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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我还牵记你家矮墙上的艳阳

2020-09-17抒情散文翠微
(一)你是四月早天里的云烟, 黄昏吹着风的软,星子 在无意中闪;细雨点洒在花前。那轻,那娉婷,你是;鲜妍 百花的冠冕你戴着;你是 天真,庄严;你是夜夜的月圆。还是让林徽因出场,吟哦一段她写给他的 《人间四月天》吧。此时,也正是人间四月天。百
(一)
你是四月早天里的云烟, 黄昏吹着风的软,星子 在无意中闪;细雨点洒在花前。
那轻,那娉婷,你是;鲜妍 百花的冠冕你戴着;你是 天真,庄严;你是夜夜的月圆。
还是让林徽因出场,吟哦一段她写给他的 《人间四月天》吧。
此时,也正是人间四月天。百草丰茂,春阳晴暖!济南白马山向阳的一面,半山腰。山风低微,白云似乎近在眼前,这里安静,辽阔!可以令思绪、情怀无边荡漾!
这一片山地开阔,坐北朝南。除了两块石碑,周围都是各色草木、野花、青白的山石。不管怎样,它们都是自然生长的样子,长出来的是自己的姿势和方向,正协合了他追求的自由,美和爱。
山东工艺美术学院的东门。门卫是知道他的,对我们说,附近没有鲜花店,你们上山带块石头吧,放到他的石碑前。
向北,一百多米,碎石路。再向右行三十米,路边两块摞起来的不规则石头上,写着他的名字。还有一个箭头,向左拐去。这并不是正式的路标,由暗红色的油漆写就,字迹很浅,每个字的下方因为蘸油漆太多,有往下淌出的痕迹,像谁的泪痕。这个牌子,给来看望他的人指出了方向,不至于再迷路。
顺着路标指引,没有正经的路,全是尖利的石子与长满荆棘的植物。我踩着嶙峋的山石,攀爬,我去看望他。
我们是五个人一起来的。昨天已经来过的严同学,在前边带路。麦阁同学穿的是又薄又浅的时装鞋,土都灌进了鞋子里面,踩在石头上脚硌得生疼。她坚韧的用手抓着藤条,向上爬着。我穿的也是高跟鞋,我和晓琴相互搀扶着抓着两边的藤条,一步步往上走。我们相互鼓劲儿,一定要坚持。快到了,快到了!不由地,我的心跳也加速起来。我执意要来看望他,一个诗歌界的前辈。不记得有多少次参加朗诵会了,他的诗是常常被作为首选的。我自己,就朗诵过多次。从网上搜索,他的诗都被改成方言,被各地的人朗诵。
其实也没走多远,眼前突然就开阔。突然就有两个石碑映入了眼帘。长方形,并列。这里大红的字迹是清晰地,工整地,上书:徐志摩纪念公园。背面简单记录了他的生平:诗人徐志摩(1897、1、15——1931、11、19),生于浙江海宁硖石,不幸罹难于此,卒年35岁。一生追求爱、自由和美!对中国新文学运动和新诗发展做出重要贡献。
这一块石碑是2006年,中国《诗刊》杂志社和济南长清区政府,在他遇难处,竖立起来的。另一块,是2007年,浙江省海宁市政协文史研究会,和海宁市徐志摩研究会,在此设立的,上书:“志摩,家乡人民怀念你”!
石碑前有干枯的菊花,有隆起来的小石堆。我们的手里还都攥着石头,从山脚下带上来的石头。我们小心地放到石堆上。石头上有我们满满的虔诚。
有同学走过来,把歪倒的枯萎的花枝扶正,插在石头缝里。她的神情是虔诚的,她的动作是小心的,那石碑前的石头高高堆起,像一个小小的尼玛堆。这是看望他的人,一块块自发从山脚带上来的。是一份份深深的感动。这些石头有福了,沾染上他的诗意和灵气。
我们抚摸石碑。抚摸石碑上的每一个字。默诵他的《再别康桥》。我们都不说话,默哀、祈祷。我蹲在石碑旁边,用手抚着字,把自己的体温、指纹抚进字里,抚进诗人的生平里。
他用诗句擦亮了白马山的夜晚与星空。
他与飞机都化作了云影。其实每个人最终的结局,都是在浩瀚的宇宙,化作飘飞的云影,只不过他早了一步。他被定格,永远的35岁。
(二)
来长清培训基地学习一周了,下周就要离开这里。早就听说他失事的地方离我们不远,所有的同学都兴奋过一阵子。为什么会兴奋呢?因为他是诗人,而我们这一群也是写诗作文的人。他是前辈,是我们的同类。
因为忙着上课,却一直没去看望。其实我们都是期待的,哪怕山路崎岖,哪怕只是一块石碑,它代表的是徐志摩,是志摩一般的爱与自由。离得这么近,如果不去一趟,我们会留下遗憾。
问及培训基地附近的当地人,有知道的,也有说不知道的。知道的说没啥看头,就两块石碑。这更激起我们的好奇与牵挂。既然都到了济南,还怕翻不过一座山?铁了心的,同学们约定,一定要去看望。
我们其中有个严同学,他昨天与另一位同学就从上课的门前,翻山去过了。山上没有路,只有灰白的碎石,一走一打滑。他们踩着突兀的山石,小心翼翼地走着、爬着,甚至有时候要匍匐下来,贴着地爬过去。衣服划破了,手上、胳膊上划出一道道白色的伤痕,还露出血珠。脸上、头发上满是尘土。用了五个小时,爬到山顶又翻到山的那一边。经过多方问询,找到了他曾经失事的地方。他们知道,就那样衣冠不整地去看望他,是多么不礼貌。特地跑到山下的学校,洗净了手,洗净了脸,又上山,再去拜见。他们郑重其事地为他献上一块儿从山下捧上来的石头,献上自己采摘的鲜花,槐花、苦菜花,也有娇小、精致的地黄花。
去过了的严同学,自告奋勇要给全体同学带队!
这个早晨,为了不影响八点半回来上课,为了见到徐志摩,天刚一亮我们就出发了。我们五人,临时找了出租车,要去看望白马山另一面的他。严同学比我们还兴奋,早早地起床喊醒我们。一路上,他津津有味地讲述遇见他的惊喜,指挥着司机往哪儿开车。
这个司机,他竟然不知道志摩的石碑在哪里。我有点悲哀。他是长清本地人啊!都说石碑就在这座山的另一面,附近的人怎么还不知道呢?这些司机,没有人要他们带着去过吗?严同学热情洋溢地对司机说,师傅,您也跟我们上山吧,了解一下这个地方,省得以后再有人问起来,还是不知道。
我们跟他非亲非故,没有一点血缘关系,一听说他在这里,大家都嚷着要去看望。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因为我们都是喜爱文字的人。地理上虽然距离遥远,但他的作品,他的精神带给我们力量、愉悦和充实。文如其人,就仿佛先生本人就在身边。
我们所有的同学,四十八人,分成几组,陆陆续续,都去看望他了。最少的,两人一组,最多的十一个人一组。
尽管只是两块石碑,来与不来,是不一样的结果。看与不看,是不一样的性质。他是住在我们心里的一个诗神。我们坐在他旁边,诵读他的文字。我们来过了,陪着他坐一会儿,在墓前静默一会儿。我觉得这漫山遍野的绿,都是他的诗歌在发芽。
来过,才不会留下遗憾。
(三)
早就在我们聊城市的傅斯年纪念馆里,看过当年徐志摩亲笔写给傅斯年的函,幽默、诙谐的他便站在眼前了。
傅大哥:我叫《新月》寄一份我第三集诗的校样给你--供给你一个出气的机会,好不?诗刊二期印得有三百多处错,尤其大雨的长诗,一并送你挨骂!我十二又得滚了。祝你胖福无疆。
  志摩七月九日(民国二十年)
1928年3月10日,由新月社主办的《新月》月刊创办于上海。他与罗隆基、胡适、梁实秋等任编辑。然后在1927年6月,在上海环龙路环龙别墅,他收拾好了屋里的一切,整整齐齐摆上他的新书《翡冷翠的一夜》,与朋友们的书籍,蓝底白字的牌子一挂,他的新月书店就开张了。据不完全统计,在新月书店存续的6年时间(1927—1933)里,共出版了百余种图书,平均每年出版十多种。
胡适曾引用佛经上的一句话“功不唐捐”,意思是“努力必不白费”。 来说明新月书店存在的意义。的确,无论是从中国文学史上(书店出版了大量的优秀文学作品),还是中国出版史上(书店出版了百余种专着和译作)来说,《新月》杂志和新月书店都具有不可磨灭的价值。
1931年11月19日,那个黑色的下午以后,父亲把他接回了故乡,海宁市东山。在他老家宅院的后边,山木苍翠、繁茂。百年古树众多,都是一副凝重、葱郁的样子。它们守望着他,荫蔽着他。他的墓碑上的字铿锵有力。老家是他的出生地,也是他最终的归宿。
就连在遥远的英国,康桥河畔,剑桥大学国王学院的后园也为他竖起一块乳白色的大理石石碑,上面用中文楔刻着他永恒的诗句: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我轻轻地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那一天是2008年7月2日,在一个用英文说话的国家。
据说动荡年代,他老家的衣冠冢被炸开,他的父亲两次为他竖起的墓碑,两度丢失。后来政府出资为他迁葬,到西山北麓的白水泉边。白石铺地,青石为阶,半圆的墓台恰似一弯新月,有诗坛“新月派”的寓意。炸开,丢失。但这又何妨呢?现在不是照样又建好了?无论在哪里,在海宁东山,西山,在济南白马山,在英国剑桥,徐志摩不是照样被同类的人欣赏和膜拜吗?他清瘦、睿智的模样,永远的35岁,被人永记。
我记得他在给林徽因的最后一封信中说:我还牵记你家矮墙上的艳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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