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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冬天手记    

2021-12-23叙事散文陈元武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2:48 编辑

   冬天手记    □ 陈元武【壹】 记忆中的火焰一把火能够点燃什么?是一个季节的太阳的力量,是他们认为的最为适当的感恩方式:土地、阳光、水、空……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2:48 编辑 <br /><br />   冬天手记    □ 陈元武
    【壹】 记忆中的火焰
  一把火能够点燃什么?是一个季节的太阳的力量,是他们认为的最为适当的感恩方式:土地、阳光、水、空气,所有给予他们收获可能的因素。火带来了他们期待已久的快乐,当隆冬降临的时候,他们获得了土地和太阳的厚赠。
  田野里到处是烧荒的火,或者可以称之为燔野之火。农民们将火柴擦燃之后,轻轻地往稻草垛上一扔,很快,火焰就蔓延开去,成为一种燎原之势。那些火让还未来得及逃离的昆虫和鸟儿成为殉葬品。火焰底下的田野,黑色的面积在不断扩大,火像一群不可控制的野兽一样,四下里奔突并不断地占领另一块稻田和另一堆草垛。燎火是这个村庄收获季节的最后一个仪式,燔原始于远古的农耕习俗。火是村庄的另一个太阳,不仅仅因为冬天的寒冷,火带来了村庄的庄严时刻。一个季节轮回即将结束,在火焰燔过的田野上,黑色的灰烬里是他们为下一个季节轮回准备的丰盛礼物。寒冷在黑色的灰烬上覆盖上了它的白色,一切都归于永寂。在寂静的沉默中,水的跫音也听不到了。冻结是所有一切的终点,像一页翻过去的日历,在最后的一张的背面,是空白、寂静,听得到什么?在它的下边是另一本即将翻开的崭新的日历。“当黑暗降临的时刻,那一支记忆中的火把在荒野中点燃了,它很微茫,渺小,似天上的星斗一样,它在缓缓地移动着,越来越近……”在若干年前,我在一篇日记里写下这样的话,当时,我在一个旧书摊上买到一本普列什文的《大自然的日历》,里头有个章节写一只忍受不了严寒的麻雀勇敢地冲向一堆林中篝火的细节:“那只鸟儿尖叫一声,像一支闪过的箭矢,直向熊熊的火焰射来,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鸟的身体化为一团闪亮的火球,它来不及惨叫一声,就永远地成为一缕轻烟,一团黑色的炭烬。”
  记忆中的火把只是在冬夜里才显得格外的温暖动人。当一个夜归者踩着地上厚厚的霜粉,一步步地靠近村庄,靠近自己那个亮着灯光的小屋时,他的内心就会像火把尖上的那团跳跃的火焰一样,欢欣无限,火,在寒冷寂静的冬夜里,总是比星光更为温暖,更为靠近。
  当燔野的火焰熄灭之后,留给冬天漫漫长夜的只有那满天幽幽闪烁的星光,黑暗大面积覆盖了大地,像一个只向上敞开窗口的盒子,村庄和大地笼罩在其中。霜粉纷纷落下,在干燥的空气中摩擦出一种类似于金属的类叫。我们捂着冻得生疼的耳朵,脸上是风刮过时锋利的刃沿切割的剧痛,皮肤似乎要裂开,红色的肉翻转出来,我们不敢大声说话,嘴角每一次张大,就会有血从裂口流出来,流到嘴里甜腥甜腥的,那是自己的血啊!寒冷的风不会体会那种疼痛和甜腥的味道。脚下的道路坚硬而崎岖,我们手持着一支火把,向着家的方向走去。火把上的火焰被风吹得呼呼直叫,火焰被风向后撕扯着,那团飘忽不定的红色火球像一个最靠近内心温暖之处的太阳。这么说有点玄乎,事实上,它的确是太阳的一部分,是普罗米修斯从宇斯之车阿波罗上偷下来的,他为之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如今我们手持着这团繁衍下来的火,我们走向温暖的归宿。远方的村庄,浮在了一片昏朦的灯光之中。那是温暖的怀抱,虽然,与博大而辽远的星空相比,它显得渺小而微茫。
  “我们在黑夜里高举着火炬,不仅仅只是为了照亮自己脚下的路,同时也照亮了别人,照亮了远方一个等待者的视线和温暖的欣慰。”一个诗人这样写道。我们手持着火把,冬天的严寒就会远远地躲开我们。
   【貳】 那些我们需要记住的荷花
  Hush up、 Hush up 你们必须在秋露降临之前开放,你们承接着夏夜的微风和清凉,雨水汇集成你宠大的叶子上滚动的珍珠,它们跑来跑去,就像少女的眼眸一定闪忽不定。
  如今,时光已去,仲夏夜的繁华和梦想已经消逝。冬天来临,你们早已经变成了一堆白碜碜的骨骸,你的宽大如绿色的裙裾的叶子呢?你的绯红如美女之腮的花朵呢?你的如少妇健硕乳房般的子房呢?你的如贝母一样洁白的籽实呢?你袅娜的舞姿哪里去了?你那翩若惊鸿的身体――修长、亭亭纤纤,如今只是昭梦一瞥,禅说:如一切来,如一切去。荷已经消逝,它只能美丽在夏季。
  荷塘已经干涸了,只有局部的泥沼和小水洼,已经结着一层薄薄的冰,晶莹地反射着太阳的光辉。上边静静地躺着昆虫的尸体,在冰层之下,是依然顽强地游动着的小鱼和不知名的水虫儿。早已干枯的荷叶像被岁月腌制得陈旧而且残破的一页页信笺,从被退回的破信封里掉了出来,散落一地。密密麻麻地记着的文字已经被水浸渍得模糊不清了,唯余细细的脉络,像一张精心预设的保护网一样保护着那薄薄的纸笺,水渍得暗褐色的枯荷叶,是谁不慎遗落的信笺?我想辩认几个可能的字迹,从而从中破译出什么掩藏的秘密,可是我一无所得。那上边只有我无法辩认的暗纹、斑点和虫咬的伤口。一枚叶子枯萎在干枯成灰褐色的荷芰上,高高的荷芰始终不肯向冬天的淫威低下高贵的头颅,即便死亡。也要像美丽的女神一样。像那只被巫师下毒的天鹅王一样,站立着直到咽气,波特莱尔在他的诗中写道:“我只要一次最完美的开放,然后就死亡,万劫不复也无憾!”朱耷在他的荷画里多次地重复这样的枯荷、玄色鸟,而且冷眼横向天,他的八哥竟能立于枯荷芰之上稳如泰山,白眼示人,以示独立世外,冷眼世态炎凉的愤士作派。他的荷虽枯犹生,写出荷的铮铮骨气。
  清晨的霜很白很厚,雾气沆瀣的时候,我不忍心去踏破枯荷的清梦,虽然它的肉身已经死去多时,可是我相信它的精魂依然活着。我的脚底下是咯吱咯吱响的脆薄冰屑,积叶的脆响像虫声一样次第响起,我看到的是一个冰冻的荷塘,一个准备继续冰封并沉睡的美丽的故事的结局和下一个故事的开头埋伏在这白色的霜粉和薄冰之下。在冰冻的泥沼之下,是充满着生机的莲藕,一节节的芽苞正在悄悄生长并硕大。
  在一部名为《向上飞升》的舞台活剧里,主角保罗对着即将被死神拘去的女儿塞林娜说:“Hush up、 Hush up,oryoursoulshouldbeburninginhell, forever!(快逃吧,快点!否则,你的灵魂将永堕地狱!)”我想,荷在那个辉煌的夏天结束之时,已经注定了这个完美而凄凉的结局了,但荷的灵魂没有堕入冬的冰狱,它的美丽已经升入天空,在天亮和黄昏之际,那满天绯红和娇艳的霞光便是荷的颜色,荷的肉体已经蛹化,藕是否是荷的另一个肉身?
  我抚摸着枯荷的残茎,它空洞、毫无生气,惨白无色,然而,它依然坚韧,不可折断,在它的残留的那团拳缩的干叶上,泊着一团似霜似霰的白色冰晶,它未能使孤弱的残茎低下头去并折断。我怀念那些死去的花朵,它们就在眼前的天空里,幻生、复幻灭。
    【參】 可以暖手的火笼就抱在怀中
  静夜无边,在冰冷的长夜里,身边没有一个侍者,怀里正好笼着一只火笼子。火幽幽地燃着炭块,红光明灭之间,那团温暖就涌上来了,四肢暖和,血液欢涌。她仿佛就是怀里,或者,她就依偎在你的身边,静静地看着你读书,写字……
  川端康成在他的《伊豆的舞女》深情地写出这样的文字。火笼是冬天里除了衣服之外最为亲密的随身物品了。火笼做得很秀气,小巧玲珑,像个贴身的可心的丫环或是侍妾。因为只有这样的人才会让你想抱在怀里并想入非非,而老婆是外出的正服,如裘皮大衣或燕尾服,是对付场面上穿的,只有小妾或是可心的丫环才会引得主人体已似地放在怀里。冰冷的冬夜,拥裘坐暖阁而读书,那是富家公子的做派,寻常人家,读书人的怀里就揣着这么一只暖烘烘的火笼子,让那团炭火将温热源源一断地输送入你的身体,胜似那狐裘暖阁的雅室。在灯光底下,寒冷已经离你远远的,暖气从手掌间注入指掌、身体。书香蕴蔚,文字的温暖和香软加上体已的一只火笼儿,那样的话,即便是雪夜读书也是其乐陶陶,思想的暖加上身体的暖,是为读书至高境界。
  小时候,家里有个铜火笼子,是红铜皮敲打出来的,铜胎上还用锡条掐成几种吉祥图案。里头是个内胆,放炭火的,外边用个瓷缸套着,隔热和防走火烫伤人。火笼子让人揣摸得发亮,紫红紫红的,照得出人影。冬至前后的数九寒天里,上了年纪的祖母就离不开它了,有时炭块用完了,她就去找邻居的裁缝师傅借几块来。炭火在里头微微地燃着,笼子底下有个风门,关紧了火就小,燃得久,添两三块炭就能燃一整天。祖母在没事的时候,就把火笼子揣在怀里,或者让我抱着,她再抱着我。在左邻右舍走动走动,问个寒嘘个暖的。后来到永安工作了,永安地处山区,冬季寒冷而潮湿。朋友看我喜欢读书,就送我一只竹编火笼,编成镂空的花瓶状,上边做一个提环,底下一个座,中间也是一只火胆,铁皮做成的,四边用铁丝悬空搭在竹编笼套上,未直接与笼套相联。烧的是竹炭,上坪乡的陈年老毛竹篼烧成的炭块,无烟无尘,不起灰,燃得细匀,不容易熄了。那火旺得厉害,不敢揣在怀里。朋友说:这笼子是个烈女子,不能亵玩也,我喷饭。
  再后来,家里用上电暖气,空调,那火笼就下岗了。搁置在哪儿都嫌碍眼,索性就送还给朋友了。一日,我们相约去上坪看雪景,刚好那天冻得厉害,脚都冻麻了,手指冻得不听使唤,此兄拎着那只竹火笼,在雪地里优哉游哉的,让我直眼热。在村里的那棵百年老玉兰树旁,我们碰到一个卖火笼的,我们跟捡着宝似的抢着买。那竹皮还带着几分青色,被炭火一煨,竹香就直沁鼻息肺腑了。这一只火笼我带回家,这回再不敢弃了,如供神一样高高地挂在书斋的墙上,有时看书或写作累了,就抬头望一望它,内心顿生无限的暖意

   【肆】 锡壶温酒、陶铫煎茶
  在冬天里,若能锡壶常满,铫中不空,即是一等之福。(林语堂语)
  我不胜酒力,但在如此的寒天里,和朋友相坐,论论书或画,免不了要饮茶的,朋友莲子于书中颇有修养,性豪爽如梁山汉子,写得一手好汉隶,曹权、张迁样样俱如真品。我敬其人其品,常与之论书谈禅。莲子的画室有个名号“荷甑居”,以荷叶为甑,承露研墨。他喜欢酒、茶。他的“荷甑居”里除了文房四宝之外,就是一茶几、椅子若干、一把锡酒壶、一把宜兴紫砂茶壶、电热水铫等物。
  数日前,又约我“荷甑居”小聚。原来他得到一壶好酒,十年的绍兴黄酒,还有一坛本地的吉山老酒,红泥封口上有一些字:“某某年制并封”。打开酒坛,酒香如醴,香气萦绕于室,实乃好酒。然后他取酒一壶,自放入温水壶套中温着。一边往茶水铫里加水,那坛水也是他从上坪小梅溪里取回来的,那里近百亩竹林和天然林,自然造化生此好泉好水,只是离此太远,往返一次需行数十里。如此好水,在铫里煮着,我在一旁欣赏他的字画。少顷,水响,继而大沸,声若响磬,取武夷新茶,注水冲洗一遍,以茶汤淋茶杯数次,水汽氤氲于室,茶香如嗅,闻而神爽心怡。等茶出,如黄金琥珀色,入喉吻而发爽毫竖,浑身三万个毛孔一齐开放,直将那漩积的寒气逼将出来。“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寒夜〗宋·杜耒(杜小山))这些字用莲子自创的竹枝隶写在生宣上,在墙上兀自飘着翰墨香气。我说莲子,你还需戒一物――酒。你不曾听说“酒、色、财、气”四物为人最伤身之利器乎?莲子说不然,酒虽可乱心性,亦能却寒增人勇力,武者以酒为壮胆物,以酒增体力,我虽不再练武,但书此大枝隶,无力万万不可,失一分力,就减一分气,字便软弱如妇人之态,我以酒增字劲道。
  回来细想,那酒必用锡壶温方有味,锡壶属金,酒属火,寓于水,原来有五行相生相克之理隐含在其中,而茶只能以陶砂之器,泉必取自远离人烟的净土,因为茶为隐士,不喜闹喜静、寂,正合道家的虚静守笃之理,静而能动,虚而能盈,茶属木,遇水生,遇土长,陶砂之器,暗合其妙,善哉莲子,以茶养气,以酒养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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