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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原创]农历的村庄

2020-12-14抒情散文坚硬的风

农历的村庄我不知道我和村庄之间隔了些什么,总之我和村庄已经生疏。我的梦境里,楼房和绿地的深处再也不是大片神气活现的庄稼,绽裂的碎片也不再习惯性地现出或合拢为树丛、湖塘和泥地。即使我拿起笔,想写这样一篇文字的时候,我竟在村庄的外围兜圈,根本
农历的村庄

  我不知道我和村庄之间隔了些什么,总之我和村庄已经生疏。我的梦境里,楼房和绿地的深处再也不是大片神气活现的庄稼,绽裂的碎片也不再习惯性地现出或合拢为树丛、湖塘和泥地。即使我拿起笔,想写这样一篇文字的时候,我竟在村庄的外围兜圈,根本找不着一条切入村庄的近道。我不能像我曾经很熟悉的农民们一样,清晨从睡床上一跃而下,眼眵也不擦,操起家伙就向田地里走去──他们简明扼要,直奔主题。   内心里,我只认可自己的农民经历,而对其它的一些事情却有着梦游者般的间离感。可是现在,在过去和未来之间,时间一分一秒地春雪一样消融的这一刻,我感到惶然,我不再能非常自信地想象自己在那座叫做窑沟的古老村庄上空做着跳格子的游戏。   我在城市和乡村之间;我是一只已经石化的风筝,它貌似在空中飞翔,却再也感受不到风声。   当然,我要强使自己走进村庄里去,我不能像父亲那样在农历书上挑选一个合适的日子。我寻找走进村庄的道路和不是道路的道路,也许在这个过程中我会变得单纯和恳切。我还是要挑选一个夜晚。我让追忆变为现实。我摸索着如耽于井底一样悄无声息的村庄,穿越树林、菜地,又有些失重恍惚地走过池塘的斜坡。蹲伏的草映出比夜色更黑的轮廓,塘水泛动幽蓝的光和星星。夜晚的池塘无限玄奥。我迈过一块倒地的界碑,手指就触到第一家人家的墙垣。我顺着壁墙下的屋基移动,同时用鼻子仔细地嗅着,以弄清沤绿肥的淤窖的位置。很多村人踩进过这类他们自己挖的烂窖,弄一裤腿臭泥,回家洗上好半天。我还要防备每一家房屋四周的大树,我用脚尖上前去踢那些树,好象一个瞎子在幽默地考验他的拐棍。有时树下卧着一只羊,在半睡半醒中啃着树皮。我经过时,羊的那团灰影肯定要避到树干的另一侧去。   终于走到一处比较空旷之地,这里却是一处房舍的废墟。房子的最后一代主人死了之后,房子就摊在了地上。废墟上一股很浓的早逝者的气息。在这里我一下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正在一种死寂中游荡。黑暗里生发出很多让我颤栗的东西。肉体被冷气刺激,思维中变幻着古怪的意义和图象。   在村庄里,夜晚的睡眠是很好的。你好象睡在古老的宁静之上,你一个人睡着一座村庄。你还拥有真正的幽暗,村庄周围旷野上无边的幽暗以及笼罩住你所有感觉器官的草屋里的幽暗。幽暗到极致时,眼前就会产生一种似乎非人间的旋移和无休无止的光斑。它由我们的心灵中生发出来,使我们联想到类似宇宙星河那样变幻的时空。看来只有在这种极为纯粹的个人体验中,人和宇宙才会自然地对应。   我还要翻开村庄的另外一些日子。白天,村人把它分作几个部分,谓之上昼、下昼和中时。上昼包括从天到地逐次明亮的早晨和上午;下昼则是中时之后漫长的午后和黄昏。直到天门慢慢合拢,于是夜晚重又来临。   白天让我有了进一步叙述村庄的可能。说真的,我走进村庄,却再也不是走回村庄的感觉。那种劳累之后从田野走回村庄的欢欣和酸辛不复存在。现在我更多地是一个游荡者和旁观者。我打着毫无苦恼的哈欠,,这哈欠和那些为对付地里疯长的草,而没有心思睡觉的村人的哈欠大不相同。在村庄里几个给竹椅支撑着生命的老太太眼里,我是一个陌路人,一朵毫无来由地掠过路面的云。   从前,我总是觉得每家屋舍的后窗比前窗有更多的秘密,而此刻我看到不过是后窗的青苔比前窗多一些而已。窗户其实不是让人向里看,倒是为了从窗棂间透进远处亮丽的庄稼,火焰一样烧灼农人的心。   鸭子无疑是村庄里的和平鸽,它们在池塘里游弋,如鸟在天际飞翔。还有豚,懒洋洋地迈着步子,偶尔飞起,就成为人们眼中的一道风景。飞过几回,它必然就会落进烧得通红的炒锅里。还有雁鹅,还有没开叫的小公鸡……每天都照例地被清点孩子一样清点一次。但真正时时让村人挂心的是辣椒。辣椒的收获和晒干,辣椒的储藏和磨酱。辣椒使生活有滋有味。一到午时油煎辣椒的气息弥漫了整个村庄。老黄牛也被呛得咳嗽,不愿吃草了。   村庄在绿翳之下;村庄总有些背光。每天的不同时刻,是霉湿气和烟火味交相散逸。蛇虫的爬行惊动了孵蛋的老母鸡。远道而来的瞎子幽幽地敲击着铃铛,他给男人女人算命,实际上是给村庄卜了一卦。   南风中的村庄。久雨的村庄。充满欲望的村庄和通向田野的村庄。道路已被庄稼汉的脚掌磨白,世界好象在村庄开始,又好象在村庄结束。   村庄的核心也许就连着我的核心。但地平线上的村庄早已就不在召唤我了,虽然它仍在我的身体深处 牵扯出丝丝缕缕的痛楚。   我怀念村庄。我又拒绝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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