地走开了。于是你宛若一个爱滋病人定立在那里,半天回不过神来。几个老鼠坏了一锅汤啊!   山城远离繁华,来这里工作的人大多心里仿佛总在落雪,从他们灰白的脸上,我猜想他们的梦也可能因小城的荒远变得荒芜和苍凉。我常常会独自一人走出来,沿城西那条无声无息的小河,倾听小鸟细巧的话语,仰望棉花般的云朵,或默默坐在石头上想心事。心中老闪现出几幅很美的画面:夕阳寺院,落照炊烟,月满苍穹,狼啸山林,狐走原野,衰草黄叶,霜林尽染……   常常觉得,面对我生活的山城时,总是面对一份凄美的孤独,让我无法生恨无法割舍。每天骑着单车穿行于人流,我像一根草,一点云,一片叶,朴素得跟小城一样。渴望有一天我老了,有人还能拿起朴拙的笔,来为这座祁连山下的小城写下点滴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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