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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建水行记五:团山

2020-12-14叙事散文雨夜昙花

团山从建水回来已许久了,团山民居仍是我心中的一份惊叹。团山位于建水城西十三公里处,远远看去,与一般村落别无二致。车子缓缓开进去,路边有鸡在觅食,路上遗有草及泥。远远见了楼门,心内已有份苍凉,虽然新刷了石灰,路两边的墙壁却已剥离出土基灰黄的
团山   从建水回来已许久了,团山民居仍是我心中的一份惊叹。   团山位于建水城西十三公里处,远远看去,与一般村落别无二致。车子缓缓开进去,路边有鸡在觅食,路上遗有草及泥。远远见了楼门,心内已有份苍凉,虽然新刷了石灰,路两边的墙壁却已剥离出土基灰黄的原色。路的中央是平整而略为整齐的青石板,青石板的两边便是杂乱的石子。但一走进去,那份苍凉感被不停的惊与叹所取代,虽然矮墙越发的破败,那些让我惊讶并深感自身渺小的雕刻与文字已因烟熏火燎及风雨摧残而褪了颜色并破裂,但那份美,仍肆意地流淌在团山的每一角落。   好似随意走入一间屋子,略一仰头便见被蛛网交织的檐枋。那檐枋层层递进,每一层均雕有图案,多为浮雕,虽然因年代久远而有了一层岁月的灰色,但雕刻出的物件历历在目,或书或花或动物。那雕刻也不繁复,总会留出一块板面来,绘上画。画匠在画时已知是在屋外任日晒雨淋的,却不怠慢,或精致或简约,题材不重复,构图精美。檐枋上也不全是画,还有书法与之相错开,那龙飞凤舞的墨迹写着格言警句,不通书法的我辨不清写的是什么。   横檐与立柱中间部分的雀替则是玲珑的透雕,为喜鹊与祥云。檐柱斗拱是实雕,纵然已不光鲜,仍然精致华美,格扇门上方的隔板因面积略大,绘画与书法就更为清晰。   偏这样让人赞叹不已的物事不是用来瞻仰的。有锈迹斑斑的铁丝穿过精美的透雕物什交错系紧,用来晒凉衣物,有的铁丝上空无一物,有的挂着红红的辣椒,洋丝瓜那掌样的叶片则沿了铁丝攀过来,似要伸入屋檐下。   最让人叹息的则是那格扇门,六扇门,上幅为方便采光及通风,为缕空雕刻,其余为浮雕,图案各不同。初入眼,便为那雕刻惊叹,待细看雕了些什么,更不得不叹一句木工的匠心独具、构思精巧——他几乎把中国的吉祥语全雕到了这六扇门上。最精致的是上幅的透雕,窄窄的一扇门上穿插雕有喜鹊、梅花、獾、仙鹤、松树、鹿,这又不是随便雕来,喜鹊登梅枝是“喜上眉梢”,喜鹊低头獾仰头对看是“欢天喜地”,仙鹤与松树是“松鹤延年”,鹿则是“鹿望金钟”;另一扇门则雕有封侯挂印、竹报平安、象呈升平(瓶)、年年有余(鱼)……六扇门如此一一雕来,偏这些吉祥语均有典故,再加门的其它部位浮雕出“必定如意”、“和顺开来”等,一扇门可细看半响。而这门本身又是暗含吉祥的,如四扇一堂便是“四季平安”,六扇一堂则是“禄禄有福”,再加门的天头、玉腰、上幅、下裙、地脚五个部分组成了“五福齐全”。   当年是按镂刻下木屑的重量付银子——多少废渣付多少银两,而这点银两是极难挣的,据称有的工匠从十八岁开始雕,到七十余岁,一生不过能雕出两堂格扇门。如今来看这格扇门,只觉无价。但有人坐在这无价之物后的屋中,闲聊。我要求把门闭拢留影,屋内人见惯不惊,任我随意去拍照。他们就住在这屋中,对这些门已熟视无睹。   想来这门初时是鎏金描彩的,纵是许多时日之后,那金粉仍未齐齐脱落,在手不常触及的地方残留着当年的色彩,虽然一直有人居住在这门后,虽然居住于此的人已不是当初建屋的人。这几扇门已不止是风与雨的摧残,也不止是生息烟火的熏染,还有孩童在门上随手写下的字迹与刻下的划痕,但这些,仍掩不住其精湛与流畅的富丽堂皇。   团山的窗子自然也不俗,或回文万字窗,或金钱套、梅花套漏空窗,也有由七、八种不同花样套成一扇窗,自也有精心雕出的花窗。   低下头来,柱础也是极讲究的,雕如南瓜般有梭,圆润稳当,也有长方形或宝瓶形的柱础,甚至还刻有诗词与雕有“琴棋书画”、“凤穿牡丹”等图案。张家花园的柱础则在底部雕出四只小狮子,遗憾的是被人砸得四体不全。   除了木雕石雕,还有砖雕。图案或莲花或喜鹊与梅花,取“三级连(莲)升”、“喜鹊闹梅”之意,也有浮雕出蝙蝠与铜钱图纹的砖,取“福(蝠)到眼前(钱)”之意。   在团山,每一步的行走都可能会错过什么。虽然门雕所用典故相似,但因木匠不同,而表现手法不同。那些绘画、书法也不是随意为之,是建水当时出名文人所为。   在行走中,我知道,在我看到了一些东西的同时,我错过了一些,而错过的是什么呢,或是一扇门,或是一扇窗,也或许,是一根柱础,无法去探究。只是在穿过一道以青砖围成满月形状、以木板立成矩形门洞的月宫门,听导游说“这是外圆内矩门,提醒着出入此门的人要循规蹈矩”时,我知道已有什么被错过,不止是那些绘画书法,也不仅是雕刻与其中的典故。   导游告诉我,那些我没有看懂的书法里有着这样的文字:“铁肩担道义,棘手著文章”,还有这样的句子:“百事不如为善乐,一身只要读书多”。其实这些字句不陌生,只是当它们被写于门头隔板上作装饰也好作警示也好之后,便被赋予了一种魅力,让人去猜想当年屋主为何要把这样的文字写在家中,其又有着怎样的人生态度。除了这些生活信条外,团山人还信守百忍家风。   团山以张姓人居多,据说唐代张家老祖宗活到了二百多岁,问为何长寿,他在一张纸上写下百个忍字,为后人留下了“百忍”家训。张氏宗祠的门联为“大启万年新世界 恪守百忍旧家声”,横批为“书香世第”。忍,忍耐、忍受、容忍、忍辱负重,这就是张家的家训吧。我喜欢的一联是:“一勤天下无难事,百忍堂中有太和”,而这楹联不仅仅是写在纸上挂在门外的。张氏族人从外地迁到团山后,为了生存到个旧锡矿长年累月地挖矿,以其坚忍的精神,终于建了商号,跨入建水八大商号行列,被称为“团山帮”。在与外村人的相处中,也格守百忍家风,以忍让著称。   团山人爱家,又懂得有诗有书才有光才有彩。每挣有钱便寄回家,一座座房屋因而建起,从外看去十分平实,既不高耸也不辉煌,但只要沿了那弯弯的青石板路走去,随手推开一道门走进去,不用拂开历史尘埃,已不得不赞叹,不止是书与画,不止是雕工,更多的是一种处世态度。   我知道我还会去团山,那个被人世烟火遮掩的村子。也知道无论再去多少次仍会错过许多东西,并且知道,当我越了解团山便会越明白自己懂得的太少,正如当我看到格扇门时涌到心头深深的无助感——我无法把这些都记下来,无论用文字还是相机,那些图案中的寓义,那些故事中的祥和以及许许多多我无法表达却在那一刹注入到心的苍桑与无力和感动。   离开团山后,那些覆在精美图案上的灰尘一直在我的视线中,却不愿去拂开,想以此更清明地去看身边的日与月。当我出入高楼大厦,当我仰头去看金碧辉煌的坊或楼时,总是会想起团山某一张姓家中,写有的那幅楹联:“庭有余香,谢草郑兰燕桂树;家无别物,唐诗晋字汉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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