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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通往天堂的脚步声

2020-12-14叙事散文马俊子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4:41 编辑

  通往天堂的脚步声我一贯做白日梦。打着呵欠,伸着懒腰,睁着眼睛做梦。五颜六色的大梦。我在漫长而曲折的通道里穿梭。我梦见自己变成一只狗,在荒郊裸奔的野狗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4:41 编辑 <br /><br />  通往天堂的脚步声
  我一贯做白日梦。打着呵欠,伸着懒腰,睁着眼睛做梦。五颜六色的大梦。我在漫长而曲折的通道里穿梭。我梦见自己变成一只狗,在荒郊裸奔的野狗,接着狗又变成一支花。
  这大概是PWLAZX校园的出入口,是我躯壳过往之地。我已魂不附体,只有躯体进出。我只是过客,是行走的人。我梦见自己葬身于此,还树立起一块造型像葫芦的碑。墓碑就是我的艺术品。我不寒而栗,原来生命已经彻底完蛋。骑着单车,我徘徊不定,兜着圈子,慢慢悠悠地,绕过一弯又一弯。车轮与水泥地面发出摩擦声,哧哧哧的。道路伸向前方,通向遥远,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黑色的风迎面扑来,变成高贵的花朵。裹挟而来的是不详之兆,眩晕,是面对死亡一样的窒息。惶恐的不是别人,而是我。我被抽空,一阵迷惘,脚下漂浮,没有根基。我被世界隔离在外,又被空虚包裹其中。我莫名的惊慌,熟悉的环境已变得非常陌生。我倒立,然后被悬空挂起,在空中荡来荡去。我似乎在冥冥世界的最底层,忽而又被架于云端,忐忑不安。
  我便开始做蓝色的梦。做不完的一帘幽梦。梦境被一刀一刀地切成片,就像一张张巨大的医用X胶片。是对我躯体扫描后印下的残缺图像,是对我的灵魂做透视,是我记忆的修补手术。既无目的,亦不光彩,却一直虚构成我的生命,是精神的内核,是无可厚非的重要本质。有一股股强大的气流,直接从我的头顶到脚趾,通体贯穿,把我的全身灌满,肿胀得无法支撑。我想象美梦成真了,永远洒脱地获得自由。摆脱了我的远古祖先MMZJ四种姓氏和血统,摆脱了ZGSCPW地域和种族局限,摆脱了小农经济和思维方式,摆脱了教员所遵守的清规戒律和领取俸禄,摆脱了压抑禁锢的没落思想和行为,摆脱了权力体制的束缚和荣辱纠缠,甚至是摆脱阿猫阿狗穿越时空而浪叫的自由。
  我睁着眼睛做梦。自由给我的感觉,就像从未去过的天堂,神奇而通体透明。也像黑暗而神秘的地狱,是生死与共的馈赠,却豁然开朗,展现在我的眼前,一丝不挂。自由意味着长久的休克,意味着青涩的禁果,意味着通畅的神思,还有我艺术生命中迸发的智慧,正在绽放出火花,在得意地欢歌舞蹈。
  我看见自己的灵魂被扭曲成麻花。带着变形的一种惬意与微笑,我镇定地面对生活的前景,未卜的渺茫。除了闭锁于此,被孤单乏味的生活阴影所笼罩,并被惊惶层层包围以外,那里肯定不会有美丽的花朵开放。我并不愁野狗的吃喝拉撒,有安身之处,有像农民一样种着蔬菜和水果的几亩菜园,有四季盛开鲜花的花坛,有挂满果子的园子,有饮用不完的纯净山泉水。最可欣慰的是有艺术家梦寐以求的上百平方米的画室,宽敞而明亮。还有足够的心情来做悠长的梦,可以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睡懒觉。打呵欠。抽烟。喝茶。酗酒。闲谈。调情。做爱。想情人。读书。写字。上网。游荡。可以支配自己画出最喜爱的画,不受画商和艺术策划人的限制,也不受大众审美规则约束,是真正自己的绘画作品。——我还能企求什么更多的私欲?还能对命运有何怨言和过高的期望?上苍也不允许。
  我有巨大的野心,还有好高骛远的梦想。是目空一切的苍白愿望。我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飘摇在九霄云外。
  也许,每个人都有梦想,而我能否面对,并实现这些不着边际的梦想。勿宁说,命运是否会利用我去实现梦想,还要看是否还具有不能实现空想的机会,是否有退步回旋的余地。或许,我并不是这个天体里的星星,也没有进入这方水土运行的轨迹。偏偏就不是按照别人想让我像家狗群体希望的那样去思想和生存,我不像一只他们所圈养的大肥肉鸡,用来满足他们放于案子上宰杀的私欲,让他们一饱口福。既不按家狗群规定的吃喝嫖赌的范畴活动,也不按照他们习惯的方式去发表言论和宣传;既不按家狗群体规定的模式去考虑衣食住行和油盐酱醋茶,又不拿他们一样的俸禄和薪水。却居然又始终不被饿死,反倒比家狗更有钱,更愉快,更逍遥自在,有更多的鲜花,有更多的女人,有更多的时间扯淡。可以在一条街又一条街上慢慢地转悠,有闲情逸致,有时间逗留玩耍,可以看风景,可以裸奔,可以做黄粱美梦。于是,家狗群认为我就是清高而甘于堕落的野狗,我便不断地遭遇嫉妒、痛恨和排挤,被一群丧心病狂的疯狗谩骂和追打。——虎落平阳被犬欺。其实,在家狗群体的心底里这就是应该被驱逐的野狗,这就是最该毙命的人。就是死上一千遍一万遍也让家狗不甘心,罪该遭受千刀万剐,他们还是不解其恨。
  野狗天性中的幻想并不妨碍我做梦,并不妨碍我离经叛道,反而促成了幻想在最浑浊的环境里得到实现。——自由散漫——循规蹈矩——超越自我——纳入范畴——物我两忘——潇洒自由——神魂颠倒——的过程,就像“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得寸进尺。追求无限自由就是我难易的野狗本性。小时候,我在野狗群体中慢慢长大,野性得到充足发展,那是一种不坑不卑的、无声无息的、粗犷豪放的野逸品格。与此同时,我那叛逆的性格也被栽培。叛逆导致我与天大的奇迹不期而遇,也导致我对狗群产生恶心。尽管如此,我在任何时刻也不能脱离野狗群体,而刚好相反,我的想法必须得到他们的完全许可,得到狗群的充分认证。
  我一次又一次地追问,一次又一次地请愿,向狗群征求意见。我犹豫不决、焦躁不安、彷徨不定,乃至气急败坏。狗群仍然高深莫测,无动于衷,甚至还在自我陶醉,在嚎啕和歌唱。我对狗同胞的最后幻想由此破灭,离开狗群体去过孤独野逸的简单生活,去做孤注一掷的艺术,拼命地绘画。独立行走的结果却并不如愿,而是我又只好重新回来,回到狗群中,却散失了自我的野性。寻找与我有同样想法的野狗群体的过程就是寻找野性与理性完美结合的过程,却永远找不到,就是碰到了也不认识。我依然在四处仓皇地寻找。
  是的,我的艺术梦想与现实生活就在同一个村庄,全部包含在这里。给生活减压的艺术,实际上并没有给我野狗方式的生活减轻任何负担,反倒是给我增添了不少的大麻烦。有时,艺术同生活本身一样单调乏味,只是表现为另一种不同的方式与策略罢了。
  我总是爱想象,也爱亲身体验。但我的思想全无缘故,感觉麻木得全无根基,是无水之源,就像空中随风飘零的花朵。我正在一脚一脚的踩空,毫无方向地前进,却仍然步步跌倒。我通过无限之地而陷入无限。我的灵魂是一个巨大的黑色风暴,一团正猛烈刮过来的螺旋形的大疯狂。风暴是虚无的状态,中心是黑色圆形的空洞,而比飓风更加厉害的是我所耳闻目睹的一切表象、意象和抽象。它们汹涌而至。——房子。面孔。嘴巴。书本。音乐。绘画。父母。兄弟。姊妹。妻子。儿女。朋友。妓女。色情。垃圾。碎片。动物。广告。文字。图像。——所有这一切组成立体的大杂烩,被倒入一个不祥的无底深渊,不断搅拌。最后,黑色的飓风居然唱出漩涡里绯红的情歌。
  我自己只是无底的深洞。我相信这互动当中的空虚和无由,它们因为我的存在才得以旋转不停。只因为任何一个圆圈都有一个中心点,我作为被围困的中心才被孤立。而我自己,是废墟中的一口枯井,井壁坍塌。井的四周是断壁残垣,就像南京明故宫和北京圆明园遗址,一片狼籍。我是被巨大虚无所重重包围的中心而存在。
  我仿佛被关押在地狱深处,全身心都是黑的。我只有挣扎。有东西在我身体的每一个细小毛孔里蠕动,在血红细胞中狞笑。不是戴着面具的笑面虎,而是僵硬垂死的世界在发狂,是物质领域诸多欲望的多部声道的立体声环绕,还有整个世界在空虚、畸形、无奈、痞气、弱不禁风、颠倒错位中,还有每况愈下的不治之症。没有拯救世界的救世主,没有制造万物的上帝,没有至高无上的苍天,没有无法永存的天堂。这黑暗中的黑暗,在黑色风暴刮来之后,变本加厉,变得更加地黑,丝毫都不透明的漆黑。
  给每一种情绪赋予完整的个性,绘制成完整的画面。给每一种思想给予充分的自由,自由高于一切。一切事物的单调统治着我,就像被困进牢狱的我。今天就是我狱中枯燥岁月的开始。不过,单调不是别人的,只是属于我。其实,每一张即便是昨天与我相逢的脸,今天不相同了,昨天已不复存在。每一天都是特定的虚无存在和新的空虚产生,永远不会有那么两天完全相同而重叠。只有在心灵深处,才会有绝对的同一。尽管是形同虚设的一样,也使物以类聚,并被极度简化。世界是由阳光、空气、土地和水组成,我的阳光就是艺术,空气就是灵魂,土地就是躯体,水就是血液。我的近视使我看不清楚,只能看到弥漫在幽谷深处的迷雾,世界与我阻隔了一层不能穿透物质的雾障。
  此时,我的肉体依然生活在家乡,所以梦魂才更加渴望去远行。逃离我的所知和无知的界限,逃离我的所得和一无所有,逃离我的所爱和伤痛,逃离我的愚蠢和自作聪明。我只是铤而走险,再也不能保住生活的原模样。我只想立即出发去远方,不是去缥渺虚幻之中,不是去远离大洋的孤岛。我只想去任何地方,不论是村庄或荒漠,只要不被埋葬于此就行。我只想逃之夭夭,逃避过那些人模人样的嘴脸。我想卸下司空见惯的虚荣和伪装,成为我无法认识的我。从此脱胎换骨,苟延残喘,了此一生。
  我昏昏欲睡。这种浅度的睡眠是生活的间歇和期许,而不是生活的终止。靠着一排白马山寨的栅栏眺望原始的山林,伫立在九寨沟人间天堂的仙境中陶醉,甚至是穿过秦岭的一个山洞,我都心满意足。不幸的是,我从来都是事与愿违,而不是一帆风顺,心想事成。
  我周围的一切虚幻都成为我艺术生命的一部分,以它的血肉和生命的一切经验渗透和吞噬着我,就像满天的蜘蛛布下天罗地网。在随风摇曳的地方,将我捆绑。用柔弱的陷阱坑害我,用野狗最喜欢的食物诱惑我,以便使我寿终正寝。让我无福消受,悄然无声地慢慢窒息而死。一切就是我,而我就是一切。假如一切都是虚无,一切都将死亡,那么事情可能更具有实在的价值。空虚就是天大的意义。
  在梦幻中,我看到这是并不宽阔的大道,两边有扭曲的梧桐。树的枝丫向路中紧紧靠拢,戴着狰狞的面具,拿着长矛向我刺来,穿透我的心。的确是秋天,却没有一丝恼人的秋风,秋虫也不鸣叫,空气异常沉闷,凝固了。篮球场是空的,足球场也是空荡荡的,就像飞龙大道上并没有龙,报恩广场并没有人报恩一样,名不符实。
  一阵风吹草动,一缕阳光消失下去,一团阴沉沉的乌云重压下来。天黑了,倦鸟归巢,寂静降临。忙碌一天,我面壁思过,一把抹去功名利禄的嘴脸,驱除为讨好而嘴角泄露出的诡异微笑。最后,丝丝天堂的音乐划破寂静,在长夜里缭绕,时有时无,隐隐约约,听不真切。半个月亮落下去,天空泛出鱼肚白。整夜都没有出现二郎神和哮天犬,没有天狗吃月。星群密布于夜空,如同深蓝色的幕布上点缀的残像,是难以释怀的象形符号,毫无意义地浮现出文字,毫无意义地夸张,鬼一样地眨眼。
  2005-9-26 (感谢大家指点,又重新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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