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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一汪水能隐藏多少秘密

2020-12-14抒情散文周闻道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6:24 编辑

   到了雅安上里古镇,许多事物你都可以不去过多理会,比如那拙朴庄严的贞孝双节牌坊,古色古香的木楼,神秘莫测的文峰塔,以及那承载了千年沧桑的茶马古道,等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6:24 编辑 <br /><br />   
  到了雅安上里古镇,许多事物你都可以不去过多理会,比如那拙朴庄严的贞孝双节牌坊,古色古香的木楼,神秘莫测的文峰塔,以及那承载了千年沧桑的茶马古道,等等。但是,要想了解上里,对这里的水,你却不得不去理会;或者说,你想回避也回避不了,就像要揭开宝玉的身世,你无法回避石头记。可以说,这里的全部秘密,都隐藏在一汪水里,回避了水,就等于回避了上里。
  在上里,带水的事物很多,比如旱船溪,黄茅溪,陇西河,白马河。就在附近,还有青衣江,和与青衣江相携而行的130条河流;不远处的雅安,甚至被称作雨城。不过,如果上里的水,仅仅停留在这些泉呀,溪呀,河呀,江呀之上,就未免太庸常低俗了,就没有必要在这里绕舌多嘴。稍微了解上里的人就会知道,上里的水永远是个迷。从它的身世,来历,去向,到它与周围事物间理不清的瓜葛,都会令人不可等闲视之,谨防稍不注意,亵渎了这水的神圣。
  按理说,上里的水是不该以汪来计量的。无论是泉,还是溪,河,最多用潺潺淙淙,逶迤多姿这类娇媚的词去描述。但是,我却用了汪字,汪洋恣意,大气磅礴;用了一个只有表达大海湖泊才可使用的词。这不是粗心大意,更不是用词不当,而正是借用了这上里的水的一个身世。原先,这上里的水,被称作罗绳凼,就是湖泊的意思。据说,最早的古罗绳凼,包括了现在的上里,中里和碧峰峡三镇,面积几十平方公里。汪洋一片,水面如镜,浩浩汤汤,横无际涯,其雄伟浩淼,决不亚于范仲淹所见的昔日洞庭。湖不在阔,有仙则灵。古罗绳凼的妙处在于,不仅阔,海阔天空;而且有仙,不是孤神寡仙,而是七仙栖息。这可谓占尽了天上人间美事。这些在天界瑶池中享尽美丽的神仙们,不知从何处悠游到此,为这方圣水惊骇不已,一来就不想走了。为免世人打扰,他们商议移山倒海,干脆将罗绳凼唯一的出入口封闭。谁知,行动迟缓,被报晓的雄鸡坏了好事。结果,口子未封住,形成一个狭窄的峡口,就是现在的碧峰峡。原有的一湖清水,也悬壶倒流,尽入青衣江,空留几条溪河涧流和搁浅的旱船。
  不过,直觉告诉我,上里的水,似乎更与白马泉有关。传说为虚,眼见为实。就在上里古镇的上游不远处,有灵泉数眼,间歇喷涌,周年恒温14度左右,冬夏无关。有地质学家考察后解释说,白马泉的形成,与奇特的地质结构有关。这里地处龙泉山脉脉系,天台山,罗纯山,莲花山环绕其间,形成了奇特的地下溶洞;周高中低的静水压力,产生虹吸作用,形成潮汐现象,那泉,便无规律地喷涌。通常的说法是,山有多高,水就有多高。但是,我仍有许多的疑惑。在这条逶迤千里的山脉身边,有多少这类的群山环绕,为何不见灵泉处处;为何许多襟怀坦荡,胸无邪念之人,走近白马灵泉,轻轻合手击掌,顿然泉如脱兔,奔涌而出;而一些心怀叵测,邪恶缠身的人,来到这里,欲借灵泉清丽,洗涤灵魂深处的污秽,也许是敬候三日,也难见灵泉露面;为何到此朝圣之人,泉涌泉退,往往竟关系着未来命运:巧遇灵泉喷涌,就会为官高升,经商财盛,种田者风调雨顺;反之,如果恰逢泉竭水消,将会事事不顺。如果这仅仅是庸常之泉,为何久旱之年,面对泉眼求雨,便会普降甘露,救一方百姓于危急;甚至,连朝廷也感蹊跷,要破例敕封这泉为“渊泽侯”呢?于是,我坚信这灵泉是通灵性的,深谙世间冷暖人情。不然,它怎么会那么爱憎分明,诠精妙地释着世间的事情!
  与七仙的梦想一起消失的,便是那汪恣肆汪洋的湖,既消失在神奇的传说里,也消失在上里人的生活中。好在,白马灵泉还在,没有消失,仍潮涨潮落,恩泽着这方土地。有了白马泉的源头活水,古老的上里就拥了有灵气。山是灵性的,针叶林,阔叶林,灌木,乔木,一到了这里,仿佛就改变了习性,区分不出谁是落叶林,谁是常绿林。看见周年不退的绿,满山四野,重重叠叠,不知是不是被这绿水浸润;只相信,要是没有年长月久的堆砌,这绿是不会如此厚重深沉的。水车无疑是水的杰作。它像上里不停的钟摆,被一股从山岩里涌出泉水推着,均匀地转动。既把低处的水提起,通过竹筒木或槽引入稻田农舍,带给上里人生命之泉;又标榜着水的经流不息,生命的永恒,带给上里人灵动与生气。远处来的人,一走进上里,看见镇头的水车,就会由衷地感到,这是一个富有生机的宝地。
  当然,由水孕育的还有桥。由黄茅溪,白马河与陇西河拥抱着的上里镇,究竟有几座桥?问当地人,有的说五座,有的说六座,可能是口径不一。这里镇子不大,桥很多,却是事实。无论是平水桥,踏水桥,漫水桥,还是多拱桥,都是红砂条石砌成,依势而建,图的是实用和方便。不要看这些其貌不扬的桥,随便请出一座,都会超过我们曾祖辈的年岁;走在桥上,每跨进一步,踏着的都是一段沉甸甸的历史。以多拱桥为例,建于清乾隆14年(1727年),三孔笃实的主孔桥,横跨在白马河两岸,气势雄伟而挺拔;两眼附桥孔,娇小玲珑,依偎在主桥两侧;两岸河边人行通道,刚好从附桥孔穿过。主桥,附桥,通道与河水,浑然一体,古朴而和谐。每每谈起这座多拱桥,上里人就会骄傲地说,我们上里,可是在两百多年前就有了立交桥呀。言语之间,流露出无限的自豪。
  不得不提到的,是横跨于陇西河上的二仙桥。它古朴秀气,桥身已被杂草藤蔓厚厚包裹,其形其色,与远山近水的绿,浑然融为一体,分不开界线,远处看去,倒不像是在河床上修建的人造之物,更像是从自然中生长而出的水之精灵。据说,原先在这条河上修了两次桥,都被洪水冲毁了。后经高人指点,在桥孔两侧饰以龙头龙尾,取镇孽龙之意。新桥落成后,东家在桥头设宴庆贺。此时,有两位形象丑陋的乞丐前来道贺。东家并不嫌弃,热情待之。只见二人并不就座,而是一跃入水,与桥侧之龙融合。说来也怪,从此以后,陇西河再也不见洪水泛滥;二仙桥也巍然几百年,就这样与上里人一道走了过来,没有在岁月中走失。这样的传说当然不足稽考,但它传承的却是一种信念,上里人追求从善如流的人文精神。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有了这样的灵泉,这样好的风水,就不愁上里出不了人物了。从上里西园洞发现的汉崖墓表明,这里在汉时就有了相当的文明。古时,这里属于“西南夷”聚居之地;秦灭楚后,又迁徙了一些楚国臣民来此繁衍生息。后来,这里更成了南方丝绸之路与川藏茶马古道的交汇处,马帮络绎,商贾穿流。明末清初以来,在“湖广填四川”大迁徙中,先后迁入的“韩,杨,陈,许,张”五姓人家,成为这里近代最兴旺的家族。至今,在上里民间中,仍然流传着这样神话般的传说,那就是“韩家的顶子,杨家的银子,陈家的谷子,许家的女子,张家的会锭子”。顶子当然是做官的意思,银子是经商赚钱,谷子为务农种田,女子是人美,锭子是武功好。总之,上里人是干一行,成一行,家家有出息。
  上里人把韩家的顶子放在首位,是有道理的。韩家的官做到多大?据韩家大院的主人讲,最高的是正一品,大概相当于我们现在的政治局委员了。在韩家老房子的堂屋里,至今还放着当年朝庭送圣旨来的木箱。那木箱做工极为精致,在这样潮湿的环境里,历时两百多年而未曾变形,甚至可以盛满水而不见渗漏,不能不说是奇迹。当然,最令上里人引以为豪的,还是1935年11月-1936年2月,中国工农红军在这里留下的足迹。1935年5月25日,中央红军渡过天险大渡河后,按照懋功两河口会议精神,继续北上,创建川陕甘根据地。同年11月,红军到达上里,先后在上里,中里,下里与刘相守军展开了殊死之战,建立了苏维埃政权。至今,行走在白马河,陇西河衅,仍可从那些月猩红色的墙壁上,或福寿桥头,四甲石坊,永宁桥头,不时地看见红军留下的反蒋抗日标语,歌谣;红军文化,像白马灵泉的清丽之水一样,在这片神奇的土地上流淌,传承,好像轻轻一伸手,就可触摸到红军战士跳动的脉搏,是那么的亲切,溫馨,仿佛这一切,都只是发生在昨天。这时,你就会想到,正是红军的足迹,令上里更加美丽迷人。如今,上里已是蜀中魅力四射的旅游圣地,以其独特风姿,吸引着四方探幽觅奇的人。
  刚到上里时,我曾想,为什么叫上里呢?怪怪的名字。一问才知,那是在明初建置时,沿陇西河流向,每十里建一场,三十里为一驿,分为上里,中里,下里。那么,上里不仅在血缘里与水有关,而且居于水之上游,在出发的起点和源头。我似乎明白了白马泉与上里的天然默契。人在上里,就如站在家的门口,就要出发远行,会对世间之事,产生许多新的感悟。我们会感到,似乎了解了许多,对未来胸有成竹;又觉得似乎什么也不了解,等待我们的,有许多未知和变数。像这白马泉的水,从地母深处涌出,刚刚出发,带着一股清纯上路,起步,仍在上里行走,未来的路还很长。未来,永远是我们怀揣的未知和秘密。谁能保证,到了中里,下里,还能清纯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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