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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从陵园到植物园

2020-12-14叙事散文堂珂
1、学校对面,是一个占地三十余亩的植物园。它的前身是烈士陵园。一九九四年春天,陵园搬迁到东郊的青云山上,大概嫌它肃穆阴森的气氛和周围现代化的布局与装饰格格不入吧。你想呀,一边是俏丽高耸的楼群,穿满了流光溢彩的七彩霓裳,一边是黑压压的松柏,成
  1、学校对面,是一个占地三十余亩的植物园。它的前身是烈士陵园。一九九四年春天,陵园搬迁到东郊的青云山上,大概嫌它肃穆阴森的气氛和周围现代化的布局与装饰格格不入吧。你想呀,一边是俏丽高耸的楼群,穿满了流光溢彩的七彩霓裳,一边是黑压压的松柏,成片成片坚硬冰冷的墓碑,委实让人的眼睛和心理都感觉不协调。从这一点说,首先提出搬迁陵园的那个人,是明智的。陵园搬迁时政府专门发了文件,足见领导对该项工作的重视。不过让人不愉快的是,这个文件要求所有机关事业单位的在编人员,每人捐款六十元,从当月工资中扣除。这是无数次中国特色的捐款中的一次。尽管怨言纷纷,但植物园建成以后的种种好处很快冲淡了心中的不满。   陵园搬迁之前,课余饭后,我常踱到陵园里散步。一开始看门的老头不让,后来我给了他一盒一元五角的青州香烟,他喜滋滋的接受了。   这是个幽静的去处。高高的院墙,又高又密的松树柏树,把阳光和喧嚣挡在了外边。由于长年累月的累积,地上到处是厚厚的松针,就连中间用水泥方块铺的小径,也几乎被覆盖。看来时间真的能够覆盖一些东西。在墓碑的四周,是一圈用竹片编成的篱笆,篱笆有半人高,上面爬满了密密的蔷薇。一到开花时节,花苞们争想开放,挤挤挨挨的,篱笆就成了一道花团锦簇的花墙。蔷薇花的形状类似月季花,但花瓣紧凑,个头比月季花小,颜色是很干净的纯白色。墓地在东方人的眼里是阴森、恐怖、荒凉、厉鬼的代名词,这一圈白花如一缕阳光,冲淡了陵园的阴冷和沉重。如果人真的有灵,烈士们定会感觉到这份洁白的温暖。另一份温暖则来自于每年的清明节。清明节是陵园一年中最热闹最灿烂的日子。白烟袅袅,纸灰翻飞,花团锦簇,哀乐声声。   陵园里生活着一种叫不出名字的小鸟,通身碧绿,体形特别瘦小,通常只听到叫声看不见身影。大概因了树荫的关系,婉转的鸟声显得特别的清脆,而且还带有一股清凉的味道。而若有若无的蔷薇花香总是偷偷的钻进鼻腔,于五脏六腑间泅漫。身在陵园中,名利荣辱退避三舍,忧愁烦恼烟消云散,心境一片澄明安静。陵园是修心养性的理想之地。   陵园共有墓碑一百二十块,十一块没有名字,两块残缺。这一点我比看门的老头还要熟悉。团长陈克、副团长黄奇士和县委书记徐仲林的墓碑稍大,立在所有墓碑的前边,难道在冥界他们还准备着带头冲锋陷阵吗?我一遍遍抚摩研读那些冰冷的文字,想象他们生前的模样,想象他们在解放这座县城时冲锋陷阵的样子,想象他们在冥界会以何种形式生活------有段时间,我对墓碑上的刻字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字是标准的欧体,在我看来,比起书店里买的那些欧体字帖,还要强劲些,耐看些,是受了先烈们精神感染的缘故?我手握一支狼毫笔,眯着眼,在那些墓碑上的凹陷处感触笔锋的抑扬顿挫。在磨秃了好几支心爱的湖笔后,我写字的水平突飞猛进,有了质的飞跃。几个教美术课的同事大吃一惊却又满腹狐疑,他们没有见我苦练过书法,进步怎会如此之大呢?其中一个疑我暗地里请了名师,四方打听暗地查访,终无所获。他们做梦也没想到,那些先烈们就是我的恩师。   刚开始摹字我还怕打搅烈士们,后来渐入佳境,也就把那点担心和不安抛到九霄云外了。倒是一帮突然闯入的学生,打搅了烈士们的休息,打扰了我的清静。   陵园东侧与一高中毗邻。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逃课的学生认准了这个好地方,三六九的翻墙过来玩耍,甚至吸烟。开始是男生,大多打扮新潮发型怪异。后来就有了穿红带绿的女生。女生的闯入给死寂阴森的陵园带来了一丝明媚的阳光与生机。她们像一只只翩翩的蝴蝶,附靠在男生并不宽阔的肩头上。这的确是个谈恋爱的宝地,没人打搅,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八十年代,中学生谈恋爱搞对象的很少,即使谈,也大多东躲西藏鬼鬼祟祟的。刚开始看见我,他们紧握的手会立即分开,眼神里写满了慌乱与尴尬。后来见我忙着摹字并不理会,逐渐无视我的存在而有些放肆起来。当然,他们还要随时避开看管陵园的老头的巡视。老头对这些学生恨之入骨。有一次,我看见老头气愤的往外赶一对学生,一边赶一边瞪着一对牛眼骂骂咧咧:搞对象也不看看地方,这地儿是搞对象的地方吗?而那对学生则红着脸,灰溜溜的逃走了。   其实,情窦初开身处爱河的小青年,眼里只有彼此的音容笑貌,只有牵手拥抱的愉悦,对于身边的环境,他们才不管呢。就像现在越脱越少甚至赤身裸体的当众表演,她们看到的是白花花的银子,看到的是男人们色迷迷的眼光,哪还顾得考虑社会公德和影响呢。   在陵园里谈情说爱,真的会亵渎先烈们的魂灵吗?   老头的回答是肯定的。在对待这个问题上,老头俨然是动画片里的黑猫警长,把成双成对的男女视为耗子活捉活拿,一旦拿住了,态度好的严厉斥责一番,态度恶劣的,还要罚款。进去出来,出来进去,天长日久,陵园的墙头出现了好几个豁口。老头和了泥,拿把破旧的瓦刀踩了梯子佝偻着身子垒砖,我还给他打了好几次下手呢。垒了扒,扒了垒,把老头气得暴跳如雷。他强烈建议在围墙墙头上插上玻璃茬子,以此来阻挡越来越多的恋爱者。他的建议得到采纳。陵园安静了一段时间。但不久墙头的玻璃茬子连同砖头一同被砸掉。社会上的小青年也开始垂涎这块宝地。三十多亩地,老头管了这头顾不了那头。老头垂头丧气的对我说,他不想干了,生不完的气。   人一旦在心底升腾起一股想做什么的欲望,是很难阻挡的。   就在这时,陵园搬迁的决定下来了。
  2、陵园搬迁后,这地改成了一个植物园。那些威严的松树、柏树、素白的蔷薇全挖走了,一些观赏性较强的树木花草在这里落户。水杉,塔松,马尾松,垂柳,海棠,月季,竹子,樱花,藤萝,榕树,石榴,还有两棵北方很难见到的木瓜,一到春天,姹紫嫣红,一个名副其实的百花园。一到礼拜天,常见三五成群的学生在辨认着植物的种类,植物园一时成了学生们认识植物的科普场地。我想,这大概就是建造者的初衷吧。目的之二是为人们提供一个休闲的场所。   原来竖纪念碑的平台被原封不动的保留了下来。这是个非常漂亮的台子,有一百多个平米,四周围着精致的白玉阑干,阑干上雕刻着美丽的图案。现在这个台子的地面用大理石重新铺过,又在台子四角竖起四根不锈钢花灯,成了市民锻炼的好地方。一般早上用来打太极拳练太极剑,晚上有热心人拎来录音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踢踢踏踏的舞来蹈去,一个理想的露天舞场。   新铺的鹅卵石小径,曲曲折折,掩映在桃红柳绿之中。平台背面建了一道月牙型的长廊,廊柱下栽种了藤萝,密密的藤萝搭起了一个绿色的墙。长廊下,塔松旁,小径边,安装了石椅,人们可随时坐下来休息。在喧闹的市区,有这么一个优美的地方,供人们休闲,不管在视觉上,还是在心理上,都让人感到了惬意。植物园门口两侧,有照相的,有开拉面馆的,还有一家干净实惠的快餐厅,一个福利彩票投注站,吃喝玩很是方便。如果你骑自行车而来,负责看管园子的老头兼看管车辆,不过,您要交上两毛钱的看车费。
在这里我要浪费点笔墨说说植物园的围墙问题。   园子第一次开放时,卖票,一元一个。其南、西、北三面围了一道用生铁做的栅栏,两米多高,上端是尖锐的矛状,直刺青天。尽管铁栅栏面孔狰狞,仍有小青年冒着受伤的危险翻栏而过。节省一元钱?刺激好玩?在异性面前显示其胆量和勇气?原因不得而知。   铁栅栏站了威武了两三个月的光景,有一天突然销声匿迹,取而代之的,是一道裎明瓦亮的不锈钢栅栏。同时购票入园的规定也取消了。据说是新任市长的意思。市民打心眼里高兴。   过了半年,不锈钢护栏也被拆除了。植物园彻底开放了。开放了的植物园成了青年们谈恋爱的天堂。不管白天还是夜晚,成双成对的情侣或牵手漫步于曲径之上,或亲吻于石椅之上,或拥抱于松树之侧,卿卿我我,即使在大白天,也旁若无人不羞不臊。一个同事说,一次夜深人静,他和朋友喝酒回家,从植物园抄近路,正好碰见一对男女于园内塔松下的石椅上行苟且之事。对于同事的叙述,我是百分之百的相信,因为我就亲眼目睹过。   植物园彻底开放后,确切的说,是在我亲眼目睹了那些龌龊之事后,我就很少带儿子到植物园玩耍了。孩子的模仿能力是很强的,我想尽可能的让孩子清澈的眼睛和思想保持一份纯净。   由陵园改成的这个植物园,并没有因为这点小小的不愉快而发生任何形式的变化。树该绿的时候依然绿,花该开的时节照样开。男女老少,照样在园里溜达来溜达去,一派轻松悠闲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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