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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原创] 幸福的珍藏

2020-12-14抒情散文若荷
日历翻到最后一张,心中不禁感慨,又是岁末了。早晨换上新的日历,将旧日历倦倦地扔在桌上,母亲拿过抹布,把桌面抹得锃亮,于是,旧日历也被她随手拿走了。那里面有她记下的亲朋好友的电话号码,也有偶尔因怕忘记某些事情而让我们给她记下的留言。我知道,母
   日历翻到最后一张,心中不禁感慨,又是岁末了。   早晨换上新的日历,将旧日历倦倦地扔在桌上,母亲拿过抹布,把桌面抹得锃亮,于是,旧日历也被她随手拿走了。那里面有她记下的亲朋好友的电话号码,也有偶尔因怕忘记某些事情而让我们给她记下的留言。我知道,母亲一定是把它收藏起来了。   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母亲习惯性地收藏一些旧物,她的那个小小的红漆木箱里,不仅保存着我们儿时看过的小人书、小发卡、红头花之类的琐碎物品,还有一些发黄的信件,或者那就是父母年轻时候的通信,有我们几个孩子在外求学工作时写给父母的只言片语。还有那曾经为我们做鞋用的大小不等的纸样儿,母亲也把它们码齐了折在一起,夹在一本旧杂志里。因为这些旧物,记录了我们成长的一些重要过程,记录了我们生活中的经历,或者,记录了父亲母亲的爱情或者婚姻,甚至是记录了生命。   曾经埋怨母亲,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攒它们做什么?母亲说:也不做什么,就是舍不得丢,看到它们,就想起过去的日子,想起你们的小时候。听了母亲的话,忽觉心里酸酸的,再看母亲的皱纹和白发,默默地将那些旧物重新撂起,郑重地放回原处。   母亲年纪大了,最近的几年里,身体多病,动辄感冒发烧,本来就有气管炎的毛病,就更一次次地引发。母亲拥有一处复式的楼房,那是我们为了孝敬她盖起的。但她不喜欢住,分三家把它们租了出去,自己坚持住在老房子里,那是她和父亲半生住过的。墙上的画、小院里的花,都是父亲留下的生活痕迹,母亲说,父亲的气息仿佛还在,所以她不离开。可不知是年久失修,还是什么原因,那所房子自从父亲去世后就开始漏雨,为此我们请人重新修整过,但最终没能修好。至今天,外面下大雨,屋里墙角处照旧雨水淋漓。淫雨连绵的季节,也还罢了,最怕急风骤雨的时候。偏偏母亲又不打电话告诉我们,只一个人用盆钵逐个角落接着,因为那时正是更深的夜晚,母亲怕惊动了我们的睡眠,便任由屋子里的浊水汩汩泛滥。   因为这个,不止是母亲,我的心里也时常觉得悲伤,“屋漏偏逢连阴雨”,怕的就是那种人在孤独却无人相助的境遇。想许多年前,父亲健在的时候,我们是何等的快乐!从小到大,何曾操心过家中的事情。那时的房屋好像也从来没漏过雨。在我们的眼里,父亲就是一座山,一棵高大的树,他撑起的,何止是一个家,而是我们心中的一片天。
  那时候,母亲每天清早早起打扫房间,父亲清扫院子,父亲喜欢院子里整整洁洁,然后蹲在他的小花园里侍候他的那些花儿们。他喜欢在花草的叶片上洒一些水,那样,既润泽了花草,又净化了空气,使小院显的清清爽爽。那是些夏天,水一洒下去,黝黑的泥土里的热气便蒸发出来,空气里氤氲着一股泥土和花香的气息。   那时候,父亲母亲都有自己喜爱的业余生活,每天早晨天一亮,父亲就出门去打门球,母亲则铺开纸张调墨画画。一直等到父亲打完球回家,他们才一起升火做饭。他们实行的是分餐制,做各人爱吃的饭,然后各自盛到各人的碗里。父亲把这个就餐方法说成是享受,大概他们的前半生,为了我们这一群儿女,很少吃到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母亲以前是小学老师,学过美术,喜欢画画,退体后,更是发挥了特长,天天看画画画,从不间断。母亲有个习惯,每画完一张,她就让我提意见。曾画过一幅葡萄,她自以为比较成功,便拿出来给我看,可是我看到,那葡萄的叶片低垂着,毫无生气的样子,便笑着和母亲调侃,说那葡萄还可以吃得,但看那叶片,总感觉被人从根底下拔了出来似的,要不就是如我们家的花儿,少了养分,缺了水,恹恹的。父亲和母亲听了,都呵呵大笑起来。   我评母亲的画,从不拐弯抹角,但是注意方式方法,生怕给母亲高涨的热情泼了冷水。母亲也十分谦虚,在我提完意见之后,她总是把那幅画拿到远外看了又看,点头称是,然后卷起来,放到画架上,再继续画新的,如今已积起了厚厚的一摞。每逢人来,母亲就将它们抱出来。母亲将它们抱出来,实在不是为了让人看画,而是为了让人们知道,她的女儿曾经给她提出了哪些意见,那意见提得多么恰当。当众人点头称是,赞扬她的女儿有审美眼光时候,母亲的脸上便会露出掩饰不住的骄傲。人们哪里知道,她的女儿的美术底子不及半瓶水,咣咣当当,是不懂国画艺术的。   父亲除了喜欢打门球,还喜欢种花,他种的一盆金桂,一盆令箭荷花,都是大院里首属的。八月丹桂花开的时候,小院里香气袭人,尽管是隔了高墙,隔了高楼的飞檐,那香气也依然能够横空漫溢出去来,飘向周围各个角落、天空,浓郁的花香吸引着路人。   每年八月的回娘家,便是为了那些桂花而去。父亲是知道我喜欢桂花的,所以在桂花盛开的时节,总不忘摘下一包花瓣留存起来。不记得令箭花开的日子了,但那花的艳丽娇嫩却一直在记忆里鲜活着:喇叭一样的形状,内边围裹着流苏一般的花絮,金黄的花蕊,从由浅而深的花心处颤颤地探出头来,蜜蜂们嗡嗡地在上面流连着,吸吮着它的花粉,蝴蝶则围绕着飞来飞去,为之翩翩地舞蹈。   还有一盆塔松,是父亲的一位朋友送的,原先不过是几指高的幼苗,几年间长得足有房檐高了。后来嫌盆小,父亲把它们挪到了地里,挪到地里后它长得更加茁壮了。有一年竟招来过一对黄茑儿,暮春的时节,浓密的枝叶间很快便搭起了一个小窝。有很长一段时间,只要站在离树远远的地方,不经意间,能听见雏鸟嫩声嫩气的啼叫,父亲不让任何人去惊动,它们在那棵塔松里自由自在地生活了一个夏天,自由到像我们友好的邻居一样。黄茑妈妈经常目中无人地飞出窝去,在院子里跳跃着觅食喂它的儿女,来来往往,是无比的奔忙。   窗前曾种着一棵石榴树,树枝长阔,每年五月开花,九月熟果。五月榴花烂漫时节,给院子带来火红热烈的气氛,我们拉父母在树下争相拍照,美其名曰抢镜头。大家绕膝在父母的身旁,不失时机地抢下一个个珍贵的镜头。红红的榴花,灿烂的笑脸,小小的榴树下,洒落着全家人的欢笑,那是何等温馨而珍贵的画面!然而这画面,却已经离我们渐行渐远。九月,石榴熟了,父母自会将它们摘下来,仔细地分作几份,一份给我,另外几份托人辗转捎到另一个城市,那里有他们的另外几个儿子和女儿。   在他的五个儿女中,我是最不争气的,可也是最和父亲有共同语言的,由此遇事敢和父亲商议。父亲写有一手漂亮的毛笔字,父亲写文章,在我们这里是屈指可数的。不同的是,父亲大都写的是公文,而我却乐于寄情山水、人物、艾艾怨怨地表达一通,发表后把样报样刊带回家去向父亲炫耀,父亲看后总会心花怒放。他坐在沙发里,用那块平时很少使用的放大镜仔细地阅读,然后锁进他自己的一个抽屉里。从八六年开始收藏,到九四年他的去世,我们从他的抽屉里找出十几份,他竟一份不少地替我保管了好几年。   九四年的十月,父亲因病去世,从那时起,我们家便成了典型的所谓“空巢”式家庭,母亲一个人守着偌大的庭院过日子,心情十分孤寂。我姐妹五个,除我之外都远在两百多里的城市工作。起初,姐妹几个商量好了,在忙过手头的工作之后,每隔几天就轮流赶回家陪母亲住两天。但是后来,母亲不忍看到女儿们奔波的辛苦,硬是不再让人陪她了。   母亲是个有思想的人,对生活也有着一定的见解,从不愿给儿女过多的麻烦。我父亲的去世,致使母亲大病了一场,在经过一个时期的调整之后,母亲开始走出家门,继续到老年大学学习,看到母亲孤独的身影,我一次次潸然泪下。由于母亲有读师范时打下的绘画基础,再加上她对待学习十分认真,无论刮风下雨从不间断,因此,母亲的绘画水平提高很快。至如今,母亲已参加了二十几次老干部书画展了,得到人们不错的评价。   以前,我去母亲那里是即兴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因为母亲的上学,我却不能来去自由了。每次去,必须先打过去一个电话和她“预约”。父亲去世后,我便成了母亲木纳的女儿,了无生趣的语言,生活里也很少有向母亲撒娇过,更不用说在电话里了,除了千篇一律的问安,永远都是波澜不兴的平和。而母亲总是接过电话,关心我的工作或生活。和父亲一样,母亲最希望听到的,是我在哪方面有了些成绩,日子过的开心不开心,快乐不快乐。   早在七八年前,我就开始刻意记住那个节日——“九九老人节”,在这一天里,我会给母亲买上几本与绘画有关的书,然后带上一家人回家,努力做出热火朝天的样子,帮母亲做一顿晚饭,给母亲斟一杯酒,给饱经沧桑的母亲送去天伦之乐,尽一下孝悌之心。   对儿女来说,时间就像一张旧了的白纸,翻过去就不会留下任何的痕迹,而对于父母来讲,那分分秒秒逝去的,是他们饱蘸着青春走过来的岁月。曾经的时光,在儿女们的眼中是朦胧的纱,在父母的记忆里却是一幅清晰的画,一件一件,无一不是幸福的珍藏。   于是人生,就像是在宾馆住宿,住了几天,住什么样的楼层和房间,仿佛都是预先确定的,不能随便更改,你不走,后面的人就无法进来。因此我常常感伤,我们走来了,父母们却要走去了。尽管我知道,循环往复,生命本是一条无尽的河,而这条河的世界,总有一些不被人知的故事,被母亲悄悄地收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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