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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看见时间的哀鸣

2021-12-24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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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见时间的哀鸣



     每次从大门进去时,总能有两三个老人坐在那里,阳光随意地照在身上。他们之间不语,默默看着脚边走过的甲壳虫,前方的植物爬上栏杆,或者凭空发呆,眼神呆滞。地面铺着大理石,散发着凉气,这股寒冷似乎可以从脚底一直传送到头顶,凝固血液。他们应该坐的太久,即使阳光普照,也的抵不住这冰冷,将关节,面部肌肉都凝结起来,不能动弹。而我的出现似乎让他们的眼睛一亮,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这个养老院位于这座小城的最北面,很少有人来,四周是还未完工的小区,偶尔还会传来大型机器工作的声响,拉土车每天从这里经过。车辆每经过时,扬起一阵尘土,厚重的齿轮把路面压的凹陷下去,露出裂纹。院子里人们的脸颊也被多年的空气挤压下去,不再红润。这些无法轻易衡量重量的气体,每天与皮肤抗衡,在不经意间,日日夜夜劳作,也把脸颊压的凹陷下去,也露出裂纹。

     我从不敢去看这些老人的脸,他们的眼睛,像是不小心就能窥看到藏起来秘密,甚至是其一生。那些岁月潜伏的很浅。

     快速跑进大楼,低头,电梯按下五楼。在这栋大楼的最顶层,一群被病痛折磨的人排队等待扎针。细小的针插进身体里,再拔出来,反反复复。许多住在这里二楼,三楼,四楼的老人们也会坐电梯上来,扎针治疗。他们需要修理的地方有很多,就像一个长时间使用的器械,锈迹斑驳。骨骼连接处螺丝松动,使他们不敢随心走动,脚步慢了下来,时间也就慢了下来。我去过几次,也真有成效,当医生拿着针朝我走来,总是恐惧和逃避,面对已知的危险,下意识的躲藏。其他人则表现十分镇定,按照他们的话来说,就是年纪大,什么苦没吃过,什么疼没经历过。比起每晚关节疼痛,整夜失眠,这点疼根本不算什么。这些人躺在床上,就任由医生摆弄,在发黑发黄的脊背上戳下无数个针眼,像是被白蚁啃食的木头,身体早已千疮百孔。

     窗外,风躺在河里,一点点流出来,蔓延,以匍匐的方式进入这座小城。院子里有着两栋楼,一个菜园子。菜园被精心休整过,每一块土地都得到很好的利用,经常可以看到有人佝偻着身子,浇水,锄草。谁也没有过多的语言,在园边的石头上坐下,抽烟,打发时间。他们年轻时常常在田地里一干就是一天,在烈日下挥洒汗水,如今失去往日的热情,更为精细。这些植物在他们的生命里生长,结果,枯萎,在季节中取得平衡。几棵梨树栽成一排,梨树矮小,高度和我差不多,枝头却挂满了果子,无人采摘。这让我蠢蠢欲动,但终究没有摘,再去时,梨子已不见踪影,单薄的叶子拥成一簇一簇,边缘发黄干枯,几颗梨子烂在土地。淘汰掉那些畸形,小而没长好的果实,这个秋天就是圆满的。

     在这个养老院,住的人不算很多,每个房间干净,整齐,有专门的人来照顾他们,就像管理一群孩子。也有家里富裕的,专门请外面的人来照顾,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整日陪着八十岁的老人,喂饭,处理屎尿。在房间里,两个瘦小的人等待时间的流逝,却都是同一个目的。

     有一个哑巴老人,身体硬朗,家人固定每周日来看他,带着小孙子。每次,背着孩子在走廊中玩耍,喉咙发出不成语言的声音。他嗷嗷直叫,像个刚落地的婴儿。我用手势与他交流,嘴里不自觉的说话,希望从我的口型中获取些什么。而他,对与这个世界的渴望,只能沉默。不出意外,他每天步行到离养老院不远处的湖边钓鱼,隐蔽在芦草中,白色的芦花在阳光里温顺,柔软。有三三两两同爱好的人一起跳进杂草里,盖住半边身子。他们在正午十分脱掉外套,裸露臂膀,耐心从上午转移到下午,到傍晚逐渐消失,神经与身体保持一致。渔网里只兜只几条巴掌大的鱼,晚上收工时又放回水里,这种毫无收获的游戏并没有让人感到失落。谁也没有过多的语言,怕惊扰了鱼儿,惊扰了这个秋天。每个人都变成了哑巴,发不出更多的声音,和他一样。

     站在五楼的窗口,四周一览无余,人们各自忙碌着,匆匆从我的视线里走过。突然感觉寒冷,说不出话来,连续喝了一杯又一杯的热水,努力使喉咙暖和起来,身体的温度不升高,脸颊看起来像是两座小火山,流出散发着热气的红色附着在上面。不能再喝了,我的肚子比怀孕几个月的女人还要圆润,并有些站不稳,顺手扶了下桌子。桌脚“吱”地一声往前走了一步,我就向后退了一步,倒在地上。喉咙还是冷的要命,那是刺骨的冷,体内的两股力量就这样不断交替。我听见水在胃里翻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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