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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小城市小人物:开火车的师长

2020-12-14叙事散文毕四军
小城市小人物:开火车的师长我和老韩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初认识的,那时我是调车长,四十岁的老韩是调车司机。值得一提的是,老韩驾驶的是“建设”型蒸汽机。说起那种老式的火车头,人们通常会联想到一鼻子灰的火车司机,但老韩却是个例外。这样说吧,我从没见过
  小城市小人物:开火车的师长   我和老韩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初认识的,那时我是调车长,四十岁的老韩是调车司机。值得一提的是,老韩驾驶的是“建设”型蒸汽机。说起那种老式的火车头,人们通常会联想到一鼻子灰的火车司机,但老韩却是个例外。这样说吧,我从没见过比老韩更爱干净的人。如今相熟的人偶谈起他来,仍以惊奇的口吻描述他:鸭舌帽,白围巾,一身带套袖且洗得发白的劳动布工作服,鞋子永远是一双白色的网球鞋,冬天还不忘戴上白手套。呵,在除了煤尘就是油污的机车上挣钱的人来说,老韩这付打扮,用“洁癖”是解释不了的,大家暗地就称他神经病。他吃馒头不吃皮儿——嫌脏;喝水自备热水瓶——放心。据说,她老婆炒菜时,油稍一冒烟,老韩就把炒瓢抢过去,拉开窗户,伸出去……   老韩个头很高,怕有一米八五以上,他面相不俗,皮肤较白,身板也魁梧;他每天刮二次胡子,洗三十次手,反正车上不缺水。老韩平时不说话则已,一开口准是大嗓门。我们每班工作十二小时,差不多有十个小时会在一起,除了正常的作业,大家尽在一起瞎侃。老韩喜欢军事,尤其喜欢谈论朝鲜战争,他不仅把战争前后的历史背景侃的头头是道,且对参战各军的师长以上的人名了如指掌。每每谈及志愿军第180师失利时,他就一边痛恨不已地狠捶大腿,一边高声痛骂郑其贵(180师师长)优柔寡断、贻误战机,声称若是由他指挥部队,不仅不会落入敌军包围圈,即使被围也会率部成功突围。有人问他如何突围,老韩就拿粉笔在黑板上画,直至把大家画迷糊为止。后来,他干脆就以师长自居。逢调车作业时,我一喊他韩师长,他就猛踩汽笛,还把火车开得飞快,并一本正经地任命我为团长。   有一天深夜,不知是老韩操作有问题,还是他的司炉没烧好汽,一组三十节车匣子的车列在一个上坡道上抛锚了。当时我困得要命,车站更是催命似呼我,我就大喊韩师长使劲儿,怎奈那台破“建设”直会怒吼着吭吭跺脚(打空转),就是不往前走,活像一只身上绑着一座楼的老牛。气得我直骂他笨蛋,老韩听了,也不吱声……次日下班,他很严肃地对我说:“昨晚那事儿不能怨我,夜里天降露水,钢轨上打滑,所以才抛锚,你不了解情况就骂人,这样没素质,不能当团长了。”   我大笑,说俺本就不是当官儿的材料,撤了也罢。谁知老韩不依,说:“我知道老弟的本事,过分谦虚显得不实在。”说着,老韩还拍拍我的肩,像真事儿似的,说:“今后你就是连长了。”   还有一次,老韩大概的过于兴奋,总是刹车不及,几次把车撞得轰隆作响。众所周知,在站场内编组列车,最讲究配合,连挂车辆时,调车长根据速度和距离发出信号,司机则依此掌握手中的汽门和闸把,否则就不安全。老韩这干法儿,令我大为恼火,就骂他眼瞎手笨。他很不服气,在机车上伸着脖子辩驳,并指责我发的信号晚。这种事情是永远辩不清楚的,我索性就戏弄他:“破车头有什么难开,汽门上挂一根油条,狗也能开跑,嘿,你哪里是韩师长,纯粹是笨蛋加色盲的憨师长。”他听了就咆哮如雷。下班时,老韩又跑到调车组,当着我的面,煞有介事地对大家说:“伙计们,小毕的素质越来越差劲儿,最多能当个尖刀班班长……”见大家就乐得弯了腰,老韩夸张的弹了弹白手套上的虚拟灰尘,遂扬长而去。   其实,我和大家一样,觉得与老韩在一起工作蛮愉快的,如果同一个环境里,每个人的品性和喜好都一模一样,那才毫无生趣呢。只是后来更换内燃机车时,老韩就退休了。   王小波说:这世界很无趣,趣味只在混沌中。如今把玩这话,就忍不住想起当年的韩师长——我拿他开涮,他何尝不是逗我玩儿。若干年来,我被他连贬数级,却赚了快乐好几筐;老韩在火车头上当师长,天知道那满世界乱跑的车匣子是不是他的精兵悍将?我想,不论做什么,也许趣味一直就在我们身边,只有无趣的人才看不见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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