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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和阿贝尔:今夜梦醒何方

2020-12-14抒情散文西北狼

今夜梦醒何方
西北狼我忽然听到粗重的喘气,“忽哧忽哧”,还有与之相伴的啃啮的声音,潮水一样涌过来,涌过来。我静静地听着,听着,黑暗在四周布下深重的埋伏,我无力突破,索性赖在当中毫不动弹。这时我便想起来,那是牛,饿了一宿刚刚奔出牛栏的牛,把
今夜梦醒何方
西北狼   我忽然听到粗重的喘气,“忽哧忽哧”,还有与之相伴的啃啮的声音,潮水一样涌过来,涌过来。我静静地听着,听着,黑暗在四周布下深重的埋伏,我无力突破,索性赖在当中毫不动弹。这时我便想起来,那是牛,饿了一宿刚刚奔出牛栏的牛,把头埋在清晨的带着露水的青草中,贪婪地啃嚼的声音。它的食量奇大无比,临睡前我还特意给它加了打尖一背篓青草,它还是这么快就饿了。   那么,我现在睡在哪里?是紧挨着牛栏的偏间,是阁楼上的地板,还是地坝里的凉床?母亲怎么没来叫醒我?那么又是谁把牛放出去的?如果没有人放牛,牛会不会偷吃别人家的青苗,从而引发一场乡村里的战争?   我一下子醒了。黑暗深重,我不知道自己睡在哪里,我浑身虚弱,我焦虑不安。   一种“唰唰”声恰到好处地响起,于是我知道了,我是睡在深圳的一个城中村里,现在时间大约是凌晨四点。负责清扫楼下空地的清洁工,总是在这个时候制造出“唰唰”声,用以提醒经常通宵写作的我,天快亮了。弄清楚自己睡在哪里后,我又放心地睡去。   我不知道我怎么突然间又在行走。我先是回到小学里当班长,还是那个吊儿啷当的年轻老师当班主任。与此同时,我又在城里的省重点中学上初一。母亲说,要考大学要从初中开始复习,可我记得我在当兵之前就已经在上高中了,怎么现在还要重新读初中,我不明白。在没弄明白这一切时,我每天都要在那条乡村公路上往返六十里,一会儿是中学里的超龄学生,我是退伍之后重新回到学校的;一会儿我又是小学里的班长,可是我分明比老师年龄还大了,那些同学看我的眼神就象看校长一样。而我,还是骑着那辆破旧的“永久”牌自行车,车胎裹着厚厚的泥,在乡村公路上费劲儿地往返奔走。   那辆自行车只是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我不得不步行去城里的中学,我穿着紧身的小背心,象郭富城一样炫耀着自己的胸肌。但是母亲说天已经变凉了,让我把军大衣穿上。于是我在小背心外面直接套上了军大衣,不伦不类地前行。军大衣实在是太长了,走两步,我的脚就会踩到军大衣的下摆。而我是如此急于赶路,以至于我的脚步在踩到军大衣的下摆后还在继续前进,于是我不得不摔倒在地上。之后,我把脚从大衣上挪开,爬起来,前进。母亲去乡场赶场,看到我一身泥从公路上爬起来的样子,发笑。我已经摔倒了很多次,这时我再也爬不起来了,而母亲已经脚步轻快地走到了我的前边,我想叫她回来拉我一把,可是我发不出声来。我用手在地上撑着,可是双腿又酸又痛,根本吃不住劲儿。我用手去拉树的断桩,拉住了,可是我仍然站不起来。我想我躺在这公路上无人问津,不知要躺到什么时候才能恢复体力了,我已经退伍多年,体能大不如以前。就在我无限伤感的时候,后面来了一高一矮两个男的,高个儿是讲天津话的,就住我的楼对面,矮个是讲东北话的,经常到天津人的房间里打麻将,喝酒。天津人很诧异,赶紧对东北小个儿说,他住我对面。于是他们两个扯着我的一只胳膊往起拉,我自己由拽着树的断桩往起站。   嘿哟嗬,一使劲儿,我又醒了。我闭着眼睛,回想着刚才的梦境。   天津人也住在那个有名的城中村里,在我的楼对面,同样的楼层,他的房间里经常传来麻将声、喝酒声,和女人的浪笑声。我有几次听到了一个熟悉的东北口音,极象我当年的老班长,于是有一天我从防盗网的空隙里专门向天津人打听了对方。没有下文。   我的军大衣早在当兵第一年回家探亲时就送给了母亲,原因是母亲很喜欢穿。那件军大衣非常合体。此后几年的部队生活,我一直没有大衣穿。   没有上过大学一直是我心头的痛。有许多次不错的机会,最终都因为没有大学文凭而失之交臂。乡村里不少孩子都考上了大学,母亲一提起来就伤心落泪,说,这一辈子我们最欠你的就是没让你读到大学。我总是拍着胸膛对她说,以后我自己去读大学,现在读大学没得年龄限制了。   从公路上爬起来后,我说我要去深圳了。我坐着乡村巴士去了县城,我看到许多长途大巴在沿途兜客,有的写着“重庆”,有的写着“成都”,有的写着“广州”,有的写着“深圳”。我高喊着,深圳深圳,我要去深圳。   这时我突然想起那头放牧过十余年的水牛,那头在我的父亲跟前流着眼泪不肯离去的老水牛,它早已变成了牛肉,被一些人消化成了废弃物。可是我在第二次入睡时居然把它给忘了。   我在这个世界上活了一万多个日夜,睡过多少张床,做过多少个梦,我已经没有办法统计得一清二楚了。醒来的每一个夜晚,我都无法在一瞬间肯定自己身在何方,我也弄不清楚睡在我身边的人是母亲,是父亲,是脚臭得要命的战友,是一起喝酒的哥们儿,还是我喜欢的女人。更要命的是,梦醒之后,我把许多东西,都忘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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