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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夜凉如水

2021-12-23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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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
                     文:张柯

因为一点急事,在近十点的夜晚我匆匆从老家往回赶,夜风习习,月儿清朗。

中秋已过,空气中氤氲着新鲜稻草的清香。在马路的两边,有农民在路边收拾晾晒的新稻谷。几个鼓鼓囊囊的蛇皮袋躺在地下,静等回仓。

前面有一对年迈的老夫妇,老头肩挑一捆稻草,步履缓慢,和身旁的老太太相互依搀,看到他们我突然就想起了自己早逝的父母,不觉放缓了车速,关掉了远灯。并摇下了车窗,当行驶到他们身边时,竟听到他们在哼一种很久远的歌谣……

小时候的中秋,也是如此月圆,村民们在经历了忙碌的秋收之后,开始酝酿一场由丰收盛宴带来的欢庆。

父亲是队长兼会计,在村里有一定的权威。那时的农村,婚丧嫁娶时,除了用放映一场电影来吊唁或欢庆,还有一种民间戏剧表演----唱地墩,他们和吉普赛人的生活方式相似,都具有流浪性质。


人们对唱地墩有种潜意识里的轻视,认为他们是一个不太正规的野鸡班子,加之演员的年龄都已不年轻,又分别来自不同的地方,有拼凑的成分,业余性质更多些。但他们也有一套完整的戏剧行头,锣、钹、鼓、二胡……等一应俱全,几个大木箱子,就组成一个戏班子了。

戏班在一个村会驻扎一个多星期,轮流在村民家派饭,报酬可以根据对方要求,可以是粮食也可以给钱。父亲安排他们住在大队部的仓库,因为空间很大,男女被分开居住。

我很喜欢看那几个女演员化妆,她们先用带子箍紧额头,然后开始涂抹厚厚的油彩、打粉、描眉……本来不年轻的脸经过水粉的遮盖,再带上缀满点翠步摇的头饰,穿上宽大飘逸的戏服,轻移莲步,水袖挥舞,只那姿态,就足以使人迷醉。

夜晚到来,圆月之下的世界清亮如昼,村子不远的碾场上,早已挂着一盏百瓦白炽灯,那些年老的艺人拿着自己的乐器,已坐在那里,随时等待开锣。村民们把舞台围成一个圆圈。一声锣响,戏曲正式开始了。

那些咿呀悠长的唱腔,花旦的娇媚婉转、武旦的闪转腾挪、老生的激昂铿锵……在演员神形兼备的演绎下、或悲凉凄婉,或斗志激扬。村民们都迷醉其中,思绪也跟着唱腔起伏。

小孩子难以被这古老戏曲吸引,他们坐在一旁的草地上,有的用青草编织手环,有的逮蛐蛐儿,有的则围拢一起听大孩子讲道听途说的鬼故事。
空旷的原野一览无遗,裸露的大地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有点儿荒芜,秋虫啁啾,秋风飒飒。演员的表演结束了,大家才依依不舍地散去。

  戏班子里的武旦和花旦似乎有着暧昧关系,但在人多时又保持着某种刻意的疏离。早上,总会看到俩人在村子的碾场上吊嗓子,直到有人来叫吃早饭。

轮到我家派饭时,父亲会和他们攀谈一些家长里短或年景收成。年老的艺人们会说起自己的家乡,还有老家的子女和孙辈,都说是想趁着还能走动,赚点微薄收入防老。还说这也许是他们最后一年的演出了,年龄大了,经不起在外的漂泊啊!

一声叹息,从那饱经沧桑的面孔上流出。

武旦和花旦却是很含糊地把话岔开轻轻带过,对于家人的话题,他们很少参与。两人之间似乎有着某种默契,而其他人也都在心照不宣地避开。
因为阴雨天儿,所以戏班子就多停留了几天。因为喜欢他们的戏服和道具,我在没事时就悄悄溜去那儿玩,一次听到花旦武旦两人正在争执,好像是回家的事儿。花旦看上去伤心了,双手不时地捂住眼睛。武旦则把头偏向一隅。我正看的迷惑,却突然被父亲一把拽住给呵斥了出去。他是来和班主谈报酬的,因为戏班第二天就要走了。

  父亲找了辆拖拉机,老艺人们把乐器和道具往车上搬,父亲帮着其他人一起把那两口装满道具的大木箱子抬上车,一切准备完毕,老艺人们和人们说再见,而花旦的眼睛则迷离地看向远方……

之后的很长时间,我再也没见过这种民间戏剧班子,从此,唱地墩-----这种乡村艺术随着改革的浪潮和现代化科技的推进就此从历史的舞台上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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