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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2004年,生命轴轮滚滚(中篇<一二三>)

2020-12-14叙事散文文·文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6:52 编辑

中篇:突变
(一)每天都是这样的天气,雨淋淋的,难怪会感冒。可真难受,吃药也不顶事。早就说不去买药的,知道感冒药贵。上高二的时候嗓子哑了,买几粒药丸和一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6:52 编辑 <br /><br />中篇:突变
(一)
  每天都是这样的天气,雨淋淋的,难怪会感冒。
  可真难受,吃药也不顶事。早就说不去买药的,知道感冒药贵。上高二的时候嗓子哑了,买几粒药丸和一包金嗓子就花掉了我一个星期的零花钱。现在虽然不像那时候节省花钱心疼,可还是觉得挺浪费的,因为这药根本没起任何作用。
  晚上突然醒了,原来从胸部到肩膀这里像有根筋在扯一样作作生疼。然后我发现我根本不能呼吸,一吸气就像挑筋断骨似的,痛得厉害。漆黑的夜,我没有半点办法。折腾了好久,菲菲醒了,给我倒开水。
  记得小时候跳橡皮筋或跳绳的时候也有过这样的痛,不过那个时候时间很短,大概只有一两秒就过去了,不像现在。可能是感冒的缘故吧。
  睡不着了,又东想西想的。每天都顶着雨去面试,市中心这一块,哪几条路平行,哪两条路垂直,去哪里坐几路车,或是在哪里转车,根本没看过地图,但是轮廓在心里清清楚楚,报纸买了一大堆,简历印了百几十份,但是都杳无音讯。加上这湿漉漉阴沉沉的天,我真的不知道哪里还可以看见光。
  昨天见的那个杂志社主任也真是奇怪,要我过去看看,我以为面试呢,没想到不让进那个办公大楼,反而说下班了,坐出租车送我顺便聊聊就好。我恭恭敬敬的生怕出了差错,不过应该还是出了差错吧,不然今天怎么没有消息呢?
  还是好痛。紫荆。不管什么事,还是第一个想到你,只想到你,想别人都不管用,因为只希望你来解。以前你最怕我感冒了,我也是。还记得那次你才有感冒的迹象我就给你买了一大包药吗?我趁下课铃刚响教室里的混乱把药放在你桌子上。吃饭的时候你说谢谢,还说我太在意了,其实没什么。哪里没什么呢?怎能允许你有丝毫闪失?
  眼睛每每在这样的时候就特别容易湿,伴着无边无际的想和念,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睡去。
(二)
  我只能一个人去医院,也许我可以让菲菲跟我一起,但是我不想叫醒她,大清早的,冬天里最好的睡眠。或者我可以等到九点,九点她们就都醒了,可是我实在熬不住了,来自胸部的绞痛不知道是第几回将我痛醒。另外,我内心似乎有种难言的抵制情绪,不愿意她们知道,我隐秘的想静悄悄完成这次经历,说不上为什么。
  我给妈妈打电话的时候,终于还是哭了。因为我的脑子里被那些名词塞满了,膨胀了,快要爆炸了。“痨病”、“药罐子”、“传染病”……我不知道这些是不是都是真的。虽然医生说这病解放前确实没得治,不过现在可以治好,但是我耳边总是响起幼年的那些声音,“你这药罐子”、“你这痨病鬼”……凡有大恨深仇的两户人家,总习惯这样对骂,我怎么就跟这些结缘了呢?我眼前也总是浮现那骨瘦如柴躬背抚胸的孱弱的躯影,伴着一阵一阵没有完结的“咳、咳、咳、咳……”,然后吐出一团血,白色的绢子分外刺眼分外凄凉。
  我告诉妈妈我去医院了,然后就出不了声,因为已经在哭,一出声妈妈就会知道我在哭,我并不想妈妈担心。可是当妈妈再三问医生怎么说的时候,我终究还是哭出声来了。
  “医生说可能是肺结核……”
  这些不告诉妈妈我还能告诉谁呢?自从紫荆走了我就习惯了软弱无助,我就习惯了在妈妈面前哭,习惯了把所有足以让妈妈担心的事告诉妈妈。曾经我以为我和紫荆还有妈妈,三个人是一体的,三人彼此知道彼此疼惜彼此珍爱,我把三个人紧紧的捆在一起,以为什么都不会将我们分开。如今我知道我是固执了自以为是了,紫荆那样义无返顾的离开说明他并不曾像我这样以为。人心里有爱,但是没有人理解没有人需要,自然就敏感脆弱无助悲凉了。所以所有这些,我只能与那个永远不会离开我的真正与我同体的女人——我的母亲一起承担。我并不是个体贴的女儿。
  下午上课完全没了心思,同桌问我想什么的时候我劈头丢给她一个问题,肺结核是传染病吗?我心里明明有意识到,当医生第一次说出“肺结核”这三个字的时候我就想到了“传染”,但是我想确认,更想确定,这病不会传染。同桌说不会,我完全没有想到,虽然我巴望着她这样回答。我再三问,真的吗?真的不会传染吗?是真的,会传染的是肝炎。她这样说,让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回到宿舍,室友们问起去医院的情况,我照实说了。菲菲说她爷爷也得过,是传染病。我想起同桌那笃定的表情,开始和菲菲往死里争论。可是菲菲丝毫都不相让,我委屈极了,差点没哭出来,可是这个时候不能哭,我怎能用哭来换得她们的同情与怜悯呢?其实我也知道,菲菲不是故意和我过不去,她是个直性子,有什么就会说什么的。
  接下来是没完没了的化验检查。菲菲要陪我去医院,我说什么都不让,一个人,天没亮就起来,穿过那条阴暗的巷子,走完那条湿离离的街,然后在三医院的广场上踟躇一阵子,心里七上八下的才往里走。
  可是不单单如此,我每次都不得不忍受听到不同的指示与结果。上午有人让你找这个医师,下午你又会在另一个医师那里听到不同的结果,第二天又是这样,最后你才发现,掏空了钱包取光了银行卡,并且白白被抽去了好几大试管鲜血,只换来三个字“不确定”。那一刻的愤怒,就像有个女作家说的,悲愤至无言处,想给这世界放一把火。我不知道为什么,全是这样些不负责任的家伙。
  最后那个医师面对我的眼泪与吼叫,敷衍的样子说开药,可是我能相信什么呢?终于,我只好又听他们的指示去找校医,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校医让我去找防疫站。防疫站让我找长沙治疗肺结核最有名的专门医院。专门医院还是让我去三医院拿片子。
  其实我把那个专门医院从长沙那个树影零落人烟稀少的角落里找到的时候就已经累了,脑袋胀得昏痛。从那个门诊室一走出来就哇哇大哭,因为没有结果。街上的人不像城里的人那么匆忙,比较有闲心来调侃我一番,我也不管不顾。天气很闷热,大抵长沙的灰尘全部被风卷向了那里,仿佛还有蒸笼似的骄阳笼罩,明明是二月天啊。我已经累得不想去三医院拿片子了。
  最后我又打电话给妈妈,哭。妈妈说爸爸来,带我去湘雅,我不愿意,我想回家。爸爸要来接我,我不让。最后菲菲送我回家。在车上有人吸烟,我一路咳。捂住嘴巴,心里慌极了。
  回家了。看着爸爸妈妈,他们依然慈爱的对我笑,可是总觉得与平日不同。我感觉我和我的父亲母亲的命运,在那时刻,有了比任何时候都更紧密的相连,相锁。但是那种连、锁谁也不曾通过言语来表达,谁也不能通过言语来表达,只在心里。
  去县城的专科医院,妈妈在,我不再害怕,我不再那么容易流泪,我甚至笑着安慰妈妈,什么都没有关系。
  我有一种亲切的感觉,不管是对那个远没有长沙市三医院豪华气派的几平米的门诊室,还是对素昧平生的男性医生,还是县城我并不熟悉甚至比长沙那个角落更零落的街道,我都没有觉得孤单,也没有恐惧。所以当我不得不把上衣全脱掉拍片子的时候,我对那个医生没有半点类似于对三医院的不信任,并坦然对一心护我的妈妈笑。
  三天后结果就出来了,确定是肺结核没错,只是并不会传染,也就是说,是非传染性的。我才知道肺结核有传染与非传染之分,传染性的必须接受国家规定的免费治疗,但是非传染性的必须自己掏钱。我感到遗憾,因为没有在免费治疗的范围,我又给我的父亲母亲添了多重的负担哦。
  可是天知道我心里有多感恩啊,“传染”是那么可怖的字眼。
  我将永世感恩!
(三)
  小杉来信了。呵,好可爱的孩子。我碰到的男孩,就数他最有心吧!
  原本陌生的两个人,丝毫不会意识到对方的存在,更无有预料,生命中会彼此迎面款款而来,但是却相遇了。
  是那天办休学手续时碰见的,我在申请书上签完名,有人接过了我的笔,只知道是个男生。晚上隔壁寝室叫有我电话,好生奇怪,我的电话怎么跑到隔壁去了呢?
  陌生的声音,我以为是一通无聊的游戏,抬高了声音问谁啊。那边的声音才带着试探的口气,缓缓道出原委。
  他叫小杉,把2004届中文系男生宿舍跑遍了才问到我们班长的电话。他说在系办公室见我握着病历,又听辅导员用落井下石的口吻对系主任提到“肺病”二字,心里就,放不下了。他的声音愈来愈小。
  比我小两岁的孩子,隔三差五的来电话来邮件,对我说你一定要很好很好,这让我很感动。
  信上全是青春的迷惘和关于我的忧虑。他会说,这个学校让我简直想般起砖头砸人;他会说,我早把爱情撕碎了扔在湘江;他会说,校园论坛里的那帮小鬼没有一个不是垃圾。他也会说,你真的很好很好吗?你总是那样明亮轻快的笑,让我时常想不起来你在生病。你真的很好很好吗?不知道为什么你那么瘦弱,我却从不会以为你会倒下。你真的很好很好吗?可是我还是有隐隐约约的忧虑。你一直说,你很好很好很好,当我读到第三个“很好”的时候,这种忧虑就更深刻了,所以,你真的很好很好吗?你一定要很好很好,我等你和我一起去爬山呢!呵,好固执的孩子啊!
  为他的迷惘,我写了诗寄给他。
  年轻的孩子
  你看父亲在田埂
  一袋闷烟抽得多么荒凉
  他还得用犁夯踏举世沧桑
  小杉也是足够聪明的孩子,一定明白我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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