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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云娥叔婆

2020-12-14叙事散文潇湘珍珠
云娥叔婆生了三小子二闺女。接我们乡里的话说,是多子多福的呢。老大是闺女。也是个有福的,生了四个小子,一个闺女。男人又是吃国家粮的。家里有米又有钱,着实是兴旺人家呢。老二是小子。更了不得。不单自己是吃国家粮的,娶的女人也是吃国家粮的。家自然安
  云娥叔婆生了三小子二闺女。接我们乡里的话说,是多子多福的呢。   老大是闺女。也是个有福的,生了四个小子,一个闺女。男人又是吃国家粮的。家里有米又有钱,着实是兴旺人家呢。   老二是小子。更了不得。不单自己是吃国家粮的,娶的女人也是吃国家粮的。家自然安在城里。听到过他家的人说,家里有很漂亮的高低五斗柜,还有可以听广播的话匣子呢。   老三还是小子。在村里也算是个能人,娶的女人又是个长手长脚的。分家后没两年,就弃了老屋,另砌了四间大瓦房。家里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小日子过得也是有油有盐的。   老四是闺女。相对于老大来说,福气就差了很多。那腚里只出丫头,不出小子。男人是三代单传,红了眼也要生一个带把的来传香火。生了一个又一个,一连生了六个,生到肚子空了,也没有生出个小子来。家里穷得是叮当响。   老疙瘩是小子。是个吃了睡,睡起了吃的憨货。三十大几的人了,还常清鼻涕过河。洗个头、洗个澡的,还得叔婆连哄带吓,才肯在水里浸浸。   童年的记忆中,叔婆却一点都不象是有福的,那日子过得真叫艰难呢。   我没见过叔公。听阿妈说,叔公是被傻子叔用锄头给锄死的。为这事,大姑、二叔、私下里商量,要想个什么法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傻子叔哩,说是怕他再害人。叔婆不肯、拦着。说,不管怎么样,傻子也是一条命,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当姐当哥的嫌他、怕他、不理他、要害他,当娘的,却不能不管他。   大姑、二叔、不好明里和叔婆吵,就跟叔婆呕气。对叔婆、傻子叔不理不彩。任由叔婆独自带着傻子叔,住在那又矮又窄的三间老屋里。大姑回娘家,只住三叔家里,不去老屋看叔婆。二叔回来,也只住在三叔家里,不给叔婆一分钱。三叔有心想接济、帮扶叔婆、傻子叔一点,三婶又不肯。说是还有条件比咱家好的呢,你充什么能。四姑倒是去老屋那边,却是是去蹭叔婆的东西的。几个鸡蛋、几升米、几颗老白菜。   眼见着叔婆年纪越来越大。出工也只能春天洗洗薄漠、夏天晒晒谷子、秋天选选茶籽。这些活儿又不是天天有的,叔婆挣下的工分就不够她和傻子叔的口粮了。队里有心要按五保户对待,很多社员又反对。说叔婆有子有女,怎么是五保户呢。最后还是大队干部出面,找了二叔、三叔。二叔自己是吃国家粮的,每月的粮食是定量供应的,没得剩,就每月给十块钱。三叔则每月给叔婆、傻子叔一百斤谷子。   口粮有了,买油买盐的钱有了。可吃的菜还得叔婆自己去种,喝的水还得叔婆自己去挑。叔婆个子本就不高,这人一老,就更显矮了。担着尿桶去淋菜,两只大木桶把叔婆挤压成小人国里的人了。上坑、下坑,那桶底挨着地、磕磕碰碰的,几回差点摔了跤。去井里打水,吊桶放下去老半天,还只打上来半桶水。   阿妈看不过,在我十二岁那年,把给叔婆挑水的担子,放到了我的肩上。我也是个没力气的。开始,我只能挑大半桶水。一天要来来回回地走三、四趟,才能把叔婆家里的那口水缸装满。叔婆生怕我被压坏了,再长不了个子。尽量少在家里用水,总是把菜拿到河里去洗。   我不怕扁担压肩膀,只怕看到傻子叔清鼻涕过河、邋邋遢遢的样子。叔婆知道我怕见傻子叔,我每次去挑水,她都把傻子叔关在里面的那间屋子里。   叔婆感激我为她挑水。每每走亲戚,吃了红白喜事的饭回来,口袋里总要带点东西给我。或是一把瓜子、或是一把花生,有时竟是酒桌上那每人一颗的丸子。我不想接五叔婆的东西,虽然瓜子是一样的瓜子,花生是一样的花生。可吃在嘴里,就是嚼不出是什么味来。   五叔婆自己做了好吃的,哪怕只是蒸了糯米饭,也是要给我留一碗的。经叔婆的手做的东西,我总是不肯接。一回、二回、三回,叔婆知晓了、伤心了、流泪了。她说,媛子,你是读书知字的人,应该是知书达理的。可你也嫌叔婆给傻子擤过鼻涕的手脏、邋遢,不肯吃叔婆做出来的东西。   我脸红了,心虚地低下了头。因为,我还知道,叔婆给我的每样东西,都是她老人家从牙缝里省下来的。我吃她老人家一碗糯米饭,她自己就得两餐吃半饱。   我气自己,但我更气大姑和二叔他们。都说养儿防老、积谷防饥。二叔、三叔他们这算是养叔婆的老了吗?叔婆怎么就不去大队、公社告他们呢。   我不敢问叔婆,只好回家问阿妈。阿妈说,叔婆根本就不怪二叔他们。她不认为他们不孝,没有养她,没有尽做子女的责任和孝道。她只怪自己命不好,生了傻子叔这样一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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