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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原创] 一个颓废者的观察手记

2020-12-14抒情散文李云

一个颓废者的观察手记文/李云早就想写写我的一位同事了。为尊重起见,不提姓名,暂以Z君称之,毕竟背地里说人闲话不是好事,倘若被他知道他会很不高兴的,我俩的关系已大不如从前,我不想使我们本就岌岌可危的友情进一步恶化,最终变得像肿瘤一样不可救药
一个颓废者的观察手记
文/李云
  早就想写写我的一位同事了。为尊重起见,不提姓名,暂以Z君称之,毕竟背地里说人闲话不是好事,倘若被他知道他会很不高兴的,我俩的关系已大不如从前,我不想使我们本就岌岌可危的友情进一步恶化,最终变得像肿瘤一样不可救药。因为人在这世上是需要友情的,一个不在乎友情的人是可悲的,除非他的朋友多得数不过来。我很珍惜我们的这份友情。不过说实在话,近几年来他和我似乎都活的很不耐烦,他不在意我在干些什么,我也很少理会他的事情。我们都有成堆的麻烦事需要自己去处理,互相仰望而又无能为力,所以我们都关起门来,自扫门前雪。好在他不上网,当我想要复制的东西最终被我拿去挂在网上的时候,他也许一辈子都不会看到,而对大多数人而言他依旧是一个模糊的存在。他没有任何东西需要别人记住。我想也找不到任何理由让别人记住他,他是一个无趣的人,像我的文字一样无趣。   一个人十年、二十年或是更长的时间会发生多大的变化,这是一个问题。更成为问题的是我们都没有意识到这种变化。比如Z和我,当岁月一点一点啃噬我们的肉体容颜和灵魂的时候,我们都没任何感觉。在此之前我们已整整交往了十多个年头,数不清的风花雪月从我们的额头轻轻滑过。   一个春风沉醉的晚上,它和平常的日子没有任何区别,我沿着月光铺成的小径回家。我走的歪歪扭扭,像在舞蹈,我是说我的脑袋在舞蹈。我喝了很多酒,几分钟以前,我和几个朋友,在一家餐馆里,把半斤白酒和几瓶啤酒混合着装进我的胃里,我的曾经出过血的胃里,我好像已经不在乎胃的接受能力了,管它能不能受的了,我只知道这样喝起来很痛快,它可以使我短暂的忘记了我是谁。我们在餐桌上还说了许多的废话,荤的素的都有,我们忘乎所以的大笑,大口大口的喝酒,当然还少不了骂娘,具体骂谁不清楚,只觉得这样的发泄痛快淋漓。我头重脚轻的走在回家的路上,一公里的路程足足走了几十分钟。我愿意就这样一直走下去,迷迷糊糊的走下去。我意气风发,豪气干云,我的胸间鼓荡着一股巨大的力量,整个身体像要爆炸,我有飞翔的感觉。我向风挥舞着拳头,向我头上的月亮发出冷笑。那轮曾照过无数古人的月亮,不屑一顾地看着我,那一刻它感到世上又多了一个狂人。我忍不住哈哈大笑。即将到达住所的时候,我的醉意减少了许多。我看到在一个圆形的花坛旁边蹲着一个人影,夜风中传来呜呜的哭声。我走近一看,是Z的老婆。她蹲在一棵树下,哭的一塌糊涂,路灯将她的单薄的背影拉的长长的。由于我的意外出现,她先是吃了一惊,后来加大了哭的分贝,变成了号啕大哭。我赶紧问她怎么回事,她大概过分专注于自己的哭泣,对我的问话毫不理睬,我再问一遍,还是不发一语。我忽然明白像我这样的男人是无法劝阻一个女人的哭泣的。我赶紧跑回家,把妻子叫了出来。我的妻子费了大约半个小时的唇舌,其间还附带数落了我的许多不是,诸如无用懒惰不体贴人之类的毛病,好说歹说才把Z的老婆拖回到家里。Z坐在沙发上脸色阴沉。我和妻子知趣的退了出来。那一晚隔壁的房间里一直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间或夹杂Z的对女人的咆哮声。第二天我老婆告诉我他们吵架的原因,我漫不经心的听着,不外乎是Z脾气古怪不通情达理所致。末了老婆说想不到他变成了这样一个人。   认识Z是十多年的事了。1983年的夏天。我背着绿色的军用挎包,那里面装着我需要全心应付的许多课本,语文,数学,外语,历史,政治,物理,化学。每天按时走在上学放学的路上。这是一条被父亲寄予了很多希望的路,他不断的向我灌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思想。父亲的沉重的话语,殷切的眼神,激发了我心中想要把这条路延伸到远方的强烈冲动。我学的很苦,成绩一直不错,我每天早出晚归,在距离家和学校十里的路上反复交换终点与起点,交换的结果是每期为父亲领回全乡第一名的奖状。父亲对我的表现无疑是满意的,作为奖赏,他会给我一定数额的零花钱,我则把它们通通交到镇供销社一位卖连环画的姑娘手里,那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姑娘了,现在回想起来我再也没看过那么美的姑娘。当然我喜欢的还有好看的连环画,《杨家将》《三过演义》《隋唐演义》《说岳全专》┅┅凡是那时能买到的我都看过,我忍受着饥饿,舍不得吃中午饭,我把父亲给我的钱全都送到了那个姑娘温暖而细腻的手心里。我还喜欢闻那里的气味,煤油的气味,化肥的气味,酱油的气味,白砂糖的气味。又一个放学的下午,我怀揣着父亲给我的两毛钱来到供销社的房间里,那是一个下雨的下午,柜台前没有人,我去的时候只看到了一个男子,后来我知道他是刚分到这里的老师,他就是Z,他急匆匆的走到姑娘的面前,掏出一封信来,满脸通红的把它交到姑娘的手里,那姑娘似乎很不给面子,她气冲冲地把信往地下一扔,那封牛皮纸包着的信眼泪汪汪地掉在了地上,不偏不倚的掉在Z的脚边,Z非常尴尬的拾起地上的信,一道烟似的溜出了商店的门,然后毫不犹豫地钻进风雨中。Z向那城里来的,非常漂亮的,高傲得像公主般的姑娘求爱的过程清清楚楚的装进了我少年的记忆里。后来我和他成为同事以后,向他提起这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事情,他总是跟我急。我说如果你当初再大胆一些那姑娘就是你老婆了,他还是给跟我急。看来他很不愿意提起那一件事情,他说都是咱不自量力,也不看看自己是谁。   Z是本地人,他的家就在学校附近。十年寒窗,从终点回到起点,绝非他之所愿,所以他很不安份,像所有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一样的不安分。当初报考师范是为了跳农们,当他回到乡下教书后,他后悔了,他认为自己是能考上大学的。他很快成为全乡人注目的焦点,他的衣着打扮,说话举止让那些整天在地里劳作的农民很看不顺眼,骂他是假洋鬼子。他为这地方创造了多项第一:第一个穿风衣,第一个打领带,第一个往头发上洒香水。校长对他也很不感冒,尽管他的书教的不错。校长看出了他的野心,他除了上课,空余时间总是拿着高中课本复习,他想参加高考。按照当时的规定,教师至少要工作三年以上才可以报考高等院校。一个刚刚工作的教师,就想跑,校长能不急吗?他到底背着学校参加了那年的高考,成绩不错被一所大学录取了,可通知书被教育局扣住了。Z跑去找领导理论,不但没要回通知书,反被领导狠狠的批了一顿。他一气之下,失踪了好几天,最终在峨眉山找到他。他站在舍身崖上坐了一个晚上。人们都以为他去那里寻短见,那个时候有许多失恋的年轻人去那里自杀。回到学校后,他剃了一个光头,课堂上让学生笑个不停。   Z没有放弃上大学的梦想,三年后从头再来,这一次他考上了本市的一所师范学院。他不想回到这里,毕业前夕揣着不多的几十块钱跑了一趟云南,在玉溪联系到一所学校,校长愿意要他,问他要各种手续,拿不出来,他的想要逃离的梦想再次破灭,又一次无可奈何的被分到他当初千方百计想要逃离的地方,而这时他已经成为大龄青年,婚姻问题被提到了议事日程。既然几次扑腾翅膀都没能飞出这地方,那就只好认命,专心的考虑下半生的问题。   可在这穷山沟里,想要找一个如意的对象比登天还难,条件好的人家看不上你,条件差的又觉得不合适,所以好长一段时间,Z是上不沾天下不着地的被挂着。有一年他的一个初中的同学劳改释放了,带回了监狱看守长的女儿,那女人长的如花似玉,非常迷人。Z三天两头往同学家里跑,为的是看看那女人,令他百思不解的是一个劳改犯居然将看守长的女儿搞到手,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他心里愤愤不平,一个堂堂的大学生还不如一个不学无术的劳改犯。他发誓要将那女人从同学的手里夺过来。Z自命为风流才子,他背着别人写了无数的情书,找机会交到那女人的手里,开始的时候那女人还看,后来干脆把它交到丈夫的手里。事情发展到最后她的丈夫提着刀到学校把Z追的满处躲,从此息了对别人老婆的觊觎之心。这件事情让学校的老师当笑话传了许久,那段时间Z蔫着脑袋闷了好长一阵子。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背唐诗宋词,从金庸的小说中寻找爱情。   直到97年,Z才和一个纸厂的工人步入婚姻的殿堂。结婚后的他似乎开朗了许多,和同事的交往也多了起来。他酒量很好,喝酒的时候少了他就缺少一道菜,他三分醉意的时候,荤龙门张口就来,把大家逗的哈哈大笑。这得益于他的擅长讲故事的祖父,他讲的故事很有生活气息,土的掉渣,但很有韵味,时不时还会插上几句文皱皱的话,让人肃然起敬。我们都觉得他是一个很有趣味的家伙。大家喜欢捉弄他又离不开他。   Z很愉快的生活了几年,前几年他老婆所在的工厂倒闭,生活压力陡争,他整个就变了一个人。我明白他的难处,在农村的老家,尚有将近70的老父亲,必须劳动才有饭吃,带着一帮村民到处干活,什么脏活苦活都干,父亲还能折腾多少年。两个兄弟年纪大了,至今还找不到女人,那地方偏僻,没有一个女人愿意嫁过去。Z的妻子失业,女儿要念高中了。他想帮帮父亲,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感到自己是天底下最没用的人,不再像以前一样有说有笑,插诨打诮了。他甚至懒得见人,尤其是不愿见他的同学。开同学会的时候,好多人打来电话让他去放松放松,他连电话也不接,打发老婆对同学说他不在家。他妻子担心他长期窝在家里,会出问题,劝他去和同学聚一聚,话还没出口,就遭到一阵训斥。没有人能劝得动他,他沉浸在一个人的世界里,不容许外界的干扰。在单位里他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不和同事接触,不和大家交往。一下班就回到家里,关起门来,不知干些什么。不光变的沉默寡言,还变的战战兢兢。他老是担心会发生点什么,而又是他无能为力的事情。他对所有的人都陪着小心,不敢乱说一句话,乱做一件事。他活的比兔子还小心。我熟悉的那个敢说敢为的Z已不见踪影。生活像一部巨大的碾子,将Z身上美好的东西碾的粉碎,这种人你不能对他说些什么,他也永远不会出差处,永远,但会让你感觉很气闷,仿佛头上罩着一团浓重的迷雾,想要使劲把它推开,放一点清新的空气进来。 (约4000字) 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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