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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归程】乡情长廊(三)

2021-12-23抒情散文冷晰子
老屋刚刚搬迁到了山下,就在公路旁边。我们也就不用涉水爬山。不用再过那座水泥桥。是冬,远望去,桥两边也没有紫云英。(我是想涉水或者过桥,爬山的。往年回家,我喜欢在桥头静静地站一会。然后再上山。早有乡邻告诉娘我归了,娘,放下手中正忙着的活计,急……
老屋刚刚搬迁到了山下,就在公路旁边。我们也就不用涉水爬山。不用再过那座水泥桥。是冬,远望去,桥两边也没有紫云英。(我是想涉水或者过桥,爬山的。往年回家,我喜欢在桥头静静地站一会。然后再上山。早有乡邻告诉娘我归了,娘,放下手中正忙着的活计,急忙跑下山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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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家更近了。远远地,看见了青瓦。老三指给我看:“看见那个角没有?那就是你家新屋。”

??眼前升起雾气。家,就在云山雾海里。

??娘也在云山雾海里,还有妹妹和妞妞。妞妞。

??不知道是几夜未眠和长途跋涉的劳顿,还是一路晕车吐得昏天黑地,身子软软的,只想找个地方,找个肩膀和胸口靠一靠。靠一靠就好。

??下车的瞬间。意识忽然很顽强地站立。我不能让娘看出我的软弱,不能。所有的道路都是自己曾经的选择,不能后悔,不能让娘看着心疼。

??妞妞牵着娘的衣襟,瞪着眼睛看着我。我尽力地铺展笑颜,走过去,叫了一声娘。心底,千转百回。娘把妞妞往我怀里送,妞妞却在往后躲。蹲下身,抱住她,亲了亲妞妞粉粉嫩嫩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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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和妹妹,还有随后出来的爹和老三一起,把行李拿到堂屋,我和娘,牵着妞妞随后。院坝是新铺的水泥层,屋前屋后,只见水田无数方,没有了熟悉的竹篱笆,翠竹林,老井,老杏树,菜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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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着留在从老屋拆下来的木板壁我幼年用炭火画画的依稀痕迹,任时光逆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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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在我们还没到时,已在灶间忙碌。等安排停当,继续她的忙碌。娘,是用她的忙碌表达她内心的欢喜。妞妞跟前跟后。我想帮娘烧火,娘撵我:“不用你,烟熏火燎的,别烧着你的衣服。”虽然这次回家,我还特意穿了极为简单平常的衣服。

??爹,依旧沉默。沉默得有些木讷。许是老了,许,爹的心中,还有结。我却释然。很坦然地叫了一声“爹”。爹应了,声音很轻。我的眼里噙起泪光。转过身去,环视新屋。比老屋多了一间。三间卧室,一间灶房,一间堂屋。堂屋的左侧,放着两口大水缸。揭开木盖子,一缸装满糍粑,清凌凌的水里,糍粑分外玉白。像王次回的诗“从来国色玉光寒,昼视常疑月下看。”一缸装满红薯粉。灰白的红薯粉安静地沉淀在清亮的水中。水缸旁边娘扣着几个酸菜坛子。当真如我想象中,淡淡的酸味漫溢弥散。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大着嗓子喊娘:这坛子里扣的什么酸菜。娘从灶房应话:“酸辣子,酸大蔸菜,糯米尖椒。”都是我爱吃的。

??堂屋是平整的水泥地,卧室的上下却铺架着楼板。为了防止地气的侵袭,楼板通常高出地面近40公分。每间卧室,都有一张大床。两张是旧的,一张新的。每张床上,娘,早早絮好了被。清爽干净的花床单,花被面。爹和娘的卧房里,依旧摆放着娘的旧式嫁妆:一个高大的盛装衣物的立柜,两个并排放着的装粮的大木柜,临窗,摆放着娘的梳妆台。梳妆台上早没了菱花镜,堆放着妞妞的一些零散玩具。这就像一个女人的一生,从少女到奶奶或者姥姥的重心偏移。

??另外两个房间里,一间摆放着新式家具和现代化的家用电器,那是为弟弟和弟媳准备的房间,虽然两人也常年不在家,房间是不能少的。另一间,屋子的一角沿板壁竖立着一个粮仓,贴地板而起,接到上面的楼板。粮仓半开着,里面堆满了稻谷,还放着一簸箕娘做好的糖鏾。圆圆的,上面娘用红绿色写着字,点着花。我的目光含笑掠过,想起小时候,娘做糖鏾的时候,跟着捣乱,把红和绿弄得满糖鏾都是,娘居然也没生气。

??“怎么样,姐,新屋宽吧?”跟在旁边的妹妹笑说。我点头:“嗯,比老屋宽。”老屋依坡而建,有所局限。新屋在大田里打的地基,四面开阔,前后左右的出让可随意伸展,自是宽敞不少。院坝也宽敞,院坝的下面就是那条幼年赶着水牛成天泡在水里嬉戏的河。这条河,于我,很亲切,年年夏,涨水季节,我们都会拿着撮箕到河里捞小鱼小虾,摸螃蟹。河的北岸,长满了野葡萄,亦是我们童年的喜乐之一。今是冬,野葡萄枯藤犹在,来年春,定又是一番葱绿景象。石头砌成的高高的河坎,不必担心水会涨到院子里。

??站在院坝里环视四周,原来这块地方,是一丘丘的水田,一条不宽敞的公路横穿,一头,通向更深的山里,一头,通向山外的世界。而今,山上的很多人家相继搬下山来,此处,沿公路两边,青瓦参差,自然形成了一个小村落。且有两三家小商铺,销售些日常生活必须和农药化肥之类。

??新屋的旁边勤快的父亲盖了一个小偏房。里面安放着从老屋移下来的碓,石磨。那么重的东西,呵,也不知道爹移下来干嘛。屋子后面和两侧,堆满了柴草。那是娘一捆一捆背放来的。想不让娘劳作了,我们都不在家,两老也用不了多少柴禾,花钱买一点就是,可娘说:“花那钱干什么,出门就是山,山上有的,砍一点又不费事。”给娘的钱,她总是舍不得花。能省就省。

??冬,日头短。阳光渐落。娘喊吃饭。弟媳知我们今天到,也从娘家匆匆赶回。叔叔离此不远,堂妹,和妹夫,闻讯都赶了过来。难得的,一家人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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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冷。

??娘在灶房的火坑里用杂木烧起了大火。火坑上面炕笼里的腊肉被烤的“刺啦刺啦”响,几滴猪油落在火中“呲”的一声,冒起一股青烟,飘起一抹肉香。

??娘在火炕边支了一张桌子。人多,地方小,略显拥挤。娘先用碗盛了一碗饭,夹了几块腊肉在上面,放在火炕的一头,自顾自地说:“公公婆婆都个人(自己)过来吃啊,不要问(怪罪)着儿家(孩子们)”(这是年节吃饭必须的祭奠。怕已死的祖宗们来了怪罪孩子们,传说,如果遭到怪罪,孩子们会肚子疼。幼时,我们吃晚饭肚子疼,娘会以为是祖宗们的怪罪,重新祭奠一番)然后给爹和自己,还有叔叔,分盛了菜,在灶房的另一边摆了一个小桌,大桌完全让给了孩子们。

??爹的酒照样是少不了的。我从宁夏给爹带了两瓶当地酒,让娘拿出来。启开一瓶。弟弟不喝酒,妹夫喝酒,娘把妹夫也叫到和爹一桌,一起喝酒。娘和爹一起,妞妞粘在娘的身边,不肯跟我。

??娘特意为我做了粉蒸肉。小时候,最爱吃娘做的粉蒸肉,又香又糯。也许是路途几天吃不下什么东西,还是娘手艺的诱惑,看着满桌我爱吃的菜,肚子开始抗议。嬉皮笑脸地说:“我可是饿了啊,不管你们了。”拿起筷子就夹。

??真是回家了呵。家,就是随意随便随心的地方。

??我眼角的余光,在娘那里,娘,不时地从爹那桌看我们,看我。我知道,我们吃的越开心,娘越舒心。

??我想去给爹和叔倒一杯酒。身子却没动。倒是妹妹去了,给爹和叔以及妹夫各倒了一杯酒。

??我的心,真的归了么?干净彻底?

??跑太远了,在外面,呆得也太久。

??我知道爹不会计较。

[ 本帖最后由 冷晰子 于 2010-10-19 11:0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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