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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从大白菜说起

2021-12-23叙事散文青衫子
大白菜,俗称百姓菜,是北方百姓人家最为熟悉吃得最多的一种家常菜。家常便离不了,离不了便感情深,感情深便入心入髓总也忘不了。在一定程度上来讲,写字与吃大白菜也有殊途同归之效,也需要一种百姓字,一种家常字,需要一种人数众多的熟悉性作基础,让人离……
  大白菜,俗称百姓菜,是北方百姓人家最为熟悉吃得最多的一种家常菜。家常便离不了,离不了便感情深,感情深便入心入髓总也忘不了。
  在一定程度上来讲,写字与吃大白菜也有殊途同归之效,也需要一种百姓字,一种家常字,需要一种人数众多的熟悉性作基础,让人离不了,感情深,入心入髓总能记得。
  吃大白菜贯穿了我的大半生。大白菜滋养了我的骨血。
  同样,从识字起,文章也始终陪伴着我,强壮了我的心智。
  我没有种过大白菜,却写过文章。奶奶与我相反,不识字,写不了文章,可是种过大白菜。奶奶种的大白菜以貌不惊人的物质实在给家人以滋养,这一点我自愧不如,我自认自己写的文章远不如奶奶种的大白菜来得熟悉,来得家常,来得实在,来得令人入心入髓。
  奶奶种大白菜是在自家院里种的。靠前院三奶家房后墙与自家冲大门的东影壁墙形成一个直角,和通往院子西南方向茅房的小路隔成一小块不太规则的三角形菜地。旁边是压水井,浇菜方便。按照书本上的说法,这叫作庭院经济。奶奶不知道什么叫庭院经济,只晓得地闲着也是闲着,种上几棵菜平时吃着方便。种菜于奶奶来说是一种家庭需要,是一种生活需要,是一个农村老太太力所能及的事。
  我写字却没能如奶奶种菜一般来得自然,来得坦荡,来得无拘无束。爱人对于我老大不小了还摆弄这些东西一脸的不屑,认为这是不务正业。单位一些同事也从来往的信件和寄给我的稿费汇款单上知道我在搞这些东西,表面上没说什么,眼睛里意味深长。于是写字像是偷窃,弄得我闪闪躲躲,一点也不自然,偶尔被人碰见,便迅速关上写字板,自嘲“写着玩儿”。写字不是一种经济,不能算作庭院经济,连粗放经济也说不上,也吃不得,喝不得。我汲取了奶奶种菜的一点理论,晓得时间闲着也是闲着,时间于我来说就是土地,与其让地闲着长草,还不如种点东西。
  奶奶种菜的种籽是我的母亲从集上买来的,用一个小纸包包着,细细的小颗粒看不出白菜的一点影子。我的父亲把小菜地用锨翻开,用耙耙平,奶奶踮着小脚撒上种籽,从压水井里压上水来,浇地,等着出苗。后来母亲嫌这样太麻烦,提前和在大地里种白菜的人家说好,等人家的苗出来了,移些多出来的苗过来直接栽上,省得费事。如此说来,奶奶种大白菜算是一种集体合作,相关生产链条的人在必须的环节参与了这件极其普通的农事。可是在我眼中,还得算是奶奶种的大白菜,也许是奶奶平时和大白菜待得时间更多些吧,她得压水浇菜,得防着家里那些淘气的鸡呀狗呀的祸害。
  那么我呢,写字也需要一些种籽么?如果说有,这些种籽来自何处呢?显见得集市上没有卖的,更没有别人白给,也无处移植。与带了白菜基因的那些种籽相比,我写字的这些种籽是些什么东西呢,是否也会带了一些什么事物影子的基因?我从一些人的评论里,从一些文章评论者的文章中,找到了一些似是而非的答案。对于这些答案,对于这些基因的认定,需要时日,需要检验,更需要一些人数众多的家常性作基础,或许惟如此,才能心安,也才能长久。我也试着从自己的文章中找寻一些规律性的东西,一些家常性的影子,一些能给人滋养的元素,却往往失望。或许是因为我正在途中,抑或是我身在山中不识山的真面目,虽然,我深深自知自身由内而外是带了一种浓重的大白菜味儿的。
  大白菜的成长于奶奶的眼中是波澜不惊的,几棵菜嘛,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年轻的时候在村里的集体菜园子里见惯了一畦畦绿油油齐整整的绿叶蔬菜,还有那些紫的红的茄子辣椒,黄的粉的成架的瓜果。她推过水车,眼见着哗哗的清凉的井水从水车上洒落到水簸箕里,流进浅浅的小沟里,淌进一畦畦的菜地里,那些菜叶子眼瞅着支楞起来,鲜活得让人眼热。肥是土家肥,水是干净的水,种出来的瓜菜味儿很纯正。奶奶依着以往的种法管法侍弄她的大白菜,轻车熟路,毫无悬念,产生不了一点额外的新闻,所以她,连同她种的大白菜也从未出过名,甚至在家人的眼里也有些熟视无睹,几近于相忘于江湖的境地。倒是邻居少奶奶,说家里来客了,没来得及买菜,和奶奶讨了一棵大白菜,顺带捎着两棵葱,笑眼里满是千恩万谢。
  相较于奶奶种大白菜的轻车熟路,毫无悬念,我写字是经历了一点曲折的,像是刚过门的新媳妇进厨房,一下找不到北了。我没经过奶奶在集体菜园劳作那样的大场面,难以像奶奶那样对各样瓜果菜蔬的习性了然于胸,清晰地通晓它们的来处,笃定地知道它们的去处,而只能是摸着石头过河,眼瞅着前面过河的大个儿,人家往东,我也往东,人家往西,我也跟着往西,一不小心呛了一口,再抬起头来,发现又找不到人影了,没有了方向,原来遵循的一切瞬间被颠覆,像是河上突然起了雾。这个时候,我倒是盼着有个邻家少奶奶,家里来客,来讨棵菜要根葱,用不着千恩万谢喜笑颜开,只让我知晓自己种的东西还多少有点用就足矣!于文字而言,相忘于江湖有些难度。当然了,那些大家例外。
  如果奶奶在世,看我写这样的文章,可能会笑我,笑我写的些啥呀,旁顾左右而言他,不知道想说什么。一会儿大白菜,一会儿写字,菜也种了,字也写了,最终为的个什么?她会看看墙上的旧挂钟,问我,吃饺子还是吃盒子?在她心里,到饭点了吃饭是大事;孩子好长时间没回来了,做点孩子爱吃的饭食是正事!这些家常事这些百姓事,根本用不着考虑什么意义什么价值什么目的,渴了喝,饿了吃,困了睡,日子一天天就这么过来了,用不着忧郁,也不需要什么缠绵,自然大方顺顺当当的就好。
  于吃大白菜而言,奶奶的做法属于粗放型的。在我的记忆中,吃过奶奶做过的炒白菜、拌白菜心、白菜炖肉、白菜炖豆腐、白菜炖粉条等等,也吃过奶奶以白菜作馅做的水饺、盒子、菜团子、菜包子。这些食物从刀功到食相,都算不得精细,味道也只是家常,客人来了可以吃,邻居来了能尝,要饭的来了也能送他一个。在奶奶的世界里,白菜无论是自己种的,还是花钱买的,一棵菜只是一种食材而已,简简单单,大大方方,好的部分人吃,坏的地方鸡吃,只要不浪费掉就行,没什么大事,没多少太多分别。可是在我看来,奶奶做的那些以白菜为食材的食物是有着她的个人印记的,奶奶炒白菜喜欢放点酱油,她包的水饺个大形状略直,烙盒子皮薄馅厚外面油多,包子褶的终端部分是平的而不是尖的。这些印记可能还有很多,我只记得比较明显的一些。可能这些所谓的印记在奶奶看来根本就是无谓,一种不自觉,一种自然而然,一种习惯性的家常。可能这其中最可珍贵得便是一种无我罢!
  对于文章的取材以及写法,我同样没有奶奶种菜做菜吃菜来得自然妥贴,来得大方家常,总有种黔驴技穷的感觉。生活经历像是园中的几棵大白菜,显见得没有那些奇花异草,没有那些芳香宜人,到不了一种高度。自己的修为也浅显得如岸边的砂砾,淡之又淡,凡而又凡。生活的大河远不是过去的样子,远不是奶奶自种自足的小菜园子,当然了,这也无不可,也是一种方向,一种选择,一种自娱自乐的方式,你尽可以于适当的季节撒下几粒种子,花也好,菜也罢,任其自生自灭,自享自用,不用管他人的观赏、品味或者喝采。然而,这终究是有些难度的。多数人身为大白菜,心向白玉兰,期待欣赏,期待知音,也期待共鸣。
  作为祖辈肉体和精神的后裔,我也是一棵大白菜,从奶奶种大白菜的小院里走出来,去过不多的一些地方,见过一些事体,最后在家乡这个小县城安顿下来,闲时写些不成体统的字,一会儿白菜,一会儿奶奶,一会儿白玉兰,骨子里本土,却一如既往地向往着洋,想成为一株白玉兰。或者呢,想在自己的园子里种出一株白玉兰,或是其他,总之是一些美好的东西,予己予人以快乐和滋养。
    
   [ 本帖最后由 青衫子 于 2012-7-16 14:13 编辑 ] 大白菜, 家常菜, 三角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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