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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红包袱 (吉汗)

2021-12-23经典散文
[db:简介]



  听说过四合院吧,那种院子中间有天井东西南北都有房间的院子,从空中俯瞰时,像一只媚眼。四合院里住的人,一般在过去都是村里有头有脸的人,俗称大户人家,人多丁旺。
  村里人,时兴晚上喝了汤踅门,消消食聊聊天。苇子,这个村里饭量和力气最大的男人,就爱踅门。一个夏天的晚上,苇子一个人来到四合院门口,找院主人农会干部张三杀一盘棋。昔日旧主人,已经搬到麦场上去宿,张三在农会干事便连家眷也带进大院。
  自从张三搬进这高墙深院,家里就没有安生过,今天,老婆得怪病,四处乱求医。明天,他踩梯子上房不小心摔折腿。还有,晚上经常碰到稀奇古怪夜景。
  他的漂亮老婆,管不住嘴。请风水师来看时,便叽叽喳喳。
       像一个饶舌的野麻雀,旁边乱插话。
       她男人的累赘。


  一进门,苇子张开嘴想打一个招呼,张三,你这个龟孙,喝了汤没有?村里人吃晚饭,不叫吃晚饭而叫喝汤。民国时,缺吃少喝的,一家人便熬一锅粥。以喝为住,里面稀米和红薯疙瘩,稀溜稀溜地捞着喝,填饱肚子就可。可是,苇子饭量大,在家填不饱就借着踅门和杀棋的机会,来张三家蹭大户。
       毕竟,张三两口子就俩孩子,拖累小宽裕点
  奇怪的是,喜欢和苇子扳手腕屡战屡败的张三,面对苇子这种特殊食客,从来不点破。不光这,还欢迎这个傻大个子常来杀。一次,杀棋中张三半开玩笑地对苇子一张黑脸说,你这个龟孙,有钟魁相,镇宅。
  一听,苇子装着闲聊天地问张三解释怎么回事,张三死活不说。
       越是不讲,苇子越想知道真相。


  喝了汤没有——事实上,苇子这句话根本来不及喊出口,便瞀见一幕邪门的画面。一位看不清眉眼,披头散发的女人,一袭白衣白裤,胳肢窝下夹着一只红包袱,从东厢房穿过铺着大方地板的天井,款款移着小碎步,走向西厢房。
  听说,过去这个旗杆院的丫鬟小姐就住在东西厢房,北正房老爷和太太就寝。
  苇子这个人线条粗,没有往别处想,以为是张三的漂亮老婆装神弄鬼地吓他。女人家吗,心眼比绣花针小,嫌他老来蹭。他弯下腰,拾起一个土块,瞄准那红包袱想抛过去。
  可是,更加邪门的一幕出现了,那白衣女人一扭小蛮腰从一条门缝闪进了西厢房,两扇门却没开。苇子听说过,这旗杆院老爷曾经在东厢房金屋藏娇,藏了一个无法纳妾的民女。
      还听说,那民女怀孕后,遭正房所凌辱,服毒自尽。
      大院也也上演宫庭戏。


  那天晚上,约好杀棋的张三,一直坐在棋盘边,守望着楚河汉界。心里,张三把苇子的祖宗八辈都骂遍。不就是蹭几口吃的,张三不在乎这个,早用炉子烤好红薯干,放在一个大海碗里,等这个龟孙杀棋时,一只咸手不老实地伸过来。
  几天后,苇子硬着头皮,来四合院旗杆院帮张三镇宅。心里发虚地,他躲开张三漂亮老婆的沉脸,又躲开张三穷追猛打的逼问,死活不说原因。苇子明白,1、天机不可泄露,泄露惹灾;2、或许只是一个幻觉,说了被笑话;3、人家张三不说啥,自己也要表现得淡定一点。
  拐弯抹角地,张三为了试探对方,讲了一些大户人家的故事,其中,就有这座四合院旗杆院的传说。说完,趁一边油灯下纳鞋底老婆去上茅房功夫,长吁短叹一句,还是这大院老爷艳福不浅啊,那些丫鬟容貌一个赛一个。作为农会干部,他不说长相而说容貌,这样显得有文化。


  几个月后,再次见到那个夹红包袱的白衣女人,已经是寒冬腊月天儿。也不嫌冷,那白衣女人依然单衣单裤,依然从容不迫,依然轻车熟路,在天井中掠过时,如一只美丽的蜻蜓。红色紫红色的包袱,里面包的是什么不得而知。苇子感觉,那里面包的就是他这个没心没肺的男人。尽管,那包袱很小。
       旁边,苇子电线杆戳在那看得目瞪口呆。揉了揉眼,这回应该不是幻觉。
  本来吧,他老蹭张三家红薯干,有点过意不去,今天晚上特意掂了一瓶老白干,打算和棋友喝几盅的。苇子浑身筛糠般发抖间那瓶酒掉到地上,碎片崩溅。
  那女人进门前,竟然朝他嫣然一笑。那笑,从纷乱的乌发间溢出,如山泉清澈。而苇子的老婆,犬牙庄最丑的女人,他哪里受到了如此礼遇,转过身,像雷峰塔下的那个腼腆书生,一开始从爱情面前狼狈逃离。
      后来,一天到晚少言寡语的苇子闭门不出,一个人喝闷酒。将一颗颗炸得红透的落花生豆送到嘴边,却不急于一口吞下,琢磨着四合院旗杆院可能才会出现的那个媚笑,充满陶醉地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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