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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进山

2021-12-23叙事散文刘川北
进山刘川北进山的路,往复回环,一个“之”字形,连着另一个“之”字,像飞天的裙带,从山巅飘摇而下。从山顶飘下来,便一头扎进大山的胸怀,在山与山的罅隙里辗转腾挪,斗折蛇行。山路弯弯,弯连着弯,坡连着坡。一会儿沿着溪岸逆流而上,一会儿潜入幽秘的山……
  进山
  刘川北
  进山的路,往复回环,一个“之”字形,连着另一个“之”字,像飞天的裙带,从山巅飘摇而下。从山顶飘下来,便一头扎进大山的胸怀,在山与山的罅隙里辗转腾挪,斗折蛇行。山路弯弯,弯连着弯,坡连着坡。一会儿沿着溪岸逆流而上,一会儿潜入幽秘的山林深处,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山路迂回,含蓄,激烈,昂扬,不像平原上的路,平铺直叙,主旨散漫无序。坐在车上,看见的景致,随着角度的移动,变换无穷。
  陡峭的崖壁,那些藤藤蔓蔓,似乎要壮士般纵身一跳,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又像是要在艰难的峭壁间探寻摸索一条光明的出路,它们的叶子绿色里渗透着暗血的红。山间的秋色正浓,一棵一棵的树高大挺直,披一身的明黄,或者擎着火炬,把周围照耀得明亮眩目。有一种杨树,皮色灰白粗糙,俯身弯腰,伸展着僵硬的肢体,它的叶子已经落尽,空剩下光秃秃的枝条。它的枝条在浓墨重彩的秋色里,显得突兀冷峻孤傲。它内心的秋天,短暂的匆忙的,只是一眨眼的时间,便走过了一个季节,也许它身体禁不住秋风萧瑟,不由自主地向冬天靠得很近。站立在秋天的树,每棵树和每棵树都有不同的姿态不同的表情不同的思想,秋天因而更加色彩斑斓。
  拒马河向前流淌,水流清浅,在河边僻一块地,种上了水稻。水稻深弯着腰,色彩明丽,一派苍黄。在北方很少见到栽种水稻的地方,北方的干旱已经让这位水一般灵动的庄稼退缩消失。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水稻,我只能远远地看一眼,那片水稻便在车窗前一掠而过。有鹅在水里嬉戏,在河边浣衣的村妇,不紧不慢地洗着衣物,牛和羊群踩踏自己的影子,驮着一方暮色走在回家的路上……感觉时间在这儿搁浅了,什么都是慢的。比如升腾起的炊烟,没有风炊烟像水草一样在村庄的半空舞蹈。看见炊烟,心里便氤氲着一种久违的冲动。看见炊烟,便想到家里的土炕,想到快出锅的热粥,想到灶台间忙碌的身影……几缕浓稠的炊烟袅袅升起,带着山坳里的小村庄的宁静和安详,一点一点地散开来,至到化做天边的一朵云。炊烟的味道,就是家的味道,这句话被人们反复的引用,不具备新意,却抓住了炊烟的灵魂。
  还有老井,像一具被人遗忘的标本和化石,我的记忆一下子涌了出来,看见老井,颓废,面容苍老,就像是和一位久不见面的知交故友,意外的相遇重逢。老人噙着玉石嘴的烟袋,坐在井边,跟我们絮叨着老井的往事。老井建于哪年?无人知晓。爷爷的爷爷传过来的话,交代说有了村子,便有了这眼老井。奇峰村的历史有多长,最起码有两三千年的历史。我相信老人的说法,不是无中生有空穴来风。《易县志物》明确记载:“易县在昔为黄帝建都之近畿之地”,紫荆关、荆轲塔、道德经幢、燕下都连同易水河,它们是历史和这一片神奇的土地供养出来的丰碑。随便一块不起眼的瓦,一块平凡的石头,都可能来历不凡,它历经繁华与衰败,历经红尘炎凉冷暖,携带着时光的秘密,最后以质朴原始而碎片的形式孤独的守望着熙熙攘攘的世界。井沿的石头被井绳磨出一道一道的沟坎,两块巨石支撑着辘辘,最初的辘辘应该是木质的,现在用铁铸成,锈迹斑斑。凑近跟前探一眼,井水不深,却清冽,像多情的眼眸。惊鸿一瞥,好像有一股力量,把你的身体吸纳进去。老人打上来一桶水,用手掬一捧,一饮而尽,水清凉甘甜,说不出来的畅快恣意……
  井壁有塑料管道,管道通往村庄的住户,这样取水的时候,一按闸门,水就源源不断地流出来。快捷便利的现代文明,同样洇染着这片古老的土地。不过,古风依存,石头的墙,石头的房子,狭窄逼仄的小巷……在村庄街巷萦回的风,陈说着历史,它们来自秦汉,来自唐宋,以近乎耳语的方式,让所有的来者可以用心灵接纳与倾听。一对父子忙碌着用石头水泥建一所房子,房子用来做私家车的车库。两个中年妇女,坐街口聊天,她们的头发状如飞蓬,沾着草屑,刚刚从庄稼里返回来。她们聊着天气,聊着收成,还有在外打工的男人的信息。一个女孩子手上扎了刺,刺来自荆棘,来自柴草,或者一柄陌生的带有棱角的锨杠……她的娘亲拿着银亮的针,专注地寻找扎到肉里的刺。
  村庄的一些院落空荡荡的,院落里栖息了野草。这些房屋没有了主人,或者说,它的主人把它遗忘的时间已经很长很长,以至于草埋没了了一层一层的足迹。主人可能去城里打工去了,没准带着一家老小,远离了这僻静荒野的村庄。他们生活在城乡交叉地带,住着廉价的出租房,一天到晚在工厂忙碌,或者干脆在马路边,放一块牌子,“木工瓦工全活”,以另一种形式出卖自己的体力与技巧。他们远离这个村庄就真的幸福吗?幸福不能简单的指向衣食无忧,儿孙绕堂,这样浅显的概念吗?也许这种慢的生活,天长日久也会让人麻木,于是不得不出走,不得不在一次一次的出走中,印证着故土对自己的不可或缺难以割舍,它不仅仅几块地,几座山,它们砸成齑粉融在血液里,摆脱不掉,已经构成了生命必须的因子。在外的山里人,他们依然操着一口夹杂着古语的土话,生活在别人的土地上。于是,我看见空荡荡的门,空落落的窗户,眼神中写满迷茫,听见它们一声长长的无奈的叹息,
  石碾、辘辘、井,红红的果实,一颗颗缀满了树枝的山楂树,谷子地的稻草人,没有被砍倒的玉米秆,无声无息流淌着的拒马河……浮光掠影,一一闪现在脑海里。感谢大山给了我一次回顾与期望。早上,准备离开村庄,离开这十万大山,早早地醒来,天还黑着,却没有了睡意,枯坐在床边,听到鸡鸣天籁般的一声一声递过来。
   [ 本帖最后由 刘川北 于 2011-10-20 06:2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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