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往事（八）

乡村往事（八）
远逝的童年游戏
梁正虎
记得小时候，我们的时间似乎是很充足的，因为没有各色练习册，也不上什么兴趣班，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很少，无非就是把当天学过的生字写几遍，演几道算术题，或者，再简单一些，就是把课文读熟。把课文读熟这样的作业，谁理会呢，读了没有，也没个证据，干脆不读。这样，放学后，我们只需完成老师布置的一点儿作业，或者为父母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活，就可以跑出去疯玩了，一直玩到夜幕降临看不见为止。那时候没有电，家里没有电视看，如果不想听大人们讲古今，就早早蒙头睡觉了。
那时，我们玩的游戏可多了，虽然我们的日子过得清苦，穿一件新衣，吃一顿丰盛的饭菜，那是一种奢望。但滚铁环、跳方、打锅儿、跳绳、藏狗狗、赶球球等这些游戏，我们可以就地取材，风风火火地玩起来，使我们的童年生活并不枯燥。
在这些游戏中，我感觉最有趣的是赶球球。
赶球球参加的人数不限，可多可少。首先在地上挖一个碗口大的坑，以这个坑为圆心，在半径两米左右的圆周边上，挖几个拳头大的小坑，小坑的多少，按参加的人数而定。中心点的为大坑，周边的为小坑。小伙伴们每人拿一根较为结实的木棒，球球是鸡蛋大小的石头蛋儿。游戏开始了，首先要定出谁赶球球，定的方法是把棒，其中一小伙伴将手中的木棒随意丢起，然后接在手里，其余人就依次紧挨着手一人一把地握，一直握到最后的棒梢，握不够一把的那个小伙伴，就是赶球球的主儿。如果有五个人玩，周边的小坑就用四个。这四个小伙伴一边把棍子拄在自己的小坑里，守着小坑，一边瞅机会往远里打球球。赶球球的人集中精力把这球球往中间的大坑里赶，其余人恰好相反，把球球往远里打，阻止进入大坑内。当某一个人离开自己的小坑，把球球往远里打的时候，赶球球的人就要乘机抢占他的小坑，如果他的小坑被抢占了，他就是赶球球的人了，依次类推。如果你慢了，抢占不上人家的小坑，你就只好继续赶球球，所以，这场面就显得极为紧张了。
赶球球应该说是有些技巧的，往远里打球球的人要提防你抢占他的小坑，不敢过分地往远里打，他只能是快快地来打一下，迅速地退回去守着自己的小坑。当然了，几个人对付一个人，即使快快地打一下，一人一下，赶球球的人也是难以对付的。这时候，赶球球的人就要把球球控制在棒子下面，连推带搡，不让球球大幅度地滚动，即使他们来打，用棒子压住球球，用屁股堵住他们，像老母鸡护小鸡似的，不给他们往远里打的机会，这样，迅速地将球球赶到大坑子里，赶球球的人才算松了一口气。他站直身子，以胜利者的姿态发号施令，各就各位，要互相交换小坑了。换小坑也是较为紧张的时刻，赶球球的人也是在这个时候抢占一个小坑。每个人棒子在自己的小坑里拄着，人却斜斜地站在了别人的小坑附近。赶球球的人看着这个局面于自己不利，自己没有一个有把握的目标，就嚷嚷，不行不行，得站直，站在自己的小坑跟前。当其他人慢吞吞往好里站的时候，他冷不丁将球球挑出大坑，一声“换了”，迅速地抢占到一个小坑，其中，就有一个人反应慢了，抢不到小坑。如果他仍然拄着原来的小坑不让，这个小坑就是死坑了，无效。于是他无奈地嚷嚷几声，抱怨几声，乖乖地赶球球去了。
当一个人能力有限，实在不能把球球赶到大坑里去的时候，他可以提出“下天球”的申请，下天球就是把球球拿在手里往大坑里丢，其他一到两个人用棒子在大坑上面迅速摆动，球球有幸掉入大坑中，在互换小坑的时候抢占一个小坑，他终于可以换换角色了。当然了，弄不好也有抢不到小坑的时候，抢不到小坑，只有继续赶球球。下天球的时候，如果球球被摆动着的棒子打在一边的时候，下天球未能成功，他逃不脱再次赶球球的命运，他在伙伴们的挖苦声中苦笑着继续赶球球，仿佛是伙伴们的笑料。
有时候，在赶球球的活动中，也仿佛透露着一种人际关系。比如某个小伙伴的家长是工作人，或者家庭经济状况好一些，再或者他霸道一些厉害一些等等，其余小伙伴总给他投去媚眼，在赶球球的过程中，有意让着这位小伙伴，使他很轻松地把球球赶进坑子里去。相反，一位没有什么优越性，让大家看不起的小伙伴赶球球，他往坑子里赶球球的过程是相当艰难的。想一想，几个人合作起来，像是筑起一道铜墙铁壁，不给你一点往前赶的机会，有着残酷的一面。这位小伙伴彻底有些失望，有时候他几乎是挂着眼泪赶的，满是痛苦，没有快乐而言了。这虽然是孩子们玩的一个简单事儿，但在孩子与孩子之间也能感知人间的不平。
尽管这样，赶球球对于我们每一个小朋友来说，都乐此不彼。天黑了，还不愿收场，慌乱中，手臂上不知被别人的棒子敲打了多少下，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冬天的时候，我们的手上都不同程度地开裂子，裂子像个娃娃嘴，但这挡不住我们赶球球的脚步。有时候，正赶得起劲，忽然屁股上被家里的大人踢一脚，才匆匆提着棒子跑回家里，跑回家里，藏在门背后，大气都不敢出。有趣的是，我们的一个小伙伴，被他的父亲赶回家，他父亲给了他一个结实的松木椽子，把四五十斤重的石臼放在院子中间，让他赶，让他赶个够，玩个痛快，我们都幸灾乐祸地偷着看，偷着笑。这种体罚，最终挡不住那些富有乡土气息的游戏，给我们带来的巨大诱惑。
童年的游戏丰富多彩，让人记忆犹新，然而这些游戏已经远逝，它和现在五花八门的电动玩具、时髦的滑板相比，我们的童年游戏显得很老土，很拙朴、很简单，可是它却承载了我们童年的美好回忆。现在想来，赶球球的游戏可以锻炼人的心智，磨练人的耐力，还可以用另一种眼光打量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