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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从沙漠开始的道路

2020-12-14叙事散文杨献平

从沙漠开始的道路多年来,就这么走,一个人,或者两个人,三个人,沿着可以走的道路走。四周都是风景,都是人,我看到的,没有看到的,看到我的,没有看到我的,那些路,路上的事物久长或者短暂,我相信它们并不取决于路过的某个人。某一天,我突然感到沮丧
从沙漠开始的道路   多年来,就这么走,一个人,或者两个人,三个人,沿着可以走的道路走。四周都是风景,都是人,我看到的,没有看到的,看到我的,没有看到我的,那些路,路上的事物久长或者短暂,我相信它们并不取决于路过的某个人。某一天,我突然感到沮丧:这么多年,走了那么多的路,但与一直生活在乡村的母亲相比,我的这些路仍旧是短暂的。   据我所知:母亲走过的大致有这么一些:去过3次100多公里外的邢台市和沙河市,还有山西左权的拐儿镇;再就是来过2次西北(也就是我现在所在的巴丹吉林沙漠西部边缘),剩下的,她的路限定在村庄向北30公里的路罗镇、向东的乡政府所在地和派出所大院,向南是20公里的南山,向西到武安的阳鄄乡。范围再小:最远就是五里外的石盆村、三里外的自留地和后山的果树下了。   母亲就这样反复走着,脚下的路短暂而又漫长。她走的时候:身上还扛着或者提着锄头、镰刀、粮食、清水等等一类的东西。记得来我这里的时候,第一次带了1000元钱、10斤小米、一双自己做的布鞋;第二次是冬天:带了小米20斤、柿饼10斤、还有给她孙子做的2双布鞋和一身衣服。   我也一直走着,跟在她身后;她走过的那些,在我长大成人或者还在襁褓中,也断断续续地走过了。到西北,在巴丹吉林沙漠,我的最初是安静的,最远就是往返老家。后来,去更多的远处,携带皮箱、礼品、眼睛、书籍、手表和手机,还有各式各样的心情。还有一个区别是:母亲走远路带的钱总是不超过1000元,我呢,每次,至少也要多她两倍以上。母亲只有一次一个人走远路(含返回),我至少20余次(并不包括以后)。   巴丹吉林沙漠西部边缘,到处都是戈壁,附近的村庄始终在炊烟、绿树、枯树和土尘之中。我时常站在营门前(偶尔坐在班车上),看见异地的村庄。它们的隐藏和浮现并不能给我带来任何心理的效应。唯一记得的有3件事情。一是在单位的菜市场,夏日正午,几个人蹲在流水的渠边吃西瓜,2个大大的西瓜,一边吃一边扔皮。一位60多岁的老太太,穿着一身油垢的衣服,拣拾我们丢弃的西瓜皮,放在一边的芨芨草编织的篮子里。二是在集市上,看见一个疯了的男人,夏天穿着一件露着棉絮的军大衣,不停呵呵笑着,在人群中走来走去,一直穿梭到集市散尽,也没有看到他有一丝不快乐。三是一起来的张小生在30里外的鼎新镇找了对象,要我陪着他去。在一家理发店理发,第一次近距离地感觉到异性的身体,以及她身上的气味。   1994年5月4日,跟随单位的人,骑自行车,出营门,看到弱水河,沙漠的河流,清澈的水,冰冷刺骨。背一位女同事过河(她在我背上的感觉至今还没有消散)。看见秦朝大将蒙恬建立的烽火台,5里一座,矗在黑色戈壁隆起的山包上。在天仓村后,进入彭祖居住过的窑洞,面对被村民用铁锨铲坏的壁画(彭祖和女孩子云雨交欢的画面),痛惜出声。沿路的坚硬山包中部,还有不少窑洞,据说是“备战备荒为人民”年代的遗物。那里还有一座形状像卧牛的山,浑身褐红,头角峥嵘。在一座铁矿选厂的一边,发现一座古代的城池,虽然已成废墟,但城墙和城中建筑的轮廓还在,遍生的茅草当中,我只认得芨芨草、骆驼刺、红柳和蓬棵。   再远处是清水(应是西北最大的兵站),有一年去了3次,一次回家;一次去接头儿的两个亲戚;还有一次是独自去玩,在一座铁桥下面,看到秋天的芦苇和水中游弋的野鸭。之后的酒泉是嘉峪关似乎是四年后才去的,偏僻的边地城市,丝绸之路上的现代城池,伊初的陌生让我感觉到一个客居者与它的格格不入。武威和兰州,那些年我去了好几次,一个人,或者几个人。有一次,在回程车上竟然遇到一个同事,惊喜之余,在餐车喝酒,喝得晕了,一直睡到玉门镇才醒来,下车乘夜返回酒泉。   1999年以前,回老家喜欢走陇海线,河西走廊之后,兰州、陇西、定西、天水、秦岭、宝鸡、西安、三门峡、洛阳、郑州、新乡、安阳,这些城市在窗外,钢铁的奔走让我真实地触摸到了时光的迅即感。路上的风景是雷同的,绿色的植被、咆哮的河流和巍峨的高山,黄土的高原在黑夜或者白昼不断起伏和消失。邯郸下一站,我下车,再换乘汽车,往太行山里走。2000年以后,我习惯走包兰线和京张线,路过青海(那时候喜欢写诗,自然想起诗人昌耀),大都是晚上,黑山白雪,城市的灯火有点冷漠;宁夏(想起红艳艳的枸杞子);内蒙(想起歌曲《蓝蓝的天上白云飘》、《草原之夜》);山西大同(想知道五台山具体方位,还想起小时候听村里雇请的山西放羊人唱得有点黄的民歌《七十二开花》)。张家口(想起它的皮毛)。到北京西山,燕山深处,草木茂盛,巍峨但有残缺的长城高高在上。北京——更多是茫然,还有到达的轻松和忙乱。   再后来——这话像是讲故事,但事实的情况是:后来我很少乘坐火车,每次回家和出差乘飞机(母亲至今没有乘坐过),从沙漠起飞,俯首大地(沙漠、戈壁、村庄和河流)都在身下(还有钢铁、座垫和地毯等等东西)。连我一直仰视的祁连山也变做了一平地上一堆隆起之物,白的积雪和云层一样洁白,阳光从上面投射下去,再返回到眼睛中。天空与大地,我(当然还有同机的人)在其中。那时候,我常常想:向上也是一种道路,还有向下的,平行的道路,它们的确切方向究竟是哪里?走出机舱时,我总会长长地出一口气,看看周边的矗立在大地上的事物,然后才提着箱包,慢步走下舷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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