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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我的城市生活/出租屋

2021-12-24叙事散文清风拂面

出租屋这是一间西厢房,由于采光不好,白天呆在屋里也是阴阴的。它的窗户上不论白天还是黑夜,都挂着厚厚的窗帘,用来阻挡试图窥探的目光。锐利的目光被这层柔软的壁垒抵挡,使这个小房间得以在来来往往的行人的注视之下,形成了一个相对隐密的私人空间。我……
出租屋   这是一间西厢房,由于采光不好,白天呆在屋里也是阴阴的。它的窗户上不论白天还是黑夜,都挂着厚厚的窗帘,用来阻挡试图窥探的目光。锐利的目光被这层柔软的壁垒抵挡,使这个小房间得以在来来往往的行人的注视之下,形成了一个相对隐密的私人空间。我站在炕与衣柜留出的一小块儿空隙里,打量着面前这间小小的出租屋。   对面的书柜上有一台14吋彩电,旁边是两个盛放日常零用的小物件儿的塑料筐,犄角儿上固定着一个多功能电源插座。在我的左手边,与衣柜紧邻的是一张长方形饭桌,两个塑料方凳。炕在我的右手边,上面铺了一个厚厚的垫子,被子有些零乱地蜷在淡蓝色的床单上,仿佛还残留着昨夜里梦的气息。外屋有自来水,火炉,洗漱用具以及一张面目颇为颓败的小几。据说这张小几是这个屋子以前的某个租户不知道从哪里搬来的。它在一任一任租户的手里辗转了漫长的时光,身上已经裂开了一条条粗粗细细的褶缝,它们像是一张张叹息着的嘴,诉说着一日一日生活重压下的疲惫。   整个屋子的内部情形就是这样,阴沉暗淡,狭窄逼仄。在这个屋子里,人和物都必须习惯谨小慎微的存在,稍有不慎,就会彼此冲撞了彼此,难免落得个不欢而散的结果。   走出房门,步下两级台阶,是一条水泥方砖铺就的窄窄细细的小过道。对面是一趟同样样式、同样格局的东厢房。两边的房子距离太近,致使彼此遮挡了来自另一方的光明及温暖。阳光永远都是慷慨的,世间却总是不难寻到这样阳光照不到的角落。   每隔两三个小时,我就用一个类似于夹子的东西把炉膛里烧过之后的蜂窝煤钳出来,投到门外侧的一个铁皮筒里,回身时,再顺手往炉膛里放上一块新煤。这些煤就像排队一样,走进去,在炉膛里经历一个焚烧的过程,再被请出来。它的形状未变,颜色却已由黑变白,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黯淡灰白,总会让我生出走过生命之后的疲惫感来。它竭尽全力,奉献了自己全部的热情,为我带来一丝丝微薄的温暖。我把外屋的门虚掩着,既不敢关得太严,也不敢厰得太开。关严了,屋内会充斥一股呛人的煤烟味,嗓子忍受不了刺激,老是咳。门也不敢厰得太大,屋外的冷空气是个无所顾忌的恶徒,一道小小的缝隙,就会令它长驱直入。在凌厉的寒冷面前,蜂窝煤炉制造的一点点微薄的温暖显得过于怯懦,这个外强中干的家伙,它的瑟缩轻易出卖了我。我站在屋地上切菜,整个身体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但烟火还是要生起来的,在这个小小的屋子里,最不缺少的,就是烟火的气息。我把肉剁成碎丁,再把白菜切细,然后和面。过于闲散的时间让我有足够的耐心把包饺子的工序弄得像一种工艺,我不慌不忙地应付着手里的活计,慢条斯理的精工细做,让这一刻的我显得气定神闲。手里有事可做时,心也就有了依凭一般,可以不再空落落的。   一大早,门外的过道上传来车轮与地面磨擦的吱扭声,喑哑、拖沓。我知道,这是隔壁的老头儿又要出去卖烤白薯了。这里已是城市边缘,错落的出租屋里,到处是这样辛苦讨生活的的外乡人。他把车推到门外,再来来回回地往车上装着花生、瓜子、爆米花之类的小食品。细碎的脚步频繁往复,踏破了我的轻梦。我支起身,窗外已是天光渐亮。他的老婆又开始站在院子里高一声低一声地唠叨着什么了。   我贪恋着被窝里的温暖,不肯起床。屋子的四周好像到处都有冷气在偷偷冒出来,我把被子抻了抻,躺下,又把身子向里蜷了蜷。世间最舒坦的事情也不过是在酷寒的冬日里能有这样一个暖暖的火炕,并且可以不必急着起来赶时间。   他们还在走来走去地忙碌着,一年四季,历冬至夏,他们靠这些小生意维持生计。到了夏天,那个女人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个铁皮筒,又用蛇皮袋从外面驮回来半袋黄土,用水洇软了,和成泥,一点一点一层一层地套在桶里,做成一个简易的煤炉。煤炉弄好了,她的脸上,汗水和黄土也和成了黄泥。她解嘲似的对我笑笑,说,劳碌命,没办法,得吃碗饭不是?她把它放在门外的过道上,用来煮毛豆或者花生。那时候每天都会看到她在门外挑捡从市场里刚刚批回来的豆荚。然后用一个大大的白铝锅放在炉上煮,热气袭人,煤烟腾腾。煮过豆荚才煮花生,花生是旧年的,前一天晚上就用一个大瓷盆泡在房檐下,里边浸了花椒大料和香草。她的花生卖得极好,吃到嘴里有一股特别的香味,不知道是不是这香草的功劳。听老头儿说,他前些年是有工作的,单位效益不好,买断了,得了几万块,再加上这些年忙活着这个小买卖,手里也攒了有十几万。这些钱,是要为唯一的儿子打算的,自己在别人的房檐下打发了大半辈子的时光,怎么着也要让儿子跳出这样苦捱苦拽的生活吧。做了父母的人,谁不希望孩子的未来能比自己更好些呢?后来有一天,他忽然对我说,昨天去看楼了,就在附近的一个小区,二手的,居然也要十八、九万才能买得下来。他向我絮絮地说着,眉梢眼角儿的那些皱纹似乎更深了。   另一个屋子里住着一对儿年轻夫妻,三十来岁的样子,着装打扮都颇为时尚,是我的同龄人。只是两个人都习惯沉默,偶尔在过道上遇见,连头也不会抬一下。这样的冷漠疏淡,让我有一种难言的不适感。我努力想要在我与这些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邻居之间寻找一条用以沟通的桥梁,却又总是忘记了在他们的冷脸面前绽开一朵笑容。   后来本市的一则新闻快报帮了我,让我打消了与他们试图沟通的想法。“一个家住六楼的本市男子,因为把钥匙反锁在了房间里,欲从楼顶顺绳而下,从阳台进屋。但因其所攀援的绳索太细,以致中途坠楼身亡。”他的意外固然令人不免一叹,更可叹的是几个被他喊去帮忙的邻居,被控过失致人死亡罪,入狱服刑。听了这条新闻,我忽然对他们的冷淡态度不那么反感了。   夜幕低垂的时候,我总是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打量一下门外的天空。它就俯在对面的屋顶上,呈现出一种暗淡的橘红色。我知道,这抹橘红来自于不远处那些临街的楼房。此刻,那里正是霓虹闪烁觥筹交错,澎湃着属于一个城市的躁动与激情。那些灯光,也便沾染了这些气息,它们跃跃欲试虚张声势,不知疲倦地从窗口溢出来,漫过一片高高低低错落不平的低矮房舍,将这座城市夜晚的璀璨及不尽的繁华气息,一路铺陈。这片简陋的出租屋,此刻,也仿佛成了夜城市的一部分了。   很多时候,我会想到出租屋以及生活在这些出租屋的人们。他们是这个城市最底层的人,数目庞大却又不值一提,身份卑微却有着最顽强的生命力,生活得相对单纯却又鱼龙混杂。对于这座城市,这个建满了出租屋的城中村就像一个有些邋遢的尾巴,影响着它的整体观瞻。它又像是这座城市的细枝末节,可有可无的存在着。后来我有个朋友说,它是这座城市的毛细血管,平时并不会引起谁的注意,但当它伤了或者病了,也一样会痛到切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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