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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原创]我在天山

2020-12-14抒情散文萧军1609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3:20 编辑

      我在天山2004年8月27日~9月1日萧军目录一、引语………………1~2二、第一日……………2~6三、第二、三日………6~12四、第四日……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3:20 编辑 <br /><br />      我在天山
   2004年8月27日~9月1日
                                                   
      萧军
                              
                                  
  目录
                 
  一、引语………………1~2
                 
  二、第一日……………2~6
                 
  三、第二、三日………6~12
                 
  四、第四日……………12~16
                 
  五、第五、六日………16~19
                 
  六、尾语………………19~22
                 
                 
                 
                 
                 
  我在天山引语
                 
  由于长期工作和生活的外界压力,我的心态极度彼倦,所以想给自己外出放松一下,于是,便有了到西域旅游和采风的想法。我决定第一站是新疆,第二站是兰州,第三站是西藏,然后再是。。。。。。
  十三年前,我第一次去新疆是出差。七天时间,整个儿龟缩在省会乌鲁木齐市。所以后来跟人一提起新疆,我总说去过去过,可是对新疆的具体内容呢?我无从谈起。
                 
  其实,要了解新疆还真不容易。如果不是最近几年,广东到新疆去旅游的人一拨又一拨,热潮风起云涌,听到的和看到的宣传连篇累牍,我想我是不会对新疆再产生任何兴趣的,毕竟尝到了在那里时差和温差变化的难受滋味。新疆在我的脑海里,始终只是一波孤立无助的浪花,堆起来,很快又消逝了。那么,新疆究竟有何魅力呢?
                 
  新疆——是我国最大的内陆省区,166万平方公里,相邻的国家最多,边境线最长,距海洋最远,内陆盆地最低,夏季气候最炎热,冬季气温最干冷,有着最大面积的盆地,最长的内陆河,最广袤的戈壁,最大的淡水湖,最长的地下灌溉系统,最大的沙漠,最长的沙漠之路,最大的自然保护区,最浓郁的少数民族风情,一句话,新疆有着中国各省市中最多的最最最。。。。。。
                 
  新疆从地理上涵盖了国土六分之一,聚居着四十七个少数民族,典型的三山两盆地势地貌,有着中西文化交融起始的古丝绸之路,是世界三大宗教信仰的交融区,还有如此的瓜果盛宴,稀有物种的繁衍,各民族文化的潜移交流,等等。让一直生活在新疆外部世界的人们,对神秘的新疆日渐产生好奇和浓郁的兴趣,在生活条件一旦提高了的前提下,大家都有前往一睹的探奇心理。既然如此,我的想法也是和大家一样的!                 
                 
  说起新疆,确切说我前后去了两次,共十三天,也只是在乌市的几条街道、几个巷子、几幢高楼之间里穿梭而已。这次来疆,如果说是旅游散心,那一定是名不符实,是望尘而已的。新疆之大,只能蜻蜓点水,策马观花。为此,我不写什么“新疆之行”,或什么“走进新疆”,我只写“我在天山”。因为我的脚步落足,仅仅是在出行于天山山脉区域罢了。
                 
  出发了,便有着观感,有文字记录,却不能以一概全,甚至说难入木三分,但我务须入乡随俗,而且时过境迁嘛。
                 
  我手头握着一本《新疆盛宴》(台湾版本),出发前,我用它敲开了了解新疆漫游的门户。书里有一首诗,诗中有几句写得好,我抄录下来为我的天山之行作“序幕的开头”:
                 
  “夏天,请从郊外摘来玫瑰,献给首府最美的女人。
  但美丽的女人太多,令人眼花撩乱,晕头转向,以至浪费了玫瑰。“
                 
  如果我不想浪费玫瑰,我就会从新疆这座巨大的花圃里,摘拮第一支玫瑰送给天山——这个首府里最美丽的第一个女人。
                 
  于是,我的天山第一日就从天山山脉区域开始了。。。。。。
                 
                 
  第一日(8月27日,星期五)
                 
  飞机到达乌鲁木齐市是翌日凌晨1:32分。接我的是广州黎明介绍的两位朋友,都是新疆当地绕有名气的摄影师。两位四十来岁,一个瘦,一个胖,前者留着长发及肩,后者剪着平发寸头,两个人身上都穿着摄影马夹,一看就是摄影界职业人士,气质特殊。尽管是在午夜时间里,他们俩依然精神抖擞,看得出他们是习惯于后半夜工作的那种人。
  瘦、长发及肩者,姓范,名书财;胖,平发寸头者,姓刘,名辉。大家在空地上先互换名片。范先生驾着一部三菱越野吉普车,我随车抵达了他们为我安排好的宾馆。经过交流,我们很快达成安排共识,我的第一日——天池由范先生陪同。
                 
  当晚我很久才入睡(大约在五点钟),天亮后上午10点,我接到范先生准时来接我的电话。下楼用过早餐,又一次搭上范先生的车准备上路了。
                 
  乌市时间和北京时间实际上有两个时区差别。北京见光时间早,可乌市比北京还要早;但乌市的时间迟于北京。所以上个世纪末有一段日子兴夏时制,由东部往西部去的人,出发是什么时间,到了西部还是原出发点的时间(如果在两个时区之内的话),所以北京上午的10点,在乌市应该是早上8点,而我们出发的上午10点,在北京已经是中午12点了。
                 
  乌市这个季节,气温凉爽宜人,光线和煦美美的,温馨如春意。我睡眠不足,可依然精神。尤其几阵晨风吹来,昨晚一夜的疲惫全吹没有了。我看着范先生洗车回来,在灿烂的晨光下,范先生精神盎然,我心里即时涌起一股对新朋友热忱友好的真实感激。
                 
  车上路了,范先生的驾车技术真好,一坐上车,便有舒适、稳当、机敏和速度的感觉。
                 
  范先生还是一位交际好手,几句话,便与人沟通了。也许我们都有摄影的爱好,也许是我过于急迫了解新疆的一些知识,所以我不停地与范先生扯开话题。
                 
  范先生还在我未上车前,递给我三本书:《丝路游》杂志第33期和第36期,另加一本我引语中提到的那本《新疆盛宴》。我一接过手,立刻惊喜万分。
  “借我看的吗?”
  “不,送给你的!”
  “哎呀,太好了,谢谢你,你真伟大。”我随手翻开几页,里面有精美的图案、照片和配图文字。编排和纸张油墨印刷和普通旅游杂志比较来,面目扉然不同,让我感到《丝路游》的份量,而《盛宴》简直就是一本游新疆的百科大全。
                 
  范先生也许根本不在乎我给他的“伟大”二字,在乎的也许是我的摄影虔诚,以及我本次专程来疆采风的执着态度。
                 
  我们的车子,很快进入了高速公路。一上高速,眼前的视野随着公路的纵深延伸而全景式开阔起来。后来我的新疆维族司机阿里木跟我说过,在新疆,若去一个地方是没有几公里十几公里的概念,而是一出车,就是几十公里,飙车的概念。所以后来的几天,在新疆的公路上,高速上,我的感觉如同飙车一样,放飞心情,放飞筋骨。新疆的高速公路还有一个特点:行驶在大戈壁上,左右两边视野特别开阔,马路象一条织着黄巾的黑色丝带,无尽头地向天边飘展过去,两边护栏杆,涂着湖水蓝的色漆,宛如蓝色的飘巾,栓着黑色的长龙蜿蜒起舞。新疆的平地,用“一马平川”四个字,我嫌它小气了点,要用广阔无垠,瀚海无边,天地相衔,等等这样的词汇,才能涵概出它的博大,它的宽怀。我后来的几天,觉到新疆留给我印象最为特别的:一是山,二是高速公路,三是胡杨、红柳。山,是因为地质地貌极具特色,是地球地壳演义出上万亿年的活化石见证;高速公路,是现代建设与历史痕迹结合的延伸;杨柳,则是新疆抗旱抗碱抗风沙的特别物种植物,是生命再生与延续的象征。
                 
  新疆八、九、十三个月的天,特别湛蓝(新疆朋友们说,这三个月是最好的外出季节)。空气质量特别好,呼吸嗅觉不到一丝杂味,透明得仿佛人体自己也被气化了,空气在人体的心肺胸膛里穿透流淌。我仰躺着,呼吸着清澈的空气,目望着没有一丝白云的蓝天,全身心的放松,大脑在休息着。“快看,红柳,肖先生。”范先生的话,忽然把我从沉醉中拽醒过来,我赶紧立起身,顺着范先生的提示,往左右两边寻找查看,“哎,已经过去了,你要不要来几张?”“好啊”我回答。范先生把车速放慢了些,再遇到前面有一片片红柳的地方,便靠停车线边停了下来。我立刻下车,用数码拍了几张,十分清晰。在我的相机镜头里,一丛丛的红柳沐浴在晨光下,迎风而伫,周围是沙碱地和石块,她们便是生长在这样的自然环境当中,以坚挺的枝杆,丰满的柳条,色彩艳丽的细叶,向人们展示出她们的品格和精神。所以在新疆生活的人,和来新疆过路的客人,无一不知道红柳的名字,无不以红柳的品格激励自己,以取红柳的精神昭示着学习的榜样。
                 
  车子平稳而快速地行驶在高速公路上和216国道上,尔后拐进一条通往天池山脚的柏油公路上,进了阜康县属地。阜康,古称“特纳格尔”,建县于1884年,是全疆最古老的县城之一,1992年撤县改市,是一座整洁的旅游城市。
                 
  车子终于开到了天池山脚下,山口不让车子上山,我们只好乘揽车前往。
  从我一步入天池领地,就悟出了范先生昨晚跟我说的:“(天池)你去也遗憾,不去也遗憾,”真谛之所在,果然如是。门票文字宣传上,标有四个“AAAA”,意即国家重点名胜风景区。可是在通往天池的路上,左右两旁所见到的山尽是光秃秃的,偶有疏疏落落稀稀散散的生长着类似针松的树,可并没有图片上映出来的大面积覆盖的森林,没有幽经小道,没有山呜水嚎飞鸟叫。在水泥铺设的路面上,温度升高,热气灼人,越往高处,强烈的紫外线光照越烈,让裸露的皮肤就如同在医院用小太阳治疗一样,疼痛逼人。当我们乘坐在揽车内,才有了高空吹来的一片凉风,揽车越往上移,景物才渐渐多了起来,丰富起来,才有些观赏点。比如山谷小溪,比如揽车底下的松柏树林,比如渐渐有些黄色的植被,再往远处去的隆起的荒丘和突兀起的皮毛不生的绵延大山。目光再次回到我的眼前,从山底和山顶两排互相对称,缓缓交错而行的红的、绿的、蓝的、五颜六色的揽车,烘托起这天池山谷中鲜活的动感地带与生命。
                 
  “哎,你看,那就是传说王母娘娘洗脚的小天池。”范先生手指着告诉我。我顺眼一瞧,果然,建在半山凹处有一座橙金黄色的八角亭,亭子下面,一湖几百米见方的碧绿色池水。“哦,那就是洗脚的呀,这个王母娘娘的脚也太大了是吧?!哈哈。。。。。。”
  “其实这只是传说,上面那个天池是洗澡的,所以习惯上把它们分作大天池和小天池。今年新疆干旱厉害,小天池没什么水,大天池也好不到哪里去,等一会你上去看见就知道了。”范先生解释着。
  我终于看到了大天池,这就是我一直从宣传画面上认识的“天池”,又称王母娘娘的“瑶池”。古人说它“神池浩淼,如天镜空”。
                 
  其实当她纹风不绉的时候,说它“天镜”不假,如同高空悬挂下来的一块巨大绿色显镜;说它神池,我却不以为然。因为它实在普通,神池里的水,是远处山上的雪化了之后,源源不断提供的。至于那娘娘的“瑶池”,“龙潭”,都是后人冠以的编撰故事,用来蛊惑现代人的心灵罢了。我耳朵旁,是一路上充斥着身边游人者的一遍遍质询声:“定海神针在哪里?”“哪里有定海神针?”“神针是什么样的?我们怎么没看到?”“喏,那不就是吗?”一位着白色汗衫,灰灰色宽腿粗纹布裤,把手里的导游小旗卷起来如同举着一根细细小棍子似的,大脑袋、小平头、中等个儿的小伙子,粗着嗓门回答他的游客:“什么呀,你们以为真的是一根什么大铁柱呀。”这位导游小伙子否定的说,然后又跟大伙儿解释:“我们前面看到的不是什么针,就是这棵千年古榆树!高原上能长出这么一棵平原上才有的古榆树,你们说,它奇不奇怪。每当湖水涨起来的时候,从淹不到榆树根那里,所以人们才把它称作为定海神针,是测定湖水深浅的一棵标记。”
                 
  我偷听到这么一段导游解释,再看一看那棵千年古榆,它距离湖水池面几十丈远,要想水涨到这个位置,恐怕不是秋季、冬季、夏季里才有的,只有春天化雪的那几天功夫才有可能的是吧!可是,当我察看到那些硬硬的泥土,厚厚的沙尘,磨得铮亮的圈围住这棵榆树的铁栅子,我真的怀疑,即便是春天到了,雪化了,下雨了,湖水也涨不到这颗古榆树根脚下的一半。大自然的奇异故事,不过是后人杜撰出来的说法而已。没有这些一个个编撰的故事,没有那些一个个指鹿为马的物体,会有游人慕名寻来吗?不可能!因此,当我听完这位年轻小伙子高声朗朗的解释之后,再看一看这株千年(也许只有百年)的古榆——定海神针,它那疲倦的身子,和被阳光直射过久而干喝的叶子,在一群群过路者的好奇、轻视、不屑一顾的眼神下,搭拉着下来,就和刚才还鼓着气说话,干嘶叫喊的导游小伙子一样,毫无蓬勃朝气。我再瞅小伙子一眼,从背影上我揣摸出,这个小伙子早已是无精打采,没有什么干劲的了。如果不是为了钱活着,干嘛总来这里嚷嚷呢?
                 
  小伙子的声音沉寂下去了。大大的脑袋,矮矮的个子,还有手里卷起来的那支旗杆儿晃来晃去。小伙子早已是有气无力的紧一步,松一步,插入在游人的队伍里,再后来,就没听到他一丝丝的响音了。我想,挨到这个时辰,小伙子带团带得真是够累的了,导游这活计,也不是常人们想象得那么好干的呀!。。。。。。
                 
  在《盛宴》介绍天池一章节里,附有八处风景说明:如石门一线、龙潭碧月、顶天三石、定海神针、悬泉飞瀑、南山望雪、西山观松、海峰晨曦。其实这都是需要分季节,分时段,分位置,分心情而来的。象今天我们这样而来,深秋枯水季节,正中午炎热时分,坐在大面积裸露的岩石上面,望着一拨又一拨的游人,上上下下,吵吵嚷嚷,稀稀拉拉,七七八八,你说,会有赏心悦目的好心情么?能抒发出天池美景的意境么?能迸出个绝妙好词的灵感出来么?不,什么都没有,只有傻傻的,干瘪瘪的,木木的呆在那儿的份,最后被导游引导得如同放牧圈了一大群的牛和羊一样,打了个转儿,又回到了从前去过的出发的地点上去了。唉,人就这么着,总要折腾点什么为难自己才好受,才好过日子,否则,“拿什么去拯救你——我的爱人呢?!”
                 
  我悻悻地和范先生独辟小道,另寻一条望景的路上去了,那是一处哈萨克族群居有毡房的牧民区。
  有两只鹰在我们的头顶上盘着,飞翔着,尔后又往别的地方飞去了。原来在更高的山地上面,簇拥着一群骑着高头大马的哈萨克姑娘和小伙子们。姑娘们衣服艳色,小伙子们服饰凝重,头上戴着民族方块头饰帽。飞鹰也许是闻到了他们身上的气味,不喜欢我们这些异族人身上的东西,所以我看着飞鹰总在哈萨克人的头顶上舞翔着,对我和范先生似乎根本看不顺眼。
                 
  我依托天池和远处山顶蓄着白雪的山峰为背景,拍了几张个人照,晒出来看到,范先生的取景、角度、用光和暴光都不错,不愧是专业摄影人士。从范先生拍的照片上去欣赏天池,应该说才是最美的。那绿如宝石般的茂密的针尖松,碧绿满池的湖水,肃静的远山,蔚蓝色的天空,还有那一抹不见融尽的山顶雪峰,湖水面上行驶的游船,增添了画面上的动感。我在照片中那各种表露的笑容,透视出我内心里极其安逸祥和的心理,一般人当然察觉不出我这活脱潇洒的影姿外面,曾经罩着心态压力的光圈……。
  拍摄的时间虽然只有几秒几分之几,却把人和物定格在长长的历史回忆之中,那种一瞬表达出来的情感精神面貌,似乎永远都不能让别人代替你抹去,所以,也只有留给自己一个人慢慢去细细地品味留连了。
                 
  当我和范先生结束在天池湖的观赏之后准备下山之前,我再一次目视了天池风景区周围的几处山峦和人造景观,忽儿我感觉到我的情感深陷在一种失望和悲哀之中:本来极其自然与美韵的景物,偏偏因人的刀工斧凿,添枝加叶,从而使得大自然逐渐远离了我们。我们强调的要回归大自然,反而又重新回到了人为的“自然”生活圈养之中,似乎我们人类总是在为自己编织绳索,编织圈套,死死地,牢牢地把我们的颈椎箍死起来。
                 
  碧蓝的天空,为我们提供了洁净的色彩;绿色的植被,为我们提供了优质的清新空气;炫目的博格达山峰雪域,为我们净化了炽热的心灵;平静的安祥的天池湖水,为我们带来了一块休憩的园林。然而,范先生的那句话,再次响入我的耳鼓里,宣传和现实实景极其走样,让我期望而又遗憾。这种人为“神工鬼斧”的做法,偏偏又证实了这么一句话:“旅游者走到哪里,人类的文明就破坏到哪里。”再美丽的地方,只要有人工雕凿,一切也就会将自然的美丽破坏殆尽!
                 
  “霍西——天池!”
                 
                 
                 
  第二、三日(8月28日~~29日星期六、星期日)
                 
  这两天是在吐鲁番地区度过的。
  吐鲁番位于天山山脉以南,地理上称其南疆;可在新疆旅游导游线路图上称其为东疆。怎么回事?
                 
  原来新疆是天山山脉东西横贯走向,从地理上划南北为南疆和北疆。天山全长2500公里,东起星星峡,西绵延至哈萨克斯坦和吉尔吉斯坦,在新疆境内,天山南北横贯1700公里。可是在旅游线路概念上,新疆游却把新疆游划成南疆、北疆和东疆。吐鲁番吡邻哈密,靠近新疆东部,所以吐哈两区合在一起也就称之为东疆。
                 
  “新疆”的说法,是十九世纪中叶以后冠名的,并延用至今。之前,史书上把玉门关和阳关以西的广大区域统称为“西域”。汉使张骞出访“凿空”以后,才让后人有了西域的概念。因此,出现了历史上的“丝绸之路”景观。有了丝绸之路,汉原中唐与西方的文化交流有了开始、促进、发展和演变。到了大唐晚期,丝绸之路改道(史称“中道”),吐鲁番地区正好是“一条东西大道和一条南北大道上的交叉点。从文化上说,吐鲁番好象是一块海绵,从各个方面吸取着精神内容和文字形式”。“没有其它哪个绿洲在文化面貌上象吐鲁番这样丰富多彩”(引德国克林凯特《丝绸古道上的文化》)。
                 
  当我从书本上得到这一断语时,我感到我对首选吐鲁番为我的新疆采风点之决定,正确而开心。
  临离开广州前,太太问我:为什么我总是喜欢一个人独自出门旅游而不喜欢结伴而行。我没有直接回答,也许我一下子没有考虑好怎样用妥贴的语言和准确的词汇来表达我一贯的风格,即我独自面对大自然或奇异的外部世界时,我会突然迸发出思考过后的灵感或一种新生情绪,以便可以让我释放出压力和有着重新工作的激情。
  这一次,也当然毫不例外。
                 
  从我第一天上高速公路接触新疆独特的自然风光起,就让我释放出了在热闹、喧哗、繁忙和沉重的大都市里积压下的工作与生活的压力,让我领悟到了人生的灰色的另一面,仍然可以有阳光,有灿烂,有色彩,有希望和陆续挑战人生的勇气。所以我一出发,或者说是散心,或者是边休闲边采风,我都不会担心路程上有多么艰辛和劳苦,我会从艰辛和劳苦中去获得再创勇气的享受!
                 
  我包车的司机,是一位维族年青人,名叫阿里木,汉语解释称谓“科学家”。可是人名归人名,相貌系相貌,三十出头的阿里木,外表看去怎么看也不象个搞科学研究型的人,何来“科学家”呢?阿里木一米七八的个子,中等体型,黝黑的皮肤,梭角分明的脸,当我一见识他,就从心里满意。阿里木给人一种诚实、稳健、机敏的印象,在以后的两天接触中,我经过几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处理过程中,更加发现他身上的许多优良品格,和这样的人交朋友,应当说不用害怕他“吃了你”,相反,在一个你不熟悉的地域,反而会得到来自他忠实和可靠的许多帮助。
                 
  我们的车,行驶在前往吐鲁番火焰山160多公里的312国道上。晴朗朗的天空,偶有挂着几丝细细的长长的棉花般轻柔的白云,柏油路面上,从远处看,象是浸泡了一层水,飘飘忽忽往天上走,当车子驶进的时候,原来什么都没有,干干的,净净的,原来这种视觉是由于地面炎热,蒸发出的气体,经阳光光线折射出物理震荡现象,产生一种远处的视觉效果。在一望无际的旷野上,戈壁上,一条黑色飘带般的柏油马路好看极了,宛若黑色的水波纹泛起的雾浪。如果说这种现象,在哪一座城市和旷野都有的话,那么唯有在新疆这块广袤的戈壁上见了它,才让人另有感受不同,有着一种野外奔波,漫无尽头,真正孤独旅者的满足。
                 
  从资料上我了解到,吐番地区有四个之最:地势最低,气温最热,空气最干,瓜果最甜。我们一路上感受到地面的温度越来越高,空气越来越干,迎面灌进车厢来的风,也越来越热。奇怪的是,身上出的汗并不粘着肌肤,风一吹,没有了,反倒觉得凉爽。为什么?因为新疆的温差室内室外是不一样的,有光的地方和有荫处的地方,温差不一样,高山和低洼不一样,戈壁和草原不一样,山里和山外不一样,夜晚清晨和正日晌午不一样,有这么多的不一样,感受也就真的大不一样了。是吧?!……
                 
  “火焰山”三个字,对凡是读过《西游记》的人都不陌生。在明代小说家吴承恩的笔下,这座火焰山被描绘得“坐地赤热几千里,飞鸟千里不敢来”,还有那把魔法般的芭蕉扇。当我真的亲临目睹了眼前这座火焰山的时候,我才发觉它和书上描绘的情形相照一比,失真万里,这就是吴承恩的笔法魅力。这一魅力,足足诱惑了十几代人,而且还在延续下去。。。。。。
                 
  “火焰山”——维语系“克孜勒塔格”,意即“红色的山”。维语的定义倒是贴切真实的。因为从大戈壁远远望去,实兀出这座高高的,耸立于蓝天之下的,气势十分冷拔的赭色大山,就真的如同一座正在燃烧的,没有穷尽的,地火高炉。几十公里之外,似乎能感受到它扑面而来的灼热之气。明代有人写了一首诗,把它夸张说成:“一片青烟一片红,炎炎气焰能烧空。春光未半浑如夏,谁道西方有祝融。”其实,对火焰山的感悟,只是人的心理作用罢了。因此,如果你读过这本小说,你会感受到这点;你没有读过,只听人讲,那么,到了这座赭色大山面前一站,也不过是一座光秃秃的红色大山而已,什么内容都不存在,什么想象都会随真实的存在而让历史烟飞灰尽是吧。
                 
  快靠近火焰山路旁前,有一段口子,“你进不进去照几张?”阿里木问。我看了一眼,那里进进出出的人很多,车也多。“不了,”我回答。因为我已在远处拍了它,当走到近处再看它时,便不觉得它有多少神化和魔力了,留给我的仅仅是一个山的轮廓,还不如《西游记》里留给我的是一个很长的历史神话故事,丰富、生动而那么有趣。因此我想,凡是未到这座被神化了的火焰山的人们,我看还是让火焰山去给他们留下一些长长的,丰富的想象为好是吧!
  我们的车子,绕火焰山半道之后,穿过一条间隙辟出的柏油公路驶向柏孜克里克千佛洞。这是我在吐番地区受到吐番文化启法和艺术启示印象最深的地方。记述千佛洞之前,我想简单介绍维族的来历背景,因为它与千佛洞和千佛洞文化,以及后来的伊斯兰教文化和信仰等等,有着历史的渊源影响和密切关系。
                 
  维吾尔一词,含有“联盟、联合、同盟”之意,其族源追溯到公元前三世纪,一群游牧于巴尔喀什湖与贝加尔湖(今俄罗斯境内)之间草原地带的丁零人。丁零人又称铁历、铁勒或敕勒人。由于他们使用的车轮高大,所以又称其高车人或高车丁零人。据史述记载,这些逐水草而居的丁零人,到了七世纪组成了回纥部落,以后在鄂尔浑河上建立了回纥汗国,到了唐代,改称“回鹘国”,即“回族轻捷如鹘”之意(一种草原上的鹰)。
  西元840年,回鹘国解体,余部向河西走廊、吐鲁番盆地和以塔里木盆地为中心的草原与绿洲迁移。在漫长的历史岁月中,这些回鹘人融合了中亚突厥各部,以及东西两汉移居西域的汉人,还有南疆原来的一些土著人、吐番人、契丹人、蒙古人,等等,逐步发展成维吾尔族人。
                 
  维族人是一个融合型民族,性格热情,直率,奔放,精于农耕,擅长园艺,崇尚商业,热爱歌舞,信仰执着。维语早期源属阿尔泰语系,使用古突厥文,后来创造了回鹘文。现在的维文是在察合台文的基础上,采用阿拉伯字母改进的。用一句流行语概括:“阿拉伯语是知识,波斯语是糖,印度语是盐,维吾尔语是艺术。”
                 
  柏孜千佛洞凿建于米曲氏高昌国时期(499~640)。柏孜克里克维语的意思——山腰;突厥语的意思——装饰绘画;把它们联系起来就是:山腰上的装饰绘画。
  佛洞凿建于高昌国时期,那么高昌国今天的旧址又在哪里呢?她的起源和破灭又于何时呢?
                 
  西元前一世纪,西汉在距今吐鲁番市约40公里的地方设高昌壁,西元327年设高昌郡,西元460年北凉王朝建立高昌国。从西元840年到1275年,高昌壁是高昌回鹘国的都城,城池面积大约220万平方米,周长5公里,城墙略有七八米高,城内僧侣约有三千人。这里是丝绸之路北道的重要国际都会,是欧亚货物、商品、旅客的集散地,它的建筑格局效仿了长安内城、外城、宫城三个部分(笔者有图片为证),可以想象高昌都市当年的极尽繁华。所以在十五世纪前,高昌作为新疆的三大佛教中心之一,佛教的思想影响,正是由吐鲁番地区向东辐射,并逐渐东进传递到甘肃敦煌,陕西长安以及沿海各地的。我今天也才知道了历史上的唐朝、南北朝、北魏、北宋时代,中国佛教鼎盛的传播影响力正本之源,竟是来自于西域这样一个不抢眼的小都之国,而今天,在我眼前,显现看到的则是一片废虚颓垣。原来历史上的高昌国正建址于今天的吐番市城区外50公里远的阿斯塔纳乡。
                 
  正是在阿斯塔纳乡,我用镜头和微型录音机采集到了一组当地的质朴风情:在沟儿坎,我和装扮一新的维族姑娘舞蹈;在维族老乡家里,我品尝到了刚刚摘下的无核小粒子葡萄,这种葡萄比马奶子葡萄更甜更好吃;在葡萄沟到了夜晚,我们聚集在葡萄园子里的葡萄子架下,亮起了灯,举起了杯,耳旁奏响着表现维族人欢快、热情、奔放、明朗的音乐,赏心悦目地观看着流传了几十个世纪的那孜库姆舞姿态,尤其有几个七、八岁大的男孩、女孩,不在大人的任何依托保护下,自主地圈进舞地中央和大人们一样,跟随着音乐的节拍,手、脚、脖子自由自在地,乐感极强地舞动起来,这般童趣,让我们汉族人叹为观止。
                 
  我还在阿斯塔纳乡的一个维族人家里,给这一家子人拍了几张全家福照:上至102岁老人,下至三个月婴儿,可婴儿看上去比我们汉族同周岁的婴儿要大出一个圈来。我在他们家的果园里尽情地采着、吃着,还可以带着拿走。百岁老人的慈祥和这一家人的友善目光,让我在笔下记述他们的时候,依然可以跃然出现在我的纸张上面,那一幕定格的情形仿佛依昨。
  我走在阿斯塔纳乡的大街上,无论是迎着驾驭着牛车、驴车、羊车(就是很少见到马车)的老汉,还是拎着包袱,拎着提篮、引领着孩子或跟随自家丈夫后面,要么急匆匆,要么漫步般悠闲的维族妇女,或者还是漫天漫地跑着闹着戏嬉着的维族孩子们,从他们每一个人的神情和行动举止上,我似乎都观察到了高昌古城渊源的历史,在他们这一辈现代人的身影上仍影响着:崇尚信仰,讲究传统。他们的每一处地方,依然流露出他们在新疆少数民族中(除汉族之外)的自恃大民族统领人的精神和风采。所以我据此断想出:新疆人的崛起、繁衍、生存和发展,其中一部份人的祖先是和历史上的高昌国的建立分隔不开的。那么我们对维吾尔这样一个民族的进程了解,就不得不让我在这里给读者们先有一个书面上的介绍过程了……
                 
  最早期的维族人,是逐水而居的丁零人,他们建立了有统治地位的回鹘国以后,就有了地域概念和国家概念;有了地域和国家概念,便有了落地根居的群人。这些群人,就是现代维族的先人。这些先人,不但依据他们民族的习性生活,还有着他们自己创造的文字、文化、宗教和信仰。有了宗教信仰,便有了信徒,有了信徒,便有了传播的集中地点和宣传的艺术手法。所以在新疆境内的千佛洞,便是早期维族人信仰印度佛教,传承古印度文化文明的结果。所以,在今天新疆容存众多少数民族人口之中,维族是一个最大民族,维语是最鲜明和最有代表性语言之一,今天的伊斯兰教,正是建立在十五世纪以后发展起来的最大的民族宗教。维族人之所以能够在新疆众多少数民族中确立她大民族的地位和领导作用,与她在历史上的组盟、传承、演变、和进化离不开的。所以,在吐番和喀什这两个地区人口仅次于乌市的城市,真正是维吾尔民族的聚集中心与文化中心。
                 
  千佛洞的存在,是十五世纪前新疆维族人大面积信奉印度佛教的历史见证;千佛洞的毁坏、污损,也是新疆维人后来改变信教,诋毁和迫害异教关系的历史见证。到今天,全疆80%以上者信奉伊斯兰教,教会中,维族人、回族人、哈萨克人、蒙古族人最多。所以我对历史上新疆的这两次信仰大变迁的皮毛了解,刚好是从对柏孜千佛洞的景观认知当中,结合从后来的历史片断资料中,领悟和了解出来的。
                 
  当我满怀对这一历史的变故希望对它去有更多的了解和兴趣的时候,千佛洞里一转,让我大大失望。这又一次证实了一个经多次实践证实了的观点:我们有很多的名胜景点其宣传与介绍,其实与现存真正不符,相去远远。
                 
  为什么?仍举个佛洞为例。因为我从门票背页的文字介绍来看,知道现存洞窟83个,壁画40多个,保存面积1200平方米,是举世公认的回鹘佛教艺术中最重要、数量最多,保存最完整和最具代表的艺术洞窟。可是,我在现场详细观看和记录着的则是:“27号下窟较清晰,25号7窟几乎灭净;27号上7窟清晰,但盗迹明显,有一处五分之三被完整剥割;28号、29号下窟几乎只见空泥;30号、32号壁画轮廓依存,但人物面孔人为污损,甚为严重。。。。。。。”
  门票背页文字还说,“千佛洞窟有过两次翻修,九世纪中叶成为回鹘高昌的王家寺院,历代高昌王修建此洞,十三世纪中叶,随伊斯兰教的传播,洞窟在异族冲突中废弃。”
                 
  但是,我在观看洞窟壁画的时候,留心注意到所有供游人参观的洞窟里,都竖着一块牌子,上面说明一段话:“此窟于1806年(或18xx年)被德国人(还有英国人)某某某盗窃,现展于柏林或伦敦什么什么博物馆内,有些则毁于第二次世界大战,或完全毁迹。”
  文字说明到此,似乎洞窟内的一切损毁,归咎于外国文化强盗和窃贼。可是我想,除了这历史上的文化窃贼和强盗之外,还会不会有我们自身历史和现实的原因呢?我不去细究,但只略一思考,便有三个方面想了出来:一是历史上的异教徒冲突,人为捣毁;二是文革极左狂潮,席卷破坏;三是部分村民的内外勾结盗卖文物,占已非财。如果我们在介绍历史文物被污毁的同时,把责任统统归咎于外国文化强盗分子,这也许是极不完全,也不公正,也不尽理由说得过去的是吧,也应该查找一下我们的自身。只有这样,才会唤起我们民族及后人的觉醒,才会使文化保护意识日渐提升,才会更加增进对我们民族文化全面的珍爱和了解。
                 
  前面提到,吐番曾是新疆三大佛教传递中心之一,一度还是摩尼教的世界中心。既然是中心,它的洞窟艺术就不能不有所表现和展示出来。今天,我观看的仅仅是对外开放的很少很少部分。据后来我从朋友处了解,新疆目前保存规模最大、最完整、也最为清晰的应是库车地区的“克孜尔千佛洞”。
                 
  库车距乌市748公里,往返加游程,需4~~5天,对我此次计划来说,远远过界,所以只待下次安排了。
  我后来对库车的文化了解(准确说是对洞窟文化的了解)是从书本上获悉的,我把它摘要下来,参录在此,以作为柏孜千佛洞的文字背景补充说明,让读者进一步明了。
                 
  库车——是今天的地名说法,汉史上,库车即称“龟兹”,又称“龟兹西域古国”。它是包括今天的库车、拜城、新和、沙雅、轮台几个县城境内。东汉以后,西域三十六国兼并,龟兹扩张,形成了以库车为中心的泱泱大国,成为当时的西域五强之一。
                 
  龟兹文化是古代四大文明古国交汇处,也是北方草原、游牧文化和南方羌蕃文化的交汇处。龟兹古国境内有六处现存保护完整的石窟,近2万平方米,600多个洞窟,20多处窟群,占新疆目前石窟遗址的四分之三。而克孜尔千佛洞是开凿最早,壁画最多,洞窟数最多的石窟,它比甘肃敦煌、莫高窟还要早二百年,甚至可以说是克孜尔窟影响了其它以后开凿出来的洞窟文化。我后来才明白,所谓“洞窟”,准确说法应当叫“中心柱式洞窟”,尔后才延伸到其它洞窟的艺术表现形式。
                 
  “中心柱式洞窟”较早出现于公元三、四世纪,来源于印度的支提式洞窟表现模式,同时也受到波斯建筑的影响。中心柱式洞窟一方面存在龟兹佛教信仰的影响,另方面也基于本地地质构造的特点。所以我们今天看到的洞窟艺术和莫高窟壁画艺术,或是山西大同云岗石窟、洛阳石窟等等,都可以说是因由受龟兹中心柱式洞窟的佛教建筑艺术的影响和伟大创举,是佛教艺术对人类文明史上的一个巨大贡献。
                 
  龟兹的中心柱式洞窟开凿于公元前2~~3世纪,甘肃河西走廊的石窟开凿于5~~6世纪,随后是敦煌(南北朝公元420~~581年鼎盛)。山西大同,陕西洛阳,四川绵阳,以后逐步渐入内地和周边城市,在我国南北朝时期,佛教是最盛行时期。因此,我们看到今天的佛教遗址,不难可以想象当年的六朝古都,汉川平原,黄河流域及关中关内关外的佛教影响,是如何昌盛行走,风卷中华大地之上了。
  历史回顾到这里,我忽然停下笔,长长吁了一口气,是因为我面对中华民族上下几千年的主导历史,仅此佛教洞群石窟这一门类艺术,都深深让我感到巨大而纷繁,如用文字表达,却会枯渴而思绪疲倦,更何况还有更多的未去追溯的其它历史掌故,哎哟,多累呀。。。。。。,我赶紧收起笔,勒住这一思绪的缰绳,立即再回到柏孜千佛洞面前。
                 
  当我走出千佛洞,我十分关注地一遍又一遍巡视洞窟群周边的现存环境:绵延的大山,裸露的红岩,一大堆又一小堆七零八散垒叠起来的砂砾,几间土块垒打起来的民居,在洞窟群与大山中间一块长长的狭谷里,生长着几排排列细密、十分茂盛、绿如翡翠的白杨树林,还有一溜长长的葡萄园。在绿树下和葡萄园边上,有一条轻轻晃动着的小溪,在这条狭谷里,绿色的生命就是依偎着小溪,才得以日复一日,年继一年,培植出一块狭谷里的绿洲,让我们见证了历史的过去,昨日和今天。
                 
  我就要离开整个柏孜千佛洞名胜景区了,我再一次望着十分碧蓝的天空之下,灼灼日照暴露出来的高山、裸岩、赭色沙粒、砂砾、民屋,又再一次遐想,当年的柏孜千佛洞前,有多少信徒跋涉千里,翻山越坎,手捧香火前来顶拜,口里念念有词,那场面,那情形,何等庄严,何等凝重,何等神灵。如今,都不复存在了,香火荡然无存了。可是洞窟内残留下来的壁画痕迹,却让我们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人,都会自然而然和依旧揣测着过去,惦念着将来,啄磨着:这些残余壁画,是历史留给我们人类的极其珍贵的艺术瑰宝是吧!
                 
                 
                 
  第四日(8月30日星期一)
                 
  来新疆几日,我很快适应了时差,不象前两次,住了五六天,回到广州还是分不清白天黑夜东西南北,那种颠倒黑白的日子,实在让人过得莫名其妙。
                 
  新疆的早餐通常在9~10点,午饭在14点,晚餐则在20点,出来旅游的人只要适应了,也就没什么差别和不适。
  早餐过后,刘辉、范书财二位先生来到宾馆,约我一同前往新疆美术馆(乌市内)五楼参观他们的同行——李学亮新疆摄影作品展。随后,安排了今天要去的两个地方:硫磺沟和亚洲大陆地理中心,简称“亚心”。
                 
  今天天气依旧晴朗,阳光灿烂,我又一次坐上了范先生的那部越野吉普。
  硫磺沟距乌市大约50多公里。我们先直抵硫磺沟,回程时路过亚心停一停,然后才回到市区,硫磺沟和亚心是同一方向,同一道上。
  说起硫磺沟,我是从范先生的摄影作品中知道它的名字的。从画面上看到,那里的山,嶙峋古怪,山尖陡峭,尖峰如削,山体绵延,山势壮阔,山色层次感强,在不同的时间里和光作用的变幻下,拍摄出来的图片,视觉效果大不一样。有的山体宛如通体流血,有的宛如火焰燃烧,有的宛如壮士断臂,有的宛如冷面兽光,有的宛如阴森曹府,有的宛如群魔张牙舞爪,总之你面对着它们,可以展开你无限的丰富的极尽的想象。
                 
  正因为这样,我问范先生,“这个地方在哪里?”“硫磺沟”,范回答。
  于是,我决定用一段短暂的时间亲临硫磺沟看看。
                 
  “找到这个古怪的地方说容易还真不容易。现在几乎成了每个来新疆拍照的外地朋友们的景点了。”说这话的是刘辉,这也是一个健谈而且记性特别好的中年人。
  我后来读到的《准葛尔摄影三剑客》文章里,有关介绍刘辉的文字才知道,刘辉是河北人,生长在新疆,落户在深圳,后又重返新疆;年青时下过乡,插过队,读过大学;后来经商下海,出过国门,足迹走遍中亚;现在他割舍他过去曾经辉煌的一切,可是割舍不了他对摄影的独有情钟,于是他拿起了相机,从此走上了一条影不惊人誓不休的职业之路。
                 
  “那你是怎么发现这地方的呢?”我问。
  “那时,这里还是一条国防战备公路。六七、六八年修建的。为防止前苏联侵略,几乎没人知道。那时候我在这里当知青,经常路过看到两边的山势,此时并不觉得怎么好看。后来玩起了相机,重新来到这里,一拍照才发现,它们很有特点,再后来知道它的地理地质构造变化原因,才感觉这里确实是一块不简单的拍摄景点。”
  “你们拍摄的那些照片,为什么色彩和自然景物会融合得那么好呢?简直跟油画似的,有些角度拍绝了,令人想都想不到。你怎么想的呢?”
                 
  “你看到的那些照片的确是我们花很多很多心血拍摄的。有时等一个景,要从早上到傍晚,甚至晚上。需要阳光辅助的话,还要计算好阳光落照的时间差,光的时间长短和不同时间段的阳光,会给山体披上不同的色彩,从而反映出不同的山的层次颜色和差异,甚至要看准光的照射层面,调准好光的深浅,这样拍出来的画面才达到预想效果。”
  “你不知道吧,为了拍山或树,或草皮植被的照片,我们常常是风餐露宿,一顶账蓬,一个睡袋,一把手电筒,一套摄影器材,生活食用方面倒是十分简单。交通工具以前不是汽车,而是搭公交车,长途车,还有骑过自行车,后来是摩托车,越野车。现在的条件比过去好多了,但依然十分辛苦。我们常常是十天半月甚至几个人聚集到一起两三个月不回家。我在新疆拍了五六年,照片有上万张,满冰箱贮存的胶卷。你知道吗,书财的一部相机就价值15万,最近还又购买了一部将近30万的呢!”
  刘先生的话,让我听了嗻嗻吐舌,这种投入工作的敬业精神实在让人赞佩。
                 
  范先生的越野吉普载着我们驶向了目的地。我一路上都毫不掩饰对进入硫磺沟后,我所见到的每一处奇山怪石引发出我的赞叹和拍摄冲动。“你别着急,这里还不是最好的,最好的最壮观的,最奇异的还在前面,马上就到了”。刘辉提示我。今天的范先生不怎么多话,或许是昨晚又一通宵,加上今天的道路崎岖,需要格外打起精神,所以我开玩笑说:“喂,兄弟,我们的全部家当在你手上啦!”
                 
  明代王安石在《游褒禅山记》一文里说到,外出旅游要想看到那些高山险峻的奇景,必须是人迹罕至的地方,必须路途遥远,艰苦不凡,所以“夷与平,则游者众;险与奇,则至者少。”在经历过崎岖险阻的道路之后,才能看到面前的无限风光。
  刘辉和他当年的同仁们,便是凭着这种探险求美求精未绝的精神,凭着一股子契而不舍的干劲,才能够在他们的手上拍摄到如此众多美妙绝仑,美奂美仑,拍掌叫绝的好照片出来,被同业人士称喻为“摄影剑客”。刘先生还因此曾作为台湾《世界地理》、香港《中国旅游》、《旅行家》等等专业杂志的特别撰稿人。
                 
  目的地到了。我下了车,兴奋地跟在刘辉的脚步后面,听他一边介绍,一边寻找拍摄的最佳位置。我忙不迭地抓拍,连拍。到新疆来的短短几天,我已经费去了六七筒胶卷,当然,比起刘辉他们这样的专业人士,我的几筒胶卷远远算不上什么。
  我选择了一个山头,拍摄到有这么一组照片:把山体的山峰当龙头,绵延的山体当龙身,山脚当龙尾,那一道道的沟梁,看作是无数只龙爪,从山顶上淌下来的一道道青灰灰的岩灰层,宛如是龙身上的一片片鳞盔龙甲,又好象是一只遍体鳞伤的巨龙,满淌着无数条痛苦的泪河。总之,面对着这群山地势结构,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你想说它是什么就象什么,当你无法想象,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时候,也许就是你的江郎才尽了!
                 
  面对着这一大群特别的山势地形地貌(有图片为证),看着一山不同一山,一物不同一物的山体,怪岩,我再次深深领悟到新疆的地大和历史演义进程的深邃。据权威考古鉴定,新疆这个地方,大约2.5亿万年前曾是人类的海洋。今天有如此挺拔险峻的山峰,绵延不绝的山脉,浩瀚无边的沙漠、戈壁、盆地、大草原,奇峰怪石,风化物种,世纪冰川,流动沙丘,内陆河床,以及生长别具特点的胡杨、红柳、古榆等等,还蕴藏着人类赖以生存的巨大无垠的地下石油、煤、天然气、各种天然物矿,都是因地球演变的历史而奉献给人类的。
                 
  “在新疆,阿河其县这个地方是一个三结地带。”刘辉后来坐在车上告诉我。“什么叫三结呢?就是天山山脉、喀拉昆仑山脉和昆仑山脉三大山脉的走向,最后都有一处汇集到这个地方,形成一个结,纽集在一起。这个结,因为地势挤压,构造成阿河其这块地方有着非常奇特的地质和地貌,人称是新疆地质博物馆。在这里,可以看到许许多多被扭曲的奇石怪山,我们手上拍摄下来的照片,让人看了从视觉上感到十分特别,生动,富有灵性和想象。”
  刘辉不愧是一个勤奋的流动拍摄专家,也是一个勤奋的海绵式的知识学者,没有他的健谈,没有他的启示,我看着这些周边的枯燥的大山和冷漠的环境,除了几声感叹之外,或许什么都不明白,什么都不知道,仅仅是一览瞥过而已。
                 
  刘辉在返程途中,还跟我介绍了新疆的几处风景特点,比如说:吐鲁番小草湖的风力区每9秒7公里,是达坂城风力区的几倍;达坂城天山以南是炎热区,温度最高可达50°,放一个鸡蛋在戈壁石上,1~~2分钟便可以吃了;天山以南是凉爽地区,多雨,多雪;吐一鄯一托地区为三十里风口,冬季大雪封路,要摆放一台推土机,风季随时可以堆起七八米高的墙堵路;新疆是侏罗纪地层地质构造见证化石地区,有几处地方分布形成喀托拉组地貌、雅丹地貌、安基海地貌,各地貌地势不一样,构成新疆地理的几大板块。
  又说起硫磺沟,刘先生说:“你在夏天闻不到什么异味,冬季你来的话,空气中漫天散发着火药硫磺味,为什么?因为这里是煤碳自燃区。整个新疆有57处大的自燃火区,硫磺沟就有几个。你看到没有?那几座山包上用白色灰粉饰着几个巨大的阿拉伯数字,”我随刘辉的手势往右边看去,确实几个白色粉刷字“4、5、6”一字排列在几个缓缓向上的山包口旁边。“那就是已经被扑灭了的火山口,烟是从地表层面下的自燃煤往上冒出来的,因为这样,人们才知道下面有火。经过几年的努力,至去年才把它们灭掉。真不容易。”
                 
  听了刘辉的介绍,我骇然、好奇,且神秘。如此众多的“火山口”,不知每天要浪费多少地下资源,同时也多多少少地在威胁着地面上人类的安全与生命。
  “这些自燃煤的火是怎么燃起来的呢?”我问。
  “这里有一个故事,说是十八世纪当地城里,一个富翁来硫磺沟采煤。当他采煤打井打到一定深度的时候,忽然发现地层下面冒出燃火,如一条龙似的一直延续伸向里面。他害怕了,赶紧叫人填封起洞口。可是,填埋了这里,远处有空隙的地方又冒出了浓烟,终于惹出了火患。富翁以为惹恼了天神,哎叹自己倒霉。其实,烟煤自燃是地表层底下的煤块,与外部进来的空气中的氧气碰撞,产生燃火,是因为新疆煤质燃点极低的缘故,加上地下长年积聚的二氧化硫,所以一遇空气便容易着火。”刘辉插了一段故事。
                 
  听完这个故事,再看看车窗上远处的丘陵般延伸的几处山包,我明白了,“喔,原来是这些山头冬季里释放出来的魔烟是吧!”由于地热,这些山包的朝阳面冬季不覆雪,背阳面却是积雪和绿草。如果不是刘辉的这些解说和指引,我对这一地段的山势情形真是一无所知!无意的收获,让我一下子醒悟出孔子的一句教诲:“三人行,必有我师。”古训甚是也。
                 
  如果说,采煤者富翁遇上了一个本应开心,而后又碰上倒霉后悔的故事,那么,我从书本上却知道了另外一个让人意外而又开心的文化故事。
                 
  1889年,一位年轻的英国中尉受英国雅喀什噶尔领事的派遣,到新疆捉拿一名凶犯。得知凶犯到了库车,住在一家小旅馆里,中尉便去追捕,结果凶犯逃脱。中尉回到旅馆很是苦恼,躺在床上长吁短叹。这时,进来一个不速之客,他手里拿着一本书,向中尉兜售。这是一本用桦树皮制成的书,书页上密密麻麻斜写着蝌蚪般一样的文字,中尉买下了,并且还想再买几本,结果来人把中尉带到一个地方转悠了几下就不见了。于是中尉带着这本书好奇地离开了库车,凶犯也不再去追了。当中尉来到印度,找到正在那儿讲学的英国著名学者鲁道夫。赫恩雷,请他鉴定这本书时,赫恩雷告诉他,这是一本无价的宝书,是用中亚波罗谜一般文字抄写的一本有关医药和巫术的书,出版年代至少在公元5世纪,现在还没人能把这本书内的文字意思翻译出来,它的价值是无法估量的。中尉一听,大吃一惊,没想到自己遇上了这么一个天方夜潭的故事,发了一笔意外的文化之财。中尉手上这本书的文字叫吐火罗文字,是世界上目前现存最古老的文书之一。从此,这位英国中尉的名字被记载在史册里,他的名字叫鲍尔,于是这本书也就称其“鲍尔文书”。
                 
  读者啊,当你读完这两个故事,之后你会有什么感想呢?可不可以说出来让我也听一听!不过,其中有一点,我猜想到如果有机会的话,你是不是也想去一次新疆,在旅程行中,也希望有一个冒险的意外收获呢?
                 
                 
                 
  第五、六日(8月31~~9月1日星期二、三)
                 
  新疆纪事,似乎永远有纪不完的内容和想法,可人总是要走的呀!
  当我辞别阿迪力,匆匆离开杂技团前往火车站,再匆匆赶上火车步入到车厢里时,仅仅喘息了二分钟,火车便启动驶出了乌鲁木齐。
  “霍西——乌鲁木齐!”我一离开了你,下个行程就是东部最大的城市——哈密了。
                 
  上面说了“阿迪力”,阿迪力是谁?阿迪力就是最近几年名气十分走红的高空走丝大家。他的轰动之处在于,无论他离地面相距多高,行走间距多宽,他都不需要高空安全保护措施和保护器具,他因此挑战了全国无数个险峻的地方:长江三峡、长城、峨眉山、九寨沟、紫京城,在十几二十几米长,十米八米高的两楼之间行走对阿迪力来说,早不是什么难题,只是小菜一碟。可阿迪力不仅高空挑战自己,超越吉尼斯记录,还敢于在行走钢缆中做一些高难度花样表演,让观看他的人既心惊胆颤,又不得不看,很多人想领略阿迪力的高空胆魄、技巧和风采,所以我这次来疆也是专门去约访他的。
                 
  在司机阿里木的引领下,我顺利地找到了阿迪力的办公室。在办公室里,我又意外地见到了阿迪力的哥哥和新徒弟。我一直等候着阿迪力的到来,过了将近90分钟,阿迪力来了,可我们之间的谈话只进行了二十几分钟。也许是我的突然造访让阿迪力毫无准备,也许我约的时间不是时候,但我不怨悔。因为我如此近距离地和阿迪力接触,观察这位高空名人,乃十分幸运,也是见有所值。
                 
  阿迪力个不高,1.68~1.70,敦厚壮实,当阿迪力的妻子随后出来,站到阿迪力身边,便显出这个女人的不寻常之处。除了他们同是一语系人,阿妻的个儿略高,俩人的差别还是让我观察了出来。妻子就象阿迪力的大内总管,说话精明,动作利索,接人待物外向干练。本来由我约谈的主角阿迪力,在交流了一些基本情况之后,后面的话都让妻子给交待了。阿迪力的风格,一下子从接人待物中显现出来,映衬出了阿迪力的内涵:沉稳、果决、踏实、淳厚和智慧。
  在我们要分手的时候,突然阿迪力的妻子问我一句:“你是哪里人?”——“湖南人”。“哦,湖南人很聪明,我很愿意和湖南人合作,看来我们的合作可能会成功,是吧?”
  阿迪力妻子的回答,让我意味深长。阿迪力本人呢?本来和我主谈的,到后来他妻子一接过话,阿迪力便没有再多余的话。事情往往就这样:桃代李言,李本不得有言。
                 
  当日下午8:30分,火车抵达哈密。我没有出站,而是向一位站台工作人员咨询在哈密如何最佳安排行程的情况。这位工作人员淳朴,直率,告诉我怎么怎么安排,同时,介绍一位熟人给我,让这个熟人,也就是后来陪我一同前往巴里坤草原的司机——汉族扬军先生。当我知道这位车站工作人员恰好又是车站售票处的售票员时,我为第二天将要离开哈密前往下一站甘肃兰州发愁如何购票的想法,解除了后顾包袱。
                 
  我在《新疆盛宴》——“哈密”这一章节眉白处,拟出了两套出行方案,○A:住哈密城区,逛夜市,翌日包车巴里坤,魔鬼城,下午返王陵府,夜20:30T194或21:40T70兰州○B:住巴里坤毡房,翌日草原、魔鬼城,下午返哈市参观王陵府,夜20:30T194或20:00T54兰州。沿途风景区:军马场、白石头、孔门寺、大草原、巴里坤县城。
  实际呢?我当晚包车白石头(住毡房)呜沙山松塘军马场古峰火台地藏寺仙女庙巴里坤大草原巴里坤湖大河古城神泉王陵府盖斯墓伊斯兰教协会市中心广东路夜22:00T54兰州。
                 
  这一比较,B方案可行,而且实惠,节省了许多时间。事实上,如果不是当晚赶至白石头住上一宿,而是第二天从哈市出发的话,那么到了白石头,呜沙山、松塘和巴里坤地区,就一定拍不到那么多好的照片。因为下午由巴里坤返回哈市的时候,天空早已云层加厚,气温开始下降,那种蓝蓝的天空、绿绿的草原、串串的牛羊、马、骆驼和驴在草地上自由自在休闲的情形,已经嘎然不见,甚至连后来意外见到的、稀有的、大片大片的新疆黑大雁扑飞的镜头,也没有机会识缘了。。。。。。
                 
  对哈萨克民族的了解,我是从导游书上读到的,这是一个热情、好客、直率而又奔放的草原游牧民族。我第一次接触哈萨克族人,是在天池山脚下的一个毡房里。范先生推介我说去尝一尝毡房里的奶茶和手抓羊肉。接待我们的是一位名叫阿里木的中年村民,他的名字,和后来陪同我去吐番的维族人阿里木是一样的。不过,在新疆如果需要区别两个同名称呼人的话,你要在称呼他们的名字前加上父姓,或是职业,或是人物特征的连贯称呼,否则就搅乱了。为了区别,我下文里把他称着“天山阿里木”。天山阿里木的面色黑黑的,高原上人的肤色大概都这样,脸上没有水份,留下的只有干干的粗糙的黑里泛红的岁月年轮。
                 
  我第一次喝奶茶,开始还不觉得怎样,只是味道里含有一点儿羊膻味,好在我喜食羊肉,后来又端上一汤盆马奶。范先生说,这是个好东西,补气、提神、增强精力,尤其野外长途,或休息不足感到疲倦浑身乏力的时候,你喝上一碗便会精力充足,干劲倍增。“真的这样啊?太好了!我现在就喝它一大碗。”话一出口,我往嘴里一灌,顿觉一股粗粗的流质感,带着又酸又膻的马味即入喉咙,直冲脑门,灌入到大肠里,搅得我五肺滚翻,一种特别不好受的意念冒上脑门,好想吐好想吐,一直久久,我的胃肠才缓和过来。“草原上的人和我们南方人真的不一样啊!”“我这才体验到生活在马背上,逐牧于水草,其放牧人的饮食和作息于我们城里人的生活大有差别,一碗马奶,隔着城市和草原、牧民和居民、汉族和少数民族,两者在许多方面有着天壤的风情与习俗区别。
                 
  我还了解到,到少数民族区,若被请进毡房里的客人,一进门要坐在左手边的毡上,主人是在右手边的毡上,中间是留给最尊贵的客人。如果主人向你递上奶茶或其它什么吃的食品的时候,客人要双手捧接,以此表示你对主人盛情好客的诚心感谢;如果你单膝跪地,更加说明你对主人热情招待的回礼。主人呢?同样以礼相敬。除了这些,我还知道,客人进了主人家门,不要随便打听主人家里有多少只羊、牛、骆驼,更不许随便称赞他家的孩子有多聪明,不可任意夸奖。因为这样,主人会怀疑你做客的诚意和交友的实在。因此当我了解了哈萨克族和维族的这些生活习性和风俗特点之后,我有几次步入村民的家里和毡房的时候,都会十分小心翼翼。在哈密,陪我一同前往的扬军他竟然不知,还跟哈萨克牧民问他家里一只羊卖多少钱,家里有多少只羊和牛,结果我瞧见哈族牧民的媳妇在一旁不高兴的样子,我赶紧止住了他,才未出现后面可能会发生的尴尬场面。
                 
  天山阿里木待我们十分热情,交谈愉快的时候,阿里木给我唱起了一段本地情歌,唱着唱着,情不自禁手舞足蹈起来,那样子非常飘逸,非常轻松,也非常流畅潇洒,直到嘎的一声止住,我才猛然后悔起来,哎,没用上已经带在身边的微型录音机,如果把他的歌声收录下来,真是妙极了!。。。。。。
  在坦率、大方、热情的哈萨克族人中间,也有着腼腆、害羞和待人拘谨的另类哈萨克族人。比如我在白石头村住的那天早晨,在一个毡房前,偶见三位女性正在包前忙碌,我想把这种难得一遇的草原蒙古包、包里女人、包外野炊、牧场牛羊等等风情,集于一体拍照下来。可是,无论我怎么跟她们解释、劝说,她们都一一回避,躲开,用手或者用手上的物品遮住脸,挡住身子,偏不给我拍照的机会,我只好采取漫不经心的态度,一边假装糊涂,跟她们言语交流以分散她们的注意力,另一边暗暗做好准备,选好角度,对准焦距,用数码相机——这种情况只能是唯一选择的相机,趁着她们放松警觉的一刹,迅速按下快门——“咔嚓!成功!”
                 
  我好不容易抓拍到这种来自于民族的羞怯与自然表情于一瞬的镜头。我自觉得意,因为这就是汉人狡诘于少数民族的唯一区别。不这样,我怎么能达到目的呢?
  “谢谢了,哈萨克捣子!”
  “捣子?”——什么意思?原来这里有一个笑话。三个女人中,一个最大,一个最小,我把最大的那个当作最小一个女人的妈妈。所以我不停地用“妈妈妈妈”表示这个意思的时候,大女人忽然开口向我说“我不是她么么(妈妈的意思),是捣子。”
  “什么?捣子?”我正纳闷,中间一个的女人说开了,“不是捣子,是嫂子。”“哦,还是你的普通话清楚,不然,我真不明白什么是‘捣子’了。”跟着我和扬军两人抿住嘴巴一旁哈哈笑了起来。
                 
  这个“捣子”一直没有正正经经地拍入我的镜头里,我感到十分遗憾,趁她分心的这一当儿,我把手里的数码迅速按下快门。“咔嚓”,这个总在躲躲闪闪比小妹还要羞怯的大女人,终于定格到了我的纪实图片里了。
                 
  结束了这个有意思的抓拍镜头,次时正阳光灿烂,普照草原。。。。。。
                 
                 
                 
  尾语
                 
  天山行终于过去了,我的名曰旅游实为采风的日子,也终于落下了帷幕。猛然回首,我才发觉在新疆的日子过得特别快,许多东西来不及交流,来不及整理,来不及过滤,无暇细细地品味和咀嚼,便统统扎进了一个布袋,一个个囫囵吞枣似的咽下肚子里去了。因此,我在返回广州的路程上,一段段回想,一段段思考,一段段再一次悉心感受。。。。。。
                 
  我首先想起的是乌鲁木齐,维语的诠释是“美丽的牧场”,蒙古语诠释是“格门”,“宽大的牧场”。当两个不同民族、不同文化、不同意念解释同一事物的两个方面时,许多人更倾向于通俗的和美好的,因此“美丽的牧场”这一说法,就极容易被接受和承认。乌市早年还有一个别名——“迪化”,是乾隆皇帝赐予的名字,延用了将近二百年,解放初期(1954年)被正式取消。名字虽然被取消,但原物还是存在,乌鲁木齐依旧是乌鲁木齐,“美丽的牧场”依然是“美丽的牧场”,这就是人们本来的善良意愿。
                 
  乌鲁木齐确实很美,我指的是她的现在。她美在哪里呢?如果有人读了我的本篇纪行问起我,要我为他指一指,我可以毫不迟疑地告诉他,“乌市美景哪里去?——二道风景正迷人!”这里的“二道”,指的是乌市区内的“二道桥”,也即新疆乌市的国际大巴扎。“巴扎”是我们汉语中说的“集市”、“趁圩”:“国际大巴扎”就是“国际大集市、大趁圩”。
                 
  二道桥每当下午4:00起至深夜11点,或至通宵,都是各少数民族和国际商客的汇集地点。黄昏开始,华灯初明,身着各民族服饰的游人、市民、国际友人,陆陆续续有散步的、有观看的、有专门购物的、摆摊的、唱歌的、表演的、吆喝的、招呼的、叽哩咕噜讨价还价的,窃窃私语悄悄买卖的都来到了这里。反正要什么有什么,想什么便做什么,不论民族,不论语系,不因人而异,不以服饰取人,都七七八八融汇到这个地方。人群中,从我眼前晃动的有裹着雪白长袍的印度人,有走路翩翩起舞的哈萨克斯坦人,有一身长裙急匆匆横过马路的尼泊尔人,有脸上蓄着浓黑的八字胡须眼窝深陷的巴基斯坦人,还有嘴里“咕噜咕噜”身形腰粗肩阔,形象高大魁梧的俄罗斯人,还有一肩披着羊皮饰物,半肩袒露肌肤,或是一脚沾着些污渍皮靴,腰间裹着闪闪发亮的金银饰物的鞑坦人,或者要么是蒙古人,要么是藏族人,但这里最多的常碰见的还仍然是本地维族人。据朋友介绍,二道桥一带民居,百分之九十以上是维族。“那我前两次来怎么都看不到几个,而这一次来怎么满眼都是呢?奇怪!”朋友告诉我,1991年以前的民族政策和现在的民族政策有了一些调整,加上这几年新疆的经济改革和发展有了很大变化,维族人手里有钱了。的确,不论我走到哪里,是进餐厅、进书店、进商场,在马扎,在任何一处公共场所,我见到的维族人或其他少数民族人,他们的脸上大多是富态的面孔,融融的笑脸,满面的春风。这就是生活给乌市带来的美丽。
                 
  乌市的美丽,还有一处或许是许多匆匆的过客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注意到的一道风景线:那就是在由乌吐公路由南至北右手方向,进入到乌市城区的燕尔窝路的一段马路边上,停着足足有1~2公里长的小车车队。这是干什么的呢?
  维族司机阿里木对我特别关照,说这是新疆乌市年青人最喜欢聚集一起的地方。那么,这又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呢?结果一看,竟让我意外观赏到了维族年青人今天是怎么结婚迎娶新娘的情景。阿里木还告诉我,这个地方现在已经成了乌市年青人结婚热闹的必去之处。
                 
  是啊,那情形真是美不胜收!长里花车长里音乐长里人流,让路人们看了既好奇、又兴奋、又鼓舞。……阿里木把车专门停了一边,让我下去跟着他去现场采访。我走进现场一看,那些新娘个个长得如花似玉,翩翩身姿,满脸含羞生俏,全然不见平日在大街上所见到维族姑娘的那种大方、开朗和平和的态度。公路一旁,有一块长长几里路宽和阔的绿色草坪,间中植上白杨和湖柳,湖柳旁边,是一条弯弯的湖水。年青人在草坪上,一圈一圈地围着,或簇拥着,要么在给新郎新娘张罗,要么在准备拍摄婚纱影照,要么放着音乐或伴奏着手里的器乐使大家不停地唱啊跳啊。好像整个世界只有他们在生命着流动着……。我走到一位拉手风琴的小伙子面前,大约二十来岁,长得英俊、精神。一把50公分大小的手风琴,在他的手里摆弄着,就象玩着一个精致巧妙的乐器工具。琴拉得相当不错。我跟他聊着,要求他多拉几段给我听,我边听边收录下来,这是一个很难得的机会呀。因为这一天正赶上大周末,而婚礼大多在周末举行。是呵,如果读者您去到了乌市,是不是您也想有这样的机会去目睹一下呢?
                 
  当我望着眼前这一长溜的幸福的年青人时,我回想到了自己当年的婚事情形,心里不免多少有着唏虚和感叹:又一个时代不同啰!……
                 
  是的,我读到的过去的乌市,曾有位外国人Sven Hedin(1865~~1952)写着:“脚下踩的仿佛是无底的泥潭,曾经见到两匹马和一个孩子陷在泥里难以自拔。这个城市肮脏的街道,正好反映出当时中国的政治局势。”
  乌市的每一个时期,每一个阶段的历史变化,都可以代表着一个时期和历史阶段的社会浓缩与写照,这就是社会的格局与进步。
                 
  如今的乌市:宽阔的城市马路,矗立的标志性建筑,繁华的市井,涌动的人群,装饰亮丽的商厦,穿梭不息的各款式小车,还有别出心裁在红山百盛商场楼顶,有万米可容数千人同时观景的夜霄餐厅,整整一条五百米长的江苏步行街,左边一色的少数民族风物,右边一色汉族人的风物,争奇斗艳,当你走进这条街,让你眼睛一亮,如花似锦,斑驳陆离,琳琅满目。城市民居,有的一片片盖得整齐如同方盒,有的高低交错如同山间冒出的竹笋,有的仿照阿拉伯国家或波斯、中亚和俄罗斯的建筑风格,特别是那些伊斯兰教派风格明显的建筑物(有照片为证),高高的圆塔,矗立着一根塔尖,塔尖上,镶着一副半月牙形状的伊斯兰教标识物——月亮。这些建筑物,在晨曦中,在落日余辉下,犹如披上一层薄金,又犹如荒漠戈壁上拱起的一块绿洲,还犹如顶在头上的一颗巨大的绿宝石,翡翠和玛瑙。伊斯兰教物,在这座城市的一片繁华、喧嚣、紧张、热烈的气氛中,显得格外肃穆、凝重、沉静,好象要给走进这座城市里的每一个人帮助提醒他,要让他知道:“哟,富裕起来的和还正在追求温饱的伊斯兰教徒们啊,请不要忘记礼拜日作祈祷,感谢真主带给你的一片挚诚帮助!。。。。。。”
                 
  我不是新疆维族人,也不是乌市居民,我只是一名匆匆过客,我不能久驻在这美丽的天山牧场,可我还是有办法让我今后的回忆停留在这广阔的、奇遇的、特别的新疆:比如我从吐鲁番捧回来灌了满满的一樽黑色的细沙;从硫磺沟拾到的一块天然石片脚印;从柴窝堡盐海里灌满了一瓶子海水;带回几块干硬的黑盐和硭硝;还有范先生赠予我的经过上万亿年风化了的硅化石树干标本;杨军送我的一块经天然风雨胶粘合成形的中国龙奇石;我喝了巴里坤山脉流下的“神泉”;我们驱车110分钟不辞艰辛地奔赴大唐古城,就是为了想象中的和渴望一见的,在这里曾经是两千年前作为唐代北庭都护府丝绸之路中道时期最兴旺的驿站风采,而如今,沦丧到孤乡僻壤,荒凉凄哀的田野一角。如果没有乡人指引,没有考古验证后的一块碑文见证,这一处荒址难保证不被外人当作仅仅是一堆荒芜的干垒土墙,几处沙包黄泥而已。这就是历史,可以让苍天作证!
  我还忘不了那天我由吐鲁番返程回往乌市的路上,再一次与达坂城区擦肩而过,在高速公路上,经过一大段草原斜坡的时候,司机阿里木给我放了一段欢快悠扬的曲子,那是手风琴伴奏的曲子,风格极似俄罗斯民族人的风采。“怎么说,听了这段曲子,眼前的景物会不会让你感觉到了俄罗斯莫斯科郊外?”“俄罗斯莫斯科郊外?”我没去过,但我可以想象,我想象那个地方和新疆达坂城不致两样,相差不会几远:幽静的农庄,金壁的草原,散落在牧场上悠然自闲的一片牛羊,在灰蓝色的天空下,几朵棉花般的白云,轻轻地柔柔地挂在乡民的毡房上,广阔的,起伏有致的丘陵、山坡,互为交错,互为烘托,衬出这一片土地上的宁静、富裕、健康和生命美丽。啊哈,阿里木,真有心,谢谢你给了我这么一段优美的音乐和风光的完美结合的享受!“像,太像了。”阿里木还要让我继续欣赏他的另一杰作,又放了一段类似《流浪者之歌》的印度曲子,因为这个时候有一列火车正从我们的远处行进驶过,夕阳余辉,金色的植被,懒散的牛羊,悠悠的袅袅炊烟,孤立的一顶顶毡房,旁边还停放着一架架空空的大蓬子马车,这幅情景,难道真的不让人感受到异国的情调和民族氛围吗?
                 
  “阿里木,你是怎么想到用这种方式来招待我的?你真的是个很不错的有音乐内涵的维族青年小伙子呀!”
  “嘿嘿!”司机阿里木憨实的笑了。“因为我过去经常跑这段路多了,听了一些音乐,再和身边的景物一比较起来,就找到了感觉。今天放给你听听,想让你也感受一下,让你的新疆之行留下的印象更深一点是吧?!”
                 
  哟,是的,真的是要感谢阿里木了。不过,一个是哈萨克族的阿里木,留给我又歌又舞手舞足蹈的印象;一个是维族阿里木,留给我是他内心的歌舞音乐世界。两个阿里木,都表现出了两个民族的一个共同特征:热爱自然,热爱生命,热爱音乐,热爱美丽。
                 
  当然,我还忙里偷闲,跟维族朋友学会了几句维族:“热合曼提(谢谢)”,“霍西(再见)”,“克孜巴郎(女孩)”,“开去弄(对不起)”,“亚克西(很好)”。同时我记着了几位维族朋友的名字:阿里木(科学家),阿依古丽(月亮花),阿迪力(公平),阿尔肯(自由);新疆的地名:乌鲁木齐(美丽的牧场),巴里坤(老虎的前爪),博格达峰(神山)等等。总之,天山之行,一足一行,一山一水,一人一物,一幕一景,都定格在我的每一张胶片里,只要我把它们翻出来,随手拿过来再看一看,我想,这天山的回忆是永远不会消逝的。
                 
                 
  2004年9月8日~15日广州
  2004年10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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