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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乡土怀旧系列之二十六:生产队里开大会

2021-12-23抒情散文于文华
◆乡土怀旧系列之二十六:生产队里开大会文/于文华人的记忆就像一坛陈年老酒,经历的事情越多,日子越长久,越能散发出醇香的味道,也越能叫人咀嚼出往事中值得怀恋与珍藏的点点滴滴:比如看见生产队摞的高高大大麦垛时的喜悦,比如门外瑞雪飘飘屋内炉火温暖……
      ◆乡土怀旧系列之二十六:生产队里开大会
           文/于文华   人的记忆就像一坛陈年老酒,经历的事情越多,日子越长久,越能散发出醇香的味道,也越能叫人咀嚼出往事中值得怀恋与珍藏的点点滴滴:比如看见生产队摞的高高大大麦垛时的喜悦,比如门外瑞雪飘飘屋内炉火温暖坐在温烫炕上休眠的闲适,比如队里开大会时社员们的嬉笑自在……
  没有固定不变的场所,没有像模像样的会场,也没有长篇大论的客套,有的是小葱拌豆腐的清清楚楚,是石匠锻磨石(实)打石(实)的认真与憨厚。队里的上传下达,春播秋收,修渠铺路,浇水打坝,平田整地,割麦拔田,犁地拉粪……更不用说“文革”时的早请示晚汇报,计分员或者保管员庄户里大声呼叫几声:“开会了,开会了”,人们便一传二,二传十地招呼着、喊叫着,兴致勃勃去开会。   地点是流动的,视季节变化、天气好坏与队长的心情如何而定。要是在冬天,往往选择在饲养场大院的南墙根下,人们一边晒着暖暖的冬阳,或蹲或坐,或站或立,男人卷着旱烟渣子,互相传递着卷烟纸条,甚至缺烟渣的也可以伸手要点,边和一旁的几个年纪大的妇女开着或荤或素的玩笑话。妇女们,则低着头,边唠着磕儿,边纳着似乎永远也纳不完的鞋底,不时还回敬男人几句。甚至在队长未开腔前,几个身强力壮的老娘们,将那个出言不逊的家伙压倒在地,扬言要脱去裤子,摸个鸡鸡……队长见人群笑开了锅,适时地站起来,说起开会的内容,也给羞臊之极的男人解了围。夏天呢,村头大槐树下,绝对是最佳的地点,树荫像一个硕大无比的阳伞,遮挡的一大半人心里凉凉的,而孩子们,在人缝间兴奋异常地跑来跑去。白杨树萦绕的家园,泥墙土脸的房屋,像是亲切捻熟朝夕相处的伙伴,张望着、关切着,乡村里随意溜达的风,像身边顽皮的孩子,将邵八叔的草帽一把打下来,嬉笑着跑远了,将刚刚结婚的年轻媳妇有些紧把的红红的碎花衣襟掀开,惹得不远处光棍憨大眼里几乎要冒火。
  一般情况下,没有特殊缘由,社员们不分男女,对开会表现出空前的积极与热情。一来可以互相说说开心话,联络联络感情与思想。虽在一个村子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彼此的脾气、性格、爱好……都了如指掌,乡村长大的孩子,即或是有出息走出村庄,不管多少年回村,老一辈的人,都能够说出一些个性、话语乃至奇闻异事,但这样的气氛与场所,却不是天天有的。二来人们趁机可以了解了解形势与外面的事情。那时乡村信息闭塞,一般人看不到报纸,听不到收音机里的国家大事,更不要说电视里图文并茂地观看。队长传达的上级会议精神,就是唯一的外部世界的信息来源。三则是最实惠最划算的,也是最主要最关键的,开会也照样记工分,不出力不流汗,轻轻松松就可以挣到一个早上的工分,何乐而不为呢?听说要开会,任凭猪圈里老母猪饿的直叫唤,将吃奶的孩子抱上也要去开会,男人将吃了一半的半碗饭端在手里,边吃边去开会,反正又没有规定开会不能吃饭。   最高兴最喜悦的会是分粮食!不管是在麦场上按照劳力、工分与人口分麦子,还是在土豆地白菜地里分土豆与白菜根。人们都兴高采烈,喜气洋洋,谁不乐意能吃的好一些呢?这样的会,队长简短说几句,没有长篇大论的繁杂客套,只有开门见山的直奔主题:听说有些人家几天揭不开锅了,刚刚打了一场麦子,今天分些粮食,精打细算……下面由长年(队里的计分员)喊一户,上来一户,放心,谁家都有份!   最难过最沮丧的是年年的年终决算会!会计算盘一扒拉,贴出几张纸纸来,开会时说谁谁谁家超支了,谁谁谁家刚刚好。那年月几乎家家超支,一个劳动日仅仅值一两毛钱。尤其是家里孩子多劳力少的人家,(当时我们不知道家里孩子多与后来计划生育的关系)一些工人干部家属,一年四季的辛辛苦苦,苦扒苦挣,反而要给队里交清超支款,才能在过年时分粮食。没有什么经济来源,又不允许出外打工赚钱,唯一的指靠只能寄托在家里喂养的猪身上。养一头肥猪,还清欠队里的,剩余的只能是寥寥无几了。后来,有些胆大的人,偷偷摸摸去黑市倒腾鸡呀羊的,使贫穷的日子稍稍有些起色。   大概是1972年5月的一天,(按照我最小的弟弟年龄推算的,他当时一岁多些)队里的计分员挨家挨户张罗着、吆喝着:今天的会大老爷们就不要来了,光大老娘们参加,生过一两个娃娃的也不用开。听听,这是啥会?哪门子道理,凭啥不让一家之主的男人开会?嗨!这半边天快成了一片天了,连开会这等好事都不许掌柜的参加?以往,有些会议,队里开会是清一色的男人,绝对没有她们大老娘们份的。村子里的人们就议论纷纷,胡乱猜测。有好事者不请自去,从队长那里套口风:今天是啥会?这么神神秘秘。干啥?队长那厮嘴就像贴了封条,只字不提开会内容。“这……与你们大有关系,等开完会,不就啥都知道了”。   也罢,不去就不去,不就是一次会议吗?又不是公社礼堂开,或是去县上开“三干会”。(生产队、公社与县三级干部会议)该干啥还干啥,反正开完会一切会明白的。妇女们乐滋滋的,头一次在男人们面前占了先,神气十足地出了门,像是去赶集,又像是去看大戏,一路上嚷着、说着、笑着、喊着,去队长家的院子里开大会。   晚饭前,开过会的人家,饭做熟了,除了孩子们依然兴致勃勃地抢着吃以外,各家的男人女人好像对吃饭失去了兴趣,心事重重,我想: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让我爹我娘不高兴!这事一定与今天生产队的会议有关。很想张口问问,又怕自讨没趣,只在心里只犯嘀咕:到底是啥事呢?让他们闷闷不乐,愁眉苦脸,茶饭不思。晚上,全家七口人挤在唯一的书房炕上睡觉时,半夜熟睡的我,被父母的小声议论“吵醒”。“队长说这是上头说的,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你说的轻巧,伤筋动骨都一百天呢,何况是肚子上划一道口子,伤了人的元气,以后你怎么劳动养家?”“没事!队长说哩,就像谯小猪一样,一点都不疼。”“站着说话腰不疼。不疼他去试一试?”“听说队长老婆要带头做手术,还说是国家为咱老百姓做好事。不计划生育,生下十个八个怎么养活?”父亲半天不再言语,好像触动到他的心坎上。“四个孩子一天天长大了,还挤在一个炕上,以后还要盖房子、娶媳妇、成家立业,不把你累个半死。再者说,队长说头次结扎,一律记四十天壮劳力的工分,还补助三十元钱,五斤红糖。要是以后做,估计就没有这样的好事了。”“也对,这次跟着队长老婆沾个光……”我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只隐隐约约记着“计划生育……结扎……什么的字眼”也不知父母的心事解开了没有。   隔天,放学后,父亲已将架子车收拾的齐整,还铺上了褥子,说是要和我去公社医院拉母亲。我没有问,估计和他们那天晚上的喧话有关。到平日不大去的公社医院,父亲扶着一脸倦容的母亲躺在架子车里,然后在前拉车,我在后面扶着车子,小心翼翼地拉着动完手术的母亲回到家里。   母亲像生了小弟一样疲倦,而父亲果真像伺候月婆子一样精心周到地服务着,整天熬着小米汤,喝着红糖水。(我们这里的风俗把生育了孩子的妇女叫做月子,月婆子也就当仁不让成为一种称呼。)父亲安顿我们:你母亲做了手术,得缓一个多月,往后要听话,不要惊扰你们的妈妈,让她多休息。几天以后,我从同学口中探听到,全村生育了三胎以上的妇女,都主动去公社医院做了结扎手术。那些天里,我们村子像过年一样,常常碰到端碗的小孩,他们端着可口的饭菜,或是提着几个鸡蛋,给做完手术的妇女下奶。往往,一碗香喷喷的鸡蛋面片,母亲只吃上半碗甚至几口,就被我们几个争着抢着吃个干干净净。
 
  当时不知道计划生育是国家大事,是基本国策。后来渐渐明白:我国人口众多,且基数大,经济发展还不够发达,人民生活不够富裕。计划生育政策在我国的实施,无疑是绝对科学正确的高瞻远瞩之举。当初的人们也许是形势所迫,母辈们主动结扎是心甘情愿的,但后来计划生育就成为乡村干部最难啃的骨头、最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有些地方将超计划生育农户家抬值钱的家具抬走,将口粮弄走,甚至拆房子。再后来听说移风易俗,也给男子做手术,但仅仅搞了几例,农村里男人是一个家庭的栋梁与支撑,所以女人一般不会让自家男人做手术。   现在,村民依旧开会,但人们缺乏那种高度的热情了,村子里除了夏收与过年时节,其余时间都空落落的,开会成为村干部的头痛事!而计划生育的观念与意识也深入人心,从各种各样的变化与实际感受中,农民也不再硬和政府怄气,不论男女,最多生两个就不再想着生育,至于“超生游击队”早已成为历史。尤其在改革大潮洗礼下,人民生活水准也一步步地提高,人们的文化观和生活观不断变化,对基本国策二十余年的磨合也有了模式性的认同。   
  多年后,我依然清晰地记得村子里的人们,其乐融融到生产队开会的情景,虽然生活贫穷,物质生活不丰裕,日子清苦,缺衣少吃,但无论做人还是处事都乐观向上,心态平和,从容娴雅, 形成淳朴的民风,宽厚的乡俗,以及忧伤中的幸福。
(全文3609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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