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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羽衣

2020-09-24叙事散文周施梅
月明星稀之际,衣袂飘飘,乘风而行,飞过村庄、城市,越过田野、河流,再飞高一些,在山峦顶端之上,与云朵接近,一起飘然,俯瞰人间,饱览许多的景象,然后,飞到仙界,这曾是年少时想象了多少次的情景。每一个母亲都曾经是仙女,降落在凡尘之后,飞翔的羽衣
 
月明星稀之际,衣袂飘飘,乘风而行,飞过村庄、城市,越过田野、河流,再飞高一些,在山峦顶端之上,与云朵接近,一起飘然,俯瞰人间,饱览许多的景象,然后,飞到仙界,这曾是年少时想象了多少次的情景。
  每一个母亲都曾经是仙女,降落在凡尘之后,飞翔的羽衣就被收藏在衣柜了。我已不记得是在几岁,也不记得是从哪里闻听到这类的话,只记得这曾让我日夜焦虑,担心自己不小心惹了母亲生气,她会穿上羽衣飞走。
  对于一件穿上就能飞的衣服,是有过许多想象的。那样的衣服,一定与平常服装不同。它该轻如鸿毛、薄如蝉翼。颜色呢,大约是白色、紫色、玫瑰红或是幽暗的蓝色。
  小时侯,怀疑母亲有件羽衣,只是不知道她放在了哪里。于是,夏天趁母亲晾晒衣物,在旁边悄悄查看衣柜里是否有一件特别的衣服,或者在母亲换衣服时,紧张地盯着她,看她是否要穿上一件特别的衣服。尤其是夜里,临睡前总是担心母亲会不会在我们熟睡时飞走。早晨醒来,看见母亲在灶前忙碌的身影,就放心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无论我们听话或者顽皮,母亲高兴还是生气,她似乎并没有要飞走的意思,我也始终没有看见过那件传说中的羽衣。但我深信羽衣的存在,因此,担忧一直伴随着我的幼年。
  长大后,渐渐忘记了小时候那些幼稚的想法。直到有一天,女儿从外面玩耍回来,两只小手紧紧拉着我的衣服,用稚嫩的声音问道:“妈妈,是不是你有一件可以飞的衣服?你不要穿上它飞走好吗?”她一边说着,一边紧张地望着我。我哑然失笑的同时,蓦然想起幼年的情景。我不知道这话她是从哪里听来的,但知道她一定跟当年的我一样对此深信不疑。无论我怎样跟她保证,我绝对没有穿上就可以飞的衣服,她还是很紧张地对我说:“妈妈,我听话,你一定不要穿上羽衣飞走呀。”
  许多次,在我整理衣柜里时,女儿指着我的衣服,眨着一双灵动的眼睛问我:“是不是这件衣服穿上就能飞?她一件件地指,我一件件地否定,她还是不甘心,狐疑的目光继续在衣柜里搜寻。直到找出我的一条花丝巾来,她拿来披在身上,嚷着:“飞喽!飞喽!”跑到外面玩去了。女儿的举动,又让我想起小时候,想起那次看母亲换衣服的情景。
  那年,我大约有七岁。是个春天的季节,院子里的槐树开满了如雪的槐花。我和弟弟与几个小伙伴在树下追逐嬉戏,踢毽子,捉迷藏,母亲回来了。她走到屋子里,好半天都没出来,我跑到屋子一看,母亲开了衣柜,正在找衣服。我立时紧张起来,依在门框观看她究竟要找什么衣服。
  母亲找了一会,终于找出了一件衣服。这是一件平绒薄外套,母亲平时很少穿。这时,她走到镜子前,穿上这件衣服,又用木梳子梳头发,然后,用两只银灰色的发卡别在两侧。不等母亲转过身,一边的我再也忍不住了,向前一步,急切地问她要去哪里。
  母亲转过身,笑盈盈地跟我说,一会要给我们换衣服,她要带我和弟弟看望姥姥。我立时高兴起来,高兴母亲不是要独自飞走,而且我们很快就可以吃到姥姥做的好饭啦。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认为那次是因为我的及时出现才阻止了母亲的飞走,并为此庆幸。多年后,我还记得母亲那件丝绒薄外套,记得她在镜子前穿衣服的情景。
  也许每个孩子都这样想过,以为自己的母亲有件羽衣。女儿从小到大一直是听话懂事的,我不知是不是“那件可以飞的羽衣”的作用。后来,也许是因为担忧而不愿提起,也许是她渐渐忘记了,她没有再问过我羽衣的事。
  不知不觉,她长大了。我知道,如同一只羽翼丰满的小鸟,再也不需要我的庇护,她该独自飞翔了。
  这个夏天,她的归来给我们带来了欢乐。短短的小聚之后,她又要回北京了。望着车子渐远,心似乎也跟着远去。经过了岁月的沧桑,深知,一个女人,若真有件羽衣,也会在做了母亲之后,悄然收藏。
  与先生回到家,在阳台小坐,默然。晾衣架上的衣服被风吹荡着,仿佛做着飞翔的姿势。我喃喃地对先生说,我好像有一件可以飞的衣服。
  一直沉默不语的他,为着我这孩子气的话笑了:“什么可以飞的衣服?痴人说梦呢,去休息会儿吧。”
  收起阳台上晾晒的衣服,叠好,放到衣柜里。然后,依在床头痴想了许久。迷糊中,忽见衣柜门缝露出一点嫣红。开了衣柜,一件未曾见过的衣服滑了出来。捡起一看,这衣服丝绸一般顺滑,往身上一穿,整个人似飘然若飞。刚张开手臂,人就飘起来了。惊喜之下,人已飘出了窗外。
  我看见窗玻璃上自己的影子,如一朵轻盈的云飘着。坐在阳台的先生惊讶地站起来,手指还夹着香烟。我越过了自己家,继续向上飘着。楼上的那对四岁的龙凤双胞胎,将小手伸出了窗外,指着我大呼小叫着他们的妈妈快来看。继续飘,三楼、四楼、五楼,我平时很少遇见的邻居们,正各自在屋子里忙着,未曾注意到我。
  渐渐地,我离开了居住的楼,又越过了其它的楼。我觉得我是在飞了,因为我的手臂稍微一伸,飘的速度就快很多。我还发现,手臂就象汽车的方向盘,想往哪个方向飞,只需将往哪个方向伸就可以了。
  我看见女友小莉在路上走着,手里拎着一些花花绿绿的袋子。虽然看不见袋子里有些什么,但我知道她喜欢购物,定会是又买了衣服和零食。我喊了她一声,却发现喊出的声音很快被风吹散,她根本就听不见。我放弃了继续喊她的打算。假如她听见了,只能是左右顾盼寻找,根本不会想到我在空中飞。
  我离地面越来越远了,高度已经与这座小城最高的那座楼一样了。地上的人如蚂蚁一般大,一切都变得渺小了。
  我继续在空中飞着,经过了朋友、同事家的楼房,看见父母住的位置,一处处,我越过,远去,很快,熟悉的一切都在身后了。眼前是宽阔无比的天空,俯瞰,广袤的大地所产生的视觉效果,如同一幅巨大的油画铺展开来。
  我在空中饱览了未曾看过的风景之后,回头望着渐渐模糊的小城,忽然生出些留恋和伤感:就这样飞走了吗?就这样离开这里的一切了吗?我温暖的小窝,熟悉的生活,就要离开了么?我的家人、朋友、同事,所有熟悉的人,会不会有人因为我飞走而生出些难过?

这样想着,我忽然感觉自己从空中往下跌落,一惊之下,定睛一看,发现自己还依在床上,刚才的一切只不过是梦而已。
  我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依旧是尘世里的布衣女子。

   [/copyright] [ 本帖最后由 周施梅 于 2012-10-29 13:2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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