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散文网

您现在的位置是:首页 > 散文阅读 > 抒情散文

抒情散文

[原创] 金光幻灭

2020-12-14抒情散文段成仁
金光幻灭一片金光幻灭了,在我的生命中。我陌生地念着我的名字,仿佛它原来不是这样的叫法。我站在这陌生了的地方,看着极其鲜艳的彩绘,看着佛像,想着二十年前的那只手,想着那只手滑过我头顶时我的颤抖,想着听到那一张神秘的嘴里轻声说出的一个名字时我的
           金光幻灭   一片金光幻灭了,在我的生命中。   我陌生地念着我的名字,仿佛它原来不是这样的叫法。我站在这陌生了的地方,看着极其鲜艳的彩绘,看着佛像,想着二十年前的那只手,想着那只手滑过我头顶时我的颤抖,想着听到那一张神秘的嘴里轻声说出的一个名字时我的心跳。   而现在我却在这一片陌生面前平静得就像山下洗身河的水。   这是怎样的一种失望啊!   本来,我早已听说了这片圣地早已改了样,却还是想不到,当我站在这里时,陌生像一堵墙,就这样挡在了我的面前。   二十年前袅袅的焚香如今飘到哪里去了呢?二十年前那些虔诚的香客哪里去了?二十年前摸我头顶的那只手如今在抚摸着谁呢?   我跪过的地方,六方青砖的棱角圆润而光滑,竟清晰地照出了二十年前我的影子。爹妈给住持跪下了,说,这个娃病多,求菩萨给另起个名字。于是上了香,跪在蒲团上,等待我的名字的新生。一阵磬音,一阵木鱼,一卷佛经,然后,一只手抚摸着我的头顶,一阵摩挲,我的名字就从那张神秘的嘴里飘出来,刻在我的心里了。   从此,这个名字敢在暗夜里穿行,能在狂风中挺立。这个名字扫荡着一切恐惧,消除着一切犹豫,顶着风雨,托着我不断成长的生命。   而我哪能想到,我眼前的这一切!   大雄宝殿的一角放着VCD和功率放大器,如来佛祖头上的光环里悬着大功率低音音箱,梵音回荡在大殿里,好现代的一个佛堂!
我带着惊疑逃了出来,阳光下的琉璃是这样的刺眼!   山门前的两只石狮都麻木了吗?山门两边墙上画的两只猛虎都睡着了吗?
  当年开山老祖云游至此,在他的法眼里,宝台山忽然金光万道,他云游的脚步也从此停下来了。传说他曾与神虎斗法七天七夜,猛虎终于不敌,让开了路并愿终生为开山老祖看守山门。   而如今,寺运至此,难道说在时势面前,连神虎都变节了吗?   离山门不远处,原始的黑土被开垦出一块来,一座休闲山庄若隐若现,千年的古松树杆上安装了霓虹灯,霓虹灯极现代地闪烁着。我只觉得一下子又到了另一个世界。中间只有几步路相隔,任何人一抬脚就可以跨越,而我却无力挪动我的腿。   我找不到自己了,魂儿好像回到二十年前去了,而我的肢体却还在这里。心里有两个声音在响:   ——你到这里来吧,这里霞光万道,瑞气千条,这里才是你的归宿啊!   ——赶快开窍吧,这是什么时代了,你这愚木脑袋!   我踌躇了,踌躇在这一草一木都曾有灵性的地方,踌躇在这曾一尘不染的地方。   我怎么看不到悬挂在七格楼上的能响九天九夜的钟了?那只漏沙不漏水的神锅呢?那个会缩路法的老和尚呢?那铸铁莲花灯为何锈迹斑斑地被冷落在大殿一角?   山庄的厨房里飘出了肉的香味。我忽然想起小时候我和爹妈一起来上香的一些细节来:如果第二天要去寺里上香,头一天就绝不能吃荤,带去寺院里的碗筷在头天晚上要用带辣味的野篙叶子擦洗三遍。做这些事我是插不上手的,妈从不放心让别人洗,一定要她亲自动手,仿佛别人洗一定洗不干净,就会得罪佛祖,佛祖就会怪罪下来。当年,我的想法恐怕与我妈想的是一样的。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也就明白了,佛是神圣的,佛是清纯的,佛是不容玷污的!就知道世上还有这么一个地方,它的名字就叫金光寺!
在当年的想象中,那是一个有着金光的地方,是一个让人不敢高声说话的地方,一个让人不敢随便说话的地方,一个人人都毕恭毕敬的地方。多年以后,我为了一个名字,双脚踏上那个地方的时候,虽然最终没有看到想象中的金光,但我还被它的神秘和极度的静谧所折服了,坦然地觉得,寺院就应该这样,佛的境界就应该是这样!老和尚披着袈裟穿行于弄堂之间,无声无息,一声佛号,不知双从哪里飘来,回荡在香烟里。水池里信徒扔的硬币,斜斜看去,泛着光晕,仿佛已被神佛受用了一般。   星移斗转,我在金光外颠沛流离,躯体里却有这样一个角落,始终倔强地空着,我就知道,这里边隐着金光的余辉,有那么一天,它始终要唤醒我的。   山庄门口停着几辆三菱车。不时有腆着如弥勒佛一样的肚子的香客进出,身上的金项链闪着金光,腕上的金表闪着金光,与不远处大殿里的金佛像遥相辉映,慢慢地绞在一起,形成了一条无形的光链,闪电般腾跃在我眼前,刺痛我的眼睛,灼烧我的触觉,吞噬着我的魂魄。

  我想,我只有逃了。我不属于这里,我的脑袋无法开窍,我只有逃。   我在原始森林里狂奔,我在迷失的世界里找一条出路。   当我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我醒了,眼前的一切清晰如洗,远近几个稀落的村庄镶在翠绿的山坡上,鸡犬声声,青烟淡淡,一片世俗,但却实在无比。我的脚现在正踏在这片土地上,我的躯体从那里回来了,我的魂也慢慢地附着在了我的身上,温暖的夕阳洒在我的身上,慢慢地我又看到了我的影子,日光下的影子。   回到家,妈妈喊了我的名字,那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但我没有任何犹豫地答应了,干脆而且有力。我又找回了我的名字,我又找回了我的身体。但我知道,那片金光,那片曾主宰过我的金光,却在我的生命中永远地幻灭了。

文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