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有一条河流漫过乡村的记忆

　　很多年以来，在巴丹吉林沙漠与玉门绿洲的交合处，涓涓的北石河，俨然一位心性慈善而情怀悲悯的母亲，守护着黄花营这个小小村落的安然和宁静。这条漫过乡村的河流，用它细碎而柔劲的浪花，阻挡着风沙的侵袭，滋养着绿洲上青青的麦苗和大草滩上肥壮的牛羊。它昼夜不息、水声潺潺，而今却在村庄的面前彻底干涸了。往昔的深潭地，起了虚土，泛了盐碱，鼠洞四处可见。 　　村庄如何能够面对一条河流嘎然而止？护佑生灵的神祗，飞在走了。更深的严酷将是人与自然的较量，而不是和谐的相处。上世纪八十年代，我是一个顽皮的乡村少年。炎夏时节，和小伙伴们到北石河戏水，是多么快乐呵！正午时间，温热的北石河中，凭着“狗刨”，游鱼一样穿梭在水浪间，比扎猛子、比踩水、比谁游得远。我还和小伙伴踏过绵绵的水草，到河的上游的高过人头的苇荡里去，收获过一窝一窝的野鸭蛋；在石桥的泥缝和石板下，摸到过鲫鱼；在一处叫龙坑的深河滩的尾口，布过长篓子似的鱼网……三伏天，村里的放羊人将整群羊吆入河水洗澡，在青碧的水面上，洁白的羔羊像云彩在飘荡。高粱的穗子红了，豌豆长饱了，我们拿铝饭盒在河边煮豆角吃，将河里摸起来的鲫鱼，串在铁丝上，烤得吱吱地响，吃得满嘴鱼香。而河岸上，一丛一丛的红柳正开着花。一只刺猬正在伙伴的木棍下，缩成一团逃生；而几只蜥蜴，却在红红青青的酸果枝上，立起头来张望。 　　北石河给了我无尽的快乐，也给了我无尽的遐想。当少年的时光一页页翻过，我渐渐认识了这条河流的面貌，它由一潜流、泉水汇聚而成，因而不枯竭，也不起洪，终年是一股清流。上自西面的饮马农场，下至东端的干海子，蜿蜒百里，遇深潭孵育鱼虾，遇宽滩滋生苇荡，不急不烈，缓缓而流，运走了乡村年年岁岁平静的日子。 　　现在，北石河干枯了。家乡的亲人说：过去踩一脚就是一窝水的大草滩，现在地荒草稀，几乎喂不饱牛羊了。没有了茂密的青草，没有了给牛羊洗澡的河水，黄花营这个听起来郁郁葱葱的名字，也缺乏生气。村里人说：这全是无休无止的开荒害的。农民离不开土地，而土地更离不开水。黄沙会跑过北石河来，沙丘也会跑过来；旱鼠今年在河底上打洞，明年就会在地埂上，在干旱的庄稼地里打洞。 　　今年冬天气候干燥，落雪无痕。村里人说该打井取水了，否则庄稼不长，收成不保。想想也是。可是今年打了井取水，明年呢？后年呢？ 一年年下去，北石河是会被风沙填平的，巴丹吉林沙漠是会卷走一切的。愁怨写在村里人的脸上，明晃晃的，让人心悸。啊，心悸是一种多么令人惨痛的预感。有几户青年家庭已在春节前外迁了。我遇上了一户，小伙子说：地里盐碱重，种下去还不如进城里打工呢。谁留下来守候这片土地？是父辈，是甘于忍受风沙灾害、干旱灾害的父辈？ 　　黄花营，这个小小的村落，在北石河流淌不息的时候，不仅是一片湿地，而且是完全的河灌区。一旦开井，一眼，两眼……那么沙进进人退、土地荒漠化的悲剧是不是会上演？没有人能够预料。 　　当漫过乡村的河流干涸时，乡村的记忆就停止了。在这个干燥而漫长的冬季，我想，村里的人，每一个人都会在心里祈祷一场大雪的降临，哪怕是一场迟迟的春雪。 通联：甘肃省酒泉市肃园街23号楼4号信箱/735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