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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美好的假设

2021-12-23叙事散文暖玉
我是一根绳,拴人的。不过,拴与不拴,拴谁,我都说了不算,说算的是个老头儿,老头儿叫月老,不知为什么。按说,如果老头儿的所为是正大光明的,就应该叫日老,可如果依此就反证老头儿的所作是见不得太阳的,似乎又说不通,因为,人们明明心甘情愿被老头儿拴……
  我是一根绳,拴人的。不过,拴与不拴,拴谁,我都说了不算,说算的是个老头儿,老头儿叫月老,不知为什么。按说,如果老头儿的所为是正大光明的,就应该叫日老,可如果依此就反证老头儿的所作是见不得太阳的,似乎又说不通,因为,人们明明心甘情愿被老头儿拴。不过,老头儿为什么专喜欢干这拴人的事儿,我问过,他却给我来了个神秘的里咯楞。其实,我也多余问他,他那点小九九儿全在我的心里装着。   别以为老头儿平生只喜欢拴人,其实,他最大的喜好是喝酒,而且是喝请酒,也就是不用自己掏钱就能喝到嘴的酒。这对绝大多数人来说,谁还没个三朋四友的,偶尔蹭壶酒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可要是天天、顿顿,甚至时时、刻刻都能伸手即来、张口就喝,还得不破费半个大子儿,难度系数就不亚于“天上掉陷饼”。老头儿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全凭他那拴人的绝活儿。按说,被拴之人即使不破口大骂,怎么着也不至于还恭恭敬敬地奉三杯酒吧,哎,还真让你说着了,凡被拴之人,皆双膝着地,举“杯”齐眉,于一叩着中向老头儿敬献映着红烛的美酒。   我还是一根红色的绳。我也想过我为什么是红色而不是黑色、绿色、白色、黄色、蓝色……还不都是人们的自以为是。每种颜色原本就是平等的,却凭空被人们分成了三六九等:红色,喜庆;黄色,庄严;黑色,肃穆;绿色,希望;蓝色,深邃;白色,悲痛——于是,我这根用来拴人的绳便理所当然地被染成了红色,只因那被拴之人已幸福得笑眯了眼,那共剪的烛已映红了窗外的天。   其实,我不太喜欢红色,红色太抢眼,有些过。什么事一旦做过了头,就显得矫情,就有走向反面的可能。红是火的象征,然而,火可能是激情的燃烧,也可能是绝情的焚毁。更何况,红色还让我联想起血,胸膛的血是生命的能量,滴落的血却是对命运的诅咒。   然而,不管我喜不喜欢被染成红色,也不论我愿不愿意去做拴人的工作,我都没有选择的权利。我说过,我是月老用以换酒的工具,说白了,我是个奴才,主子让我干嘛我就得干嘛。   茫茫尘世人如蚊,月老只有一个,于是月老忙得除了喝酒,余下的时间就是系扣。先系一个男的,再系一个女的,或是先系一个女的,再系一个男的,如此颠来倒去,忙得不亦乐乎,我也就累得不亦晕乎。然而,拴是他的事,拴后的事却只靠我一个人撑着。   刚被拴上的男女,都是温柔、温顺、温合的,整天如胶似漆、粘粘乎乎,我也就在身心放松的优哉游哉中听听情话儿,看看情事儿。本以为日子便会在这舒心惬意中永远唱着同一个调的小曲儿,我也好于无所事事中尝尝虚度光阴的滋味。   也不知是因我闲极无聊打了个盹儿,还是真的只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两张原本接吻的嘴突然或出言不逊或满嘴喷粪;两只原本相握的手突然或一指直指或五指并拢;一双原本脉脉的眼突然或目中无人或怒目而视。这下我可倒了血霉了,他们也许以背对背,也许分屋而睡,也许彻夜不归,却没想到,我被他们抻得骨头疼。于是,我好言相劝,总是以“家合万事兴”教导他们,可他们如斗红了眼的鸡,哪里听得进我这枯燥的说教?他们总是婆说婆的理,公说公的理,只要我一插嘴,就一定变成“二夫”所指的倒霉鬼。可是,我不能不管啊,因为,拴着他们的我,疼!   什么事一旦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于是,重播即成自然,我在这三天一试播,五天一热播的室内剧中,烦是次要的,主要是愈裂愈宽的沟把我绷得太紧,我真担心我失去弹性限度,到那时,摔疼的可不仅是我。   原以为,既然月老让我把两个人拴在了一起,势必他们命中注定就要在未来的路上你牵着我,我牵着你,却原来,这只是个美好的初衷。有时是因速度不等而前后出现距离,有时是因走向不同而左右出现距离,只要距离存在,我就得紧绷,紧绷时我们都感到揪心的疼痛。如果疼痛中知道反思,反思后再靠拢,行走还有可能,怕只怕疼痛中失了理智,撕裂便不会只是气头上的口不择言。   终于,我被那两个冤家抻得超过了弹性限度,被拦腰斩断的我各留一段残绳在已成劳燕的手中,于是,我只好拖着被肢解的身躯,去复月老的命。好在月老有接筋对骨的本领,只一系,我便行动自如,只是对接后的结让人看着别扭。   撕裂的痛虽大,毕竟不是命运常数,视而不见才让我最不堪忍受。明明是我拴就的前世缘,却是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陌路客。
我被他们轻视得虽有似无:没有红烛下的软语轻言,有的只是本能中的穿衣吃饭;没有一日不见的三秋之感,有的只是朝朝暮暮的日久生厌;没有同舟共济后的欢颜,有的只是各行其是中的漠然;没有相偕白头的祝愿,有的只是哪黑哪歇的了然……   如果这样也算千里姻缘一线牵,对我可是莫大的嘲讽。生而为人,要么好好地生,要么堂堂地死,虽生犹死算什么!姻缘也同此理,要么相亲相爱亲密无间,要么情断意绝各走各边,似这等死水一潭算怎么回事儿?!   不过,说句公道话,月老所派,也没只让我跟着无情男女遭罪,或只是不知情为何物的男女的点缀,有时,我也借着有意的男女显贵,只不过,这样的男女属凤毛麟角,权且略去不表。   其实,红尘男女,若有情,即使天各一方,心也相融在美丽的桃园中;若无爱,纵是咫尺相邻,心也行走在各自的轨道中,哪是我……一根线可以拴就?遂明白:月老的美意纯属多此一举;我的善行也是自作多情。   哎,却原来,我只是个美好的假设!
  2008年4月29日写于檀香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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