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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你的城市

2021-12-29叙事散文聂中民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3:32 编辑

走进你的城市德阳:生命之城德阳是我认识的第一座大城市。在见到她之前,我从未见过有那么多的人,那么多光鲜的灯火。那么漫长而宽阔的道路。第一次走在那么平坦、……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3:32 编辑 <br /><br />走进你的城市
德阳:生命之城
德阳是我认识的第一座大城市。在见到她之前,我从未见过有那么多的人,那么多光鲜的灯火。那么漫长而宽阔的道路。第一次走在那么平坦、那么美丽的道路上,我迎头撞见那么多高高的楼房,我激动得差点哭了出来。现在,她的人口已暴涨到100万。这应该说德阳人民旺盛的生殖力。而这样旺盛的生殖力,终究要归功于德阳人民娱乐匮乏。娱乐生活的严重缺失,最终让德阳人民有机会为人类做出那么多廉价物美的劳动力。如今,这些可以直立行走,巴望着美好生活的劳动力,通过逐渐发达起来的交通,被输送到了世界各地。
我喜欢看德阳的小伙光着膀子,肩搭衣服的翩翩行走的风度。他们习惯性的、遗传性的爱好标新立异。凭着这一爱好,数千年来,德阳人民奉献了那么多杰出的学者、艺术家。我也经常看的到德阳人民打架、斗殴,为某一个只有三分姿色的女人争风吃醋。有一天,我起得绝早,启明星星还在天边对我挤眉弄眼,并大肆的嘲笑我的无功劳碌。在德阳,这都是无比平常的事情。
还有一个雨天中午,我在四川建院附近的工农村看见一大群人围着两个拉二胡的乞丐,他们可以为那两个盲人精彩的演奏疯狂的鼓掌,幸福的呐喊,每个人都激动得满脸生辉。街道上顿时开朗多了,雨也大了,我也走了。可在我回去的路上,瞎子阿丙的《二泉映月》依然在我的耳畔回荡不绝。
秋天的时候,我喜欢去旌湖边上看风景。站在河岸上,偶尔有掏沙的船只渐渐远去。也有在岸上垂钓的老头,我看了很久,老头的鱼就是不上钩,不过老人还是疲惫不堪的直起腰来,在仍然弓身的老伴身上按捏几下。我猜想老太婆这下该幸福起来了。当然,我不能奢望自己步入这样的情节中。
我少年生活的尾巴全部遗弃在了德阳。在德阳,我无师自通的学会了莫名奇妙的伤感,自己楼着自己的脖子顾影自怜,自己附在自己的耳边窃窃私语。而扬起头,又迅速的做出少年时代狂荡滑稽的样子。迄至今日,我也没弄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和这个城市格格不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写作。
德阳的历史悠久,饱经沧桑,成熟得一败涂地。完全是一只从北方飞来的候鸟,游离在城市阳台和花园屋顶之间。她早已学会了以超然的眼光看待事物,以谦卑的姿态面对时间,以逆来顺受的不变的面孔,对付早以司空见惯的灾难、痛苦、蹂躏。难以预料的不公和命运,在她的身上,没有人能够找到一丝一毫的感伤、傲慢、狂荡和惊慌。他平静、谦卑、温柔如早晨的湖水。只有偶尔发出几声孤独的歌唱,那是一种悲惨的哭泣,几乎是压抑到了极点的爆发。我闯荡社会多年,也终于理解了这种声音的性质和涵义。而在少年时代,我以这样接近德阳的方式游离在校园之外。一个冬天的夜晚,我热情的扑进了城市的怀抱,硕大的子宫,却始终站在它理智和风度的裙边。我和德阳成了一对矛盾。
我无意中写我的少年生活,细细打量过德阳。和建院文学社的吴顺媛走过德阳外国语学校门口,平静的湖面在扑朔迷离的灯光里显得尤其暖昧。在夜色中,两个人走过彩虹桥,我默默的读起了卞之林的断章。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看你。这个来自四川宜宾的蛋白质女孩默切的吟出了: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在其他城市,我从没有出现过对一位娉娉婷婷的少女自做多情。德阳的全部形象,在可以想起的每一个细节,都因此坐落在我的心上。她给我留下了深刻的遗产,就是让我无论走到什么地方,都要让我和这个城市构成本质的矛盾。德阳不允许我可其他城市过于亲近,也不同意我和这个城市以外的女人相处。她倒愿意和所有的地方争个高低。她几近残酷的爱着我,注视着我。遵照她的意愿,我象一只在冬天迷路的候鸟,只能经你的城市。偶尔想起那个穿白色裙子的女孩,悠长而性感的腿如同洁白的栀子花。
我在无可奈何的寻找关于这个城市的矛和盾,另一方面,我也必须告诉你:我读书时代造就了我的成功和失败的这个城市还挺立在宝鸡和成都的铁路线中间,可令这个城市所遗憾的是我们都离开了这个城市,也不再年轻,短短的几年之内,有的人发财了,有的人高升了,有的人结婚了,有的人死了。记忆也不在停留于时间的刻度上,以至于连刻舟求剑的机会也没有。我住过的宿舍还在那个城市的一个大学校园里,只是那间屋现在换了四位女主人,因此我的生命里也住了一位冯姓的女生。我的老师还健在,只是有的退了休。
而在城市的另一边,张雅然还继续操弄着他的相机谋生,也在等待着一场没有预谋的爱情和他发生。散文家朱辅国也不在做副刊编辑,而小小说作家杨轻抒先生离开那个宽敞的文联办公室,到市政协做官去了。
那天我去准备去广元参加同学的婚礼,可在德阳不知遇见了谁家的两只狗。那些发情的狗给我发出邀请,我茫然的站在夜色里。寂寞的黑夜里,一架飞机从川西平原小城的上空呼啸而过。
兰州:唯美之城

黄河大力一挥,在蜿蜒崎岖的崇山俊岭之间,为兰州开拓出一片平坦而硕大的地盘。用以安置兰州不断成长的躯干。兰州地处北纬黄金之段,星分西宿白虎之伦。所在西部边陲,但不乏寰宇中心的气概。因此,兰州是奇迹,兰州是神话。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也在这块奇迹般成长的土地上安家落户。
站在兰州城市中心,黄河自西向东涣涣流过。而南山上树木郁郁葱葱,鸟语花香,闲来依山路而上,依稀可见杂花生树,墓碑座座。一瓶香槟,一扎黄河啤酒,几幅吊床,白发垂髫并怡然自乐。如果你初到兰州,且不要怕俏佳人欢歌载舞,更有风情线迷恋你昨夜的梦境。俗话说,古老的兰州城暮列星灯,朝呈霞彩,箫音吹彻月三更。而我去2001年去兰州,看到的全然不是这番景象。
而与南山遥相呼应的是白塔山。许多年前,兰州人民为自己酷爱标新立异的同乡修建了这座景观庙宇。从古至今,每天都有人来这里朝拜。他们希望这里的神灵看在自己同乡的份上,保佑自己的儿女们吉祥如意,发财长寿。而朝西望去,远远的就能看见五泉山。在这个现代都市人节假日常去的地方,五泉涌水,流传骠骑将军之佳话。而白塔山上的白塔更是摩天接地,遥映布达拉宫神圣的灵光。我怎么能不去呢。而今,我翻开影集,就能轻松的背诵我那年去兰州看黄河时写下的《帆船》。
夏夜,从火车东站驱车到滨河路,滔滔的黄河横吞险隘,盘山束峡而来。皆然一幅“高峡出平湖,喜夜珠璀璨”的迹象。沿岸而下,这里有著名的《读者》杂志编辑部,我不禁肃然起敬。黄河历经九曲十八滩,一泻穿城而过。更有百里滨河路,“游鱼观恋侣,桃花临水筛红雨,宿鸟听琴箫,杨柳随风弄绿纤。喷泉仙曲云追月,白发红颜共舞,水车快艇浪摇风,皮筏雁鹭同欢。望对面之窈窕,惹这边之招摇。美也万种妖娆,乐也百般逍遥。楼宇摩星,人在银河吹玉笛,立交织锦,车从飘带上云霄。”
说起兰州,著名的仅仅不止风雨百年黄河第一桥,望母亲河天上来云中去,听丝路飞仙洒花雨。你的感想如何呢。在这里你可以想象“彭大将军洗马,中山铁桥红旗猎猎地蔚然壮观;在这里,你可以聆听四大教诵经钟,唤醒痴迷修此岸的淡泊。涟摇的塔影,峰挽的涛声,还有那壶口的飞虹,龙门的激浪,都会激发文人学者的灵感,难怪兰州近年来出阳彪、人邻等在国内文坛上响当当的诗人呢?我想,这大概和兰州盛产的美女和绝佳的山水风物关联极大。
经过兰州的大街小巷,吃尽兰州的牛肉拉面,再看看三台阁顶,岂非耀周公三官之星座?九子龙源,缘何立羲皇九相之图腾?走走肃王府,启河东学派为官之清正,岣嵝碑,诵大禹治水恤民之衷肠。
如果说天水是甘肃的后花园的话,起码兰州就是是甘肃的花园之最了。兰州聚集了甘肃的名花名草,走进花市,月季团团放异彩,丁香阵阵袭庭院。来兰州之前,兰州的朋友告诉我,这里经常有黄沙漫过城市。可走了一遭兰州,我在电话里试问朋友:紫斑牡丹,何人巧妆之国色?苦水玫瑰,何处偷来之天香?

兰州,兰州。在许多时候,物质不灭定律都会如此般撞上她在解释学上的大限。物质的循环并不是无条件的,曾今并不完美的兰州,而今几近极致。曾今和谐的历史大厦,如今看上去竟是如此漏洞百出。
中山铁桥下面是丰满、风骚、丰腴和故作好汉的黄河,船只在河面上缓缓移动,排泄着城市的欲望和女人的悠闲。游客们夸张的动作,也没有引起更好的效果。七月的黄河岸边,浅搁着的船上,不见了垂钓的蓑笠翁,可多了的是喝酒乘凉的游人。在黄河铁桥前拍完照片,我本想上白塔山看看那个传说中的神话,希望能得到意外的收获。不过,兰州人都知道,这根本是不大可能的事。
兰州希望以唯美主义的方式,重新修复和谐的历史大厦。物质不定律以某种奇妙的妥协方式,改头换面的来到了兰州。你穿行在兰州的身体中,宽阔豪迈的街道两边是密密麻麻的脚印,而梧桐树下斑斑驳驳的阳光里时常有蹬三轮的师傅在招揽生意,这个时候,你会油然滋生出某种离奇、怪诞的感觉。你在惊讶之中,也许你会确信历史真的在这里复员了。物质不灭定律再一次找到了自己的生存空间。有时候,我会打量着长江边上的城市和北方的兰州寻找共同的支点。实际上,两个城市都有着自己的眼睛、躯干、心脏。
我偶然和会回到兰州,那里有我的朋友、同学。我也曾多次登临白塔山,妄图寻找那个美丽的传说;偶尔也会坐上游艇去观赏黄河,倾听女友那些无关紧要,也无伤大雅的呓语。但我无能为力为再造秀美兰州,打造西部之都做出点贡献,更没有能力修补那个城市的缺陷。
面对兰州,我唯一能做的也不过于写几个文字。走在熟悉的街道上,迎面走来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车辆、那么多的建筑、还有夜晚辉煌的灯火。面临这些,我却不必担心自己出车祸。而一天,我走过天水路,去拜访我认识的一位编辑朋友。他差不多五十多岁了,去了他的办公室后,我发现我的朋友王栋玉先生的确老了。他很亲热发给泡茶倒水,用我熟悉的声音向我嘘寒问暖,用我熟视无睹的姿态看新写的稿子,并在电话里给媳妇吩咐晚上为我饯行是事。
虽然我今年因有事去兰州,也没有去看我在兰州的同学、朋友。甚至连和西北师大漆子扬先生也没时间去看看。上了从兰州上了乌鲁木齐到重庆的火车,我居然想起了一些不好不坏的事。
定西:浪漫之城
定西,是甘肃著名诗人马青山先生的故乡。我几次搭火车经过,虽未走进过这座文化底蕴深厚,却以贫困落后而在西部著称的城市。去年,马先生在百忙中给我寄来了他的诗集《一朵云的春天》。诗神缪司悄然和我握手的那一刻,我不仅有了去定西走走的冲动,而且也产生了写写定西小城的想法。
今年,从重庆千里迢迢参加完兄弟的婚礼,我和一个喜欢读卡夫卡作品的女孩约好到她所在的城市去看看。她是我少年时代的朋友,高中、大学也学的是工科。两个月前的晚上,正在中财论坛里散步的我突然想起给这个狂恋卡夫卡女孩子挂个长途电话。回想我的人生,青春年代里那些美妙难忘的时刻几乎都在她的身边昙花一现。可后来,她和我一样干脆改学了中文专业。在钱就是一切的今天,竟然有人还这么热爱国学,我是百思不得其解的。这即便是我想去看她的缘由之一罢了。促成这次临时定西之行还要感谢我在“大学”时代的几个说毕业后要立志从事文学事业的铁“哥们”。不久前,一个“哥们”在来信说:“写作在她的生命里已并不重要,她也没了感觉。人该活在天堂,不该活在地狱。在天堂和地狱之间,也就是一纸一笔之隔。往往象你这样的“诗人”就是进地狱的第一人。”是啊,大家都在物质和欲望中追逐着天堂般的生活。起码我还没有物质化,也不存在坚持和挣扎。这样的轻易放弃难免有点不负责任了罢,我事后复信说“我写故我在”之话而已。
北方这段日子下着雪,路边的灌木丛林、高大的胡杨都在雪里和我一样,期待着太阳在明天这个时候邂逅在苍凉的西部高原。从武山到陇西赶车是在中午,下午三点在陇西转车到定西。晚上五点,车子继续缓慢的行驶在高原公路上。一座座白雪莽莽的山梁慌乱的飞奔着,让冬天把高原山地的阴道和阳具裸露得孑然逼真。一对半裸交合的自然雕塑恰到好处的掉进了我的视线。长途汽车安静地停靠在了属于自己的位置,就像我到达旅行的终点站一样。照样是上车,下车的慌乱和嘈杂。雪几乎停了,雨却缠缠绵绵的落了起来。我马上看见了定西大街上安静的人群,悠闲的脚步,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声音泛出的脸色。我几乎不相信这是真实的,我甚至想立刻就告诉那个卡夫卡女孩。“亲爱的,接受并爱上这些脏兮兮的街道吧。”
到定西的那天,天空落着绵绵的冬雨雪。没有流走的雨水或许上午还在街上游荡,可一夜之间就结成了冰。我甚至从街边透明的橱窗里,看见人家屋檐下的金鱼安静的吞吐雨水。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小城呀,我第一眼就爱上了你。夜阑时分,定西高楼间的灯火渐渐明亮了起来。在定西师范学院门口,我和那位近乎内向的女孩在游离着冰冷的空气中见面。女孩还是原来的样子,话语不多。她比多年前窈窕多了,一幅眼镜加重了她斯文的深度。这大概是我所始料不及的,也是我所不愿接受的。我不知道自己的看法是否正确,只是对她说我老了。她看到我半年没收拾的山羊胡,淡淡的笑了笑,第一印象我不知道是邋遢还是成熟。这个时候,我是一个不怎么在乎喜欢自己么修长、细小的手指的人。对于一个即将步入不或之年的女人来讲,一个大男人自恋自己的手,大概不是有什么出息的表现。后来想问问她一些关于生活的事,仔细想来,有些东西真不该告诉她,也不该去刻意的知道所谓的答案。
我很快就被这位卡夫卡女孩和她的四位姐妹拉进了市区的一家酒馆。我从未真正意义上来到过这个城市,我也不知道来这个城市过夜对我有什么。后来我们去KT包房,我见识了一群唧唧喳喳的少女的多才多艺。她们的声带,如同她们青春而丰腴的隐私部位,性感得几近让我绝望。她们走在时代的前沿,她们唱着香香的《猪之歌》、陈晓春的《算你狠》,近乎疯狂的在迪吧、酒吧里来寻找属于年轻人的生活。她们不喜欢读书,甚至反感泡上一壶青山绿水,拿本散文诗歌之类的书刊来浪费时间。她们是个特殊的群体,她们喜欢去迪吧去鬼混、更钟情于美容、健身、去逛商场。而我,只会接受些古老的东西。活在同时代的我们,可过着天壤之别的生活,有着自己的个性和追求。
晚上11点,准时离开KT音乐包房,那位卡夫卡女孩和同学搭车安排我住宿。在一家没有暖气的“宾馆”,因为我的贸然光顾,卡夫卡女孩怕我孤独,便破例留下来陪我聊天。打开电视,地方台的主持人播报着甘肃日报社社长石星光先生遇难的一条黑色的新闻。换个频道,艳俗、散发着肉香的歌星立即扑面而来。一夜难眠,我不时想起这样一些事情。其中一个陪我唱《你的样子》的女孩一听朋友说我明年要出书,立即投来一种凌厉的目光。后来的那些歌唱得全然变了调子,那些变调的曲子时时飘荡在城市的夜色中。而歌声以外的人,则以另类的声音来歌唱着另外一种叫生命的歌。
次日早晨六点半,沉睡的定西夜里照样落了雪。起床揭开窗帘,外面正是一场车祸的发生。雪地上,交警和电视抬的人陆续到了。渐渐的,人多了起来,也嘈杂了起来。此刻,我近乎不近人情的拉上窗帘,继续心不在焉的看央视的早间新闻。七点过在一家面馆吃过牛肉面,那位陪我过夜的卡夫卡女孩安排我去爬她引以为荣的西岩山。从“宾馆”步行半个小时,穿过几条结冰的街道到牌坊。然后数步拾级而上,壮年之我,气喘如牛。看看和我一起雪中登山的女孩,她亦如此。走一趟西岩寺,我发现宋代文天祥和弥勒佛在这里居然同处一寺。仔细想来,文将军居然能和天水南郭寺的杜甫同受此般待遇,也算是百姓对他们民族精神和浩然正气的拥护。走进寺院的一个角落,到处是纸钱纷飞、香烟缭绕的迹象。有了这两位高人,古代的西岩寺真是应验了山不在高,有仙则灵。寺不在大,有僧则名的真理。
据卡夫卡女孩说,夏季被绚丽的牡丹和苍翠的松柏包围得遮遮掩掩西岩寺,已作为西岩山公园的一部分对市民开放。我想,即便今天的西岩寺在人为的改变着自己原有的博大、深邃、古老的厚重感的同时却再也唤不醒现代人对历史文化的保护意识。且不说独具匠心的建筑大师使用新型的钢筋砼结构新建的楼台亭榭,仅屋檐飞柱上不计其数的霓红灯景观就容易让游客激发反感情绪。对这样一处不错的千年古建筑,被定西的能人几乎建设得不伦不类,我这个普通的游客感受即如此。
从西岩山高处踏雪归来,远远的听见那口青铜铸钟发出宏厚的鸣声,木鱼声声。这时我远远望去,定西早起的人家已开始扫雪,煮饭。一米阳光落下来,一树树的牡丹上挂满了洁白的晶莹。我说我喜欢清净,陪我上山的这位卡夫卡女孩满不在乎的说,那你带两箱方便面就找和尚一起去生活嘛,那里清净,可是个写作看书的好地方。反过来想,可我真的当了和尚,在山上修间茅草屋,去过一种闲云野鹤的日子,真的好吗?此刻,我和卡夫卡女孩的对话正好构成一首优美的诗歌。一个落雪的早晨/两个受伤的神经病/牵手爬山/一直把幸福的尾巴丢在定西城外。于是,后来我把此诗歌命为《雪中登山》。
下午,我搭车离开定西。我原以为这位和我又一次告别的卡夫卡女孩会说点什么,可她什么都没说。车子要开了,我只是使劲的握了握她冰冷的小手。偶然间,我发现她的眼神是那般地迷茫。火车缓缓的驶出车站,似乎不愿意过多打扰小城的宁静。我从车窗里探出头去,天阴沉了起来。远远的我看见,她在挥手,但我看不清楚她挥舞着的手势,究竟是表示再见,还是邀请我留下来。抑或是我要带她去我所在的城市,不,是天涯海角吧,我至今也没有搞明白。
重庆:欲望之城
一整个冬季,我都渴望有一场雪,但是没有。于是,我辗转走过了几个北方城市再次南下。
火车汽笛一声长鸣,哐当哐当的离开了渭河谷地的甘谷经天水进秦岭。旅途中,火车每经过一座城市,我都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愫。无论是夜晚路上那一盏盏不眠的灯火,还是在白天刺眼的阳光落窗,我甚至喜欢上他乡那些不曾谋面树木、房子之类的东西。隔着车窗看另一个世界的风景,在一个人的旅途中大有这边风景独好的韵味。
火车停停靠靠,不管是在那些知道名字的,还是不知道名字的车站,我总是乐此不疲的看着陌生人匆匆的上车、抢座、安置行李。而另外一些人则提前收拾行李,下车,悠闲的走出站台。在一个快到叫安康的小站,座在我旁边的一位漂亮女孩带着满脸的幸福说:“我手机没电了,我用你手机给家里打个电话”。这可是漫游呀,想到我在路上靠着她温暖的肩膀美美地睡了几个小时,于是我忙不迭失的把手机交给了她。打完电话,她淡淡的笑容如同盛开在秋天的油菜花。我不时陷入一种几乎依依不舍的状态,甚至有不能自拔的因素,这就是所谓的感觉吧。女孩下车后,我安静的看着在站台上叫卖矿泉水和香烟的小贩,还有那些忙忙碌碌的人群。正在我回味她那散发着玫瑰香的身躯之际,我同时看到她的目光正好和我温暖地对接。而这一刻,注定了我们后来在欲望之城的伤痛。
这次惶惶然之间决定的旅行,我可没有既定的目标。车上庸懒的我,与其说这个城市预先约好的朋友没有来接我,不如说我压根不想离开被我单薄的躯体暖热硬座。该下车的时间到了,广播里传出:“各位旅客,列车前方到站某某车站,请下车的乘客收拾好行李物品,做好下车准备。”一路上我默然,下车也是。凌晨五点过七分,在一个名为重庆菜园坝火车站的地方,我破灭了南下看海的愿望,就去看看长江吧。在我过地下通道出口上人行天桥的时候,两个白净的面孔把两把刀抵拢了我的脖子,手机,钱包被抢。就象给我的这个集子写序的重庆籍作家姜孝德先生说的一样,我并不在乎物质的失去,只是觉得那两张白白净净的脸蛋太可惜了。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沉睡的公交车站,没有一个熟悉的声音。
八点中,我被掉进这座人头和车流涌动着的南方城市。几天前,我乘轻轨投靠一个大学时代老师的朋友。从这个时候起,才发现自己在这个城市巨大的腹腔里停留得太久。这短短的几年中,改变着我们生活的不仅是一座座高楼的耸起,更多的是一个人生活的迁徙和守望。几年来,我身边的有些人成了富翁,有些人则成了阶下囚。另外一些有些人已取妻生子成家立业,而我仍旧停留在多年前。以一个流浪者的姿态奔波着,偶尔也写点文字,读读城市的内涵和底蕴,享受着智性的思考和诗意栖居的愉悦。
我万万也想不到,在这个我莽撞的走进的城市,丘比特的爱情之剑同样也会把我弄痛。走过凌晨三点的观音桥,一群醉酒的美女和在夜生活中风度翩翩的帅哥摩肩接踵而过。此时,恰巧在上次火车上认识的女孩来电话来了。她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记得我吗?我说知道。我问你在做什么?她则说我在某某街某某巷一家夜总会,来吧。挂了电话,一辆出租车停在了身边。夜就是这样如此往复的制造着暖昧和欲望。守望一份爱情,也许注定了一个漂泊者一生的孤独。这样的日子,平淡的生活也多了一些本能以外的东西。
转眼间,今年冬天就要来了,一个阳光羞涩的季节翩然而去。对我而言,这样阴沉多雾的天气多少有些忧伤。就在这么一个初冬季节的早晨,我从城市的心脏地带来到荒凉而陌生的都市边缘。然而,一座城市的躯干、乳房、心脏都脉络清晰的呈现于我的面前。我来到一个长生的小镇来寻找命运的若亚方舟。多年前,这里还是一片接一片的荒凉丘岭。此地三面环山,中间地势平坦,蓝蓝的天空中常常有进港的飞机造访,清澈的湖水边倒映着柳树袅娜的优雅。在绿树环绕的村落周围,几间农家小院构筑了整个长生的风景。两条穿越在山间的高速公路,够成了长生的骨架。出无为斋沿路走去,先是路边驻扎着的企业厂房,也寄居着一些落难的城市贫民。离这里不远的茶园新城区混居着不少外地人,也算是一个大城市里热闹非凡的大世界。可偏偏从城头来我这里的朋友经常喊它贫民窑,估计是远离他们的城市有很大干系。据说长生桥的附近有个叫太极岛的地方风景不错,可我只去过为数不多的几回。面对一座座陌生的桥,我不知道哪一座桥究竟是我要寻访的长生桥。有一天,我在街道边上问过几个附近工厂的青年人,大家只能摇头以表示对我的回答。在一些人看来,我是一个神经病,在这里生活了大半年,居然问这么无聊的问题。那些不过凌晨两点从酒吧不归的朋友,起码在很长一段时间用一双怪怪的眼光看着我。
小镇的十字路口,也是小镇的心脏,它以睡眠的姿态呈现在我的生活中。走过十字路口,也就是我在二十岁的雨季。走进这个城市,继续沿着时间的方向朝前走,我真倒霉,一转身就进了一家录象厅。我相信这是巧合,录象里正放映着一出三级片。我和他们一样,也在录象厅座了一个晚上。那年,我正处在热爱三级片的年龄。我把高耸的胸脯、丰满的阴性大腿、猩红的嘴唇颠三倒四的看了又看。但仍然没有从美学意义上认识到美的东西。虽然事过境迁,当我静下心来写这些日子的时候,那个和我曾今熟悉的小镇仿佛已流失在我的生命里。在靠近一个所谓家的地方,我只好决定尽量拖延我的热爱,拖延我的青春,我的焦虑,还有我痛心疾首的幻想。
长生镇是近年来才成长起来的,对于几十年后的我来说,依然是一个城市。长生是个正在开发建设的新城,是我人生中不期而遇,迎头撞来的一个城市。嘈杂脏乱而花枝招展,有时显得特别奋亢。没来之前,我居然不知道就在这样一片乡村土地上,仍然沾染着那么多小市井的气息。而且小镇上有数不尽的茶楼、旅馆、小吃摊子、半遮半掩的发廊、录象厅。夜晚,偶而也有浓妆淡抹的女子在车站附近拉客。诸如做个保健,洗个脚什么的都做,如果你喜欢上床,说不定她们也要干。就在去年,我本是去和一个作家朋友去吃饭的,结果对方却把我安排进一家音乐茶座。那个朋友也过于热情,我却盛情难却。在酒精的作用下,我居然把三个小姐给睡了。事后想来,我虽没买单,可小费倒是给了不少。这就是一种生活,在摧残这男人和女人的肉体的同时也腐蚀着现代人的精神。在这样的世界,我们并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灵。而我们仅仅是飘落在这个城市的尘埃,可以说渺小得几乎连长江岸边的一粒沙子都算不上。
饱暖思淫欲,我们如同一只无家可归的候鸟,在午夜时分飞过这个欲望丰盈的城市。只是愤怒的叫了几声,可在欲望中沉睡的城市什么也没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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