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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生命是风,生命如雨

2020-12-14叙事散文trrblm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2:29 编辑

罗漠几年以前,我女儿在放学回家的路上,买了一只小白兔。我们责怪她乱花钱,她却解释说:她看到有人在卖它,而它已经有几只兄弟姊妹被买走了——买走的不是被杀又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2:29 编辑 <br /><br />罗漠

  几年以前,我女儿在放学回家的路上,买了一只小白兔。
  我们责怪她乱花钱,她却解释说:她看到有人在卖它,而它已经有几只兄弟姊妹被买走了——买走的不是被杀又会是什么结局呢?为了不让这一只可爱的小生命也走到这个可悲的结局,她就把它买下了。
  我且相信了她的解释,让她留下了那只小白兔。
  真正要让这只可爱的小小的生命不受到损伤,并且能够快活健康地成长,每天放学回家的路上,我的小女儿都会为小白兔捞一些嫩草回来。
  因为功课总是很多,而且还是一个小小的学生干部,她回到家里的时间常常很晚,无法为她的小白兔提供足够的嫩草。再说,在一个高楼林立,到处都拥挤着钢筋水泥的地方,又可以寻捞到多少嫩草呢?
  我们一起尝试过让小白兔吃米,吃同我们一样用电饭煲蒸煮的饭。但是看来它远远不具备人类的心理和生理功能,人类都能够把蚂蚁、毛虫之类弄得可口而善啖的时候,它却对自己习惯之外的食物,一概拒绝品尝。
  不管是真是假,小女儿的动机都让我感动;我没有理由对她爱护生命的行为无动于衷视若无睹。
  应承下这件差事后,我就利用一切空余的时间去为小白兔寻找粮食。
  在城郊的田垅上土坎边,在菜农用荆刺拦阻着的围栏脚,只要见着了一篷苍绿的叶子,我都会把它扒捞到手,为我女儿心爱的小白兔提回家去。
  我们住在最高楼,楼上是可以由我们整弄出来的,但我们还没有整弄出来,就不妨暂时把它作为小白兔的家园。我们还为它钉做了一个小木架,再在架子上搭一层塑料薄膜,烈日曝晒或者大雨瓢泼,就不须为小白兔担忧了。
  有时我被事情累疲了,就难免敷衍塞责一次,饿极了的小白兔就会毛着胆子,爬墙进入邻居家,攀折人家的花草吃。
  说得过去的,我和我的女儿——当然主要应该是她,就道道歉;要是把人家的花坛都弄翻甩碎了,我就得主动去买一只来赔上。
  我们就加强一点责任心,力争让小白兔都能吃饱。
  但是小白免终于在半年之后的某一天早晨死去了。
  它一定是得了什么病,而我们对这一点是不可能了解详细的, 
  因为它也不会无论用哪一种方式让我们知道。
  女儿很伤心,当即就失声痛哭起来。
  我告诉她,就像人一样,生命是没法挽留的,它要离去,就只能让它离去,只要我们都尽心就行了。
  女儿的情绪沮丧了好几天,好几天里她都闷闷不乐着。
  好在她每天都要接触许多新鲜的物事,而且快乐事总是居多,不久就还是丢开了失去小白兔的郁郁心情。
  后来,她又带回了一只看来才出壳没几天的小鸡,说是在一条沟边捡的,担心被人踩死。
  女儿还没有养成撒谎的习惯,再加上初初见到这只小鸡时,它正蜷在一只凳脚,一副病病歪歪的样子,好半天才摇摇小脑袋。
  因为女儿就是属鸡的,而爱护生命的行为原本就应该赢得尊重;我只是提醒她,可以给小鸡找一只纸盒来作屋子,要不,它会把满屋子都屙上鸡屎,弄脏了谁有时间经常来打扫呢?
  见我没有反对她收养这只小鸡,就爽快地答应了。
  第二次见到那只小鸡,竟然换了番模样,精神起来了,“咯咯咯”的到处乱跑着,粉嫩粉嫩的,鹅黄鹅黄的,像在地上滚着一只小小的羽绒球,煞是可爱。
  我也明显是一副快乐神情。
  女儿就趁势要求我,不必让她把小鸡装进纸盒去,因为就像人一样,要是整天都不出门,不是会憋得很难受?人都可以满世界去逛,为什么就不能容忍她的小鸡把我们这间屋子作为它的天地,自由自在一些呢?
  我说,鸡怎么能够同人比呢?
  它不是像人有生命吗?为什么就不能呢?女儿反问我。
  我可以给她讲很多道理,但任何道理其实都抵不过对生命的理解和尊重,哪怕它就是一只小鸡。
  好吧。我说,但是你得负责屋子的干净,不让它到处屙屎。
  她回答她一定在早晚学回来的第一时间就把屋子打扫拖洗干净。
  喂养一只小鸡无疑要方便得多,也就根本不用我插手:米从米缸里抓一把就几乎够它啄食半天;更多的时候,它都是吃我们吃的米饭。女儿还把一只一次性塑料杯子剪去上半截,用来给小鸡装水。她睡觉时也会把小鸡拈进纸盒让它去睡觉,上早学时再把它从纸盒里取出来。
  她细致周到地在纸盒里面寒满了她婴儿时候穿过的小衣服,她希望小鸡也能够享受到同她一样的人间的温暖。
  多了一份对一个小生命的抚爱,我们都很快意。
  我还从来没有听说或者阅读过鸡也有灵性,但我确实亲眼见到了。
  这只小鸡被它的主人抛弃了,它当时似乎还生着病。但是新主人把它捡了回来,不仅医好了病,从此也没有愁过食物,更还有了相当于母亲鸡翅的温暖,它因此学会了感激。
  每天我的女儿一放学回来,才在楼梯口嚷着脱鞋,小鸡就会“咯咯咯”地欢叫着跑到门口;我的女儿才一开门进屋,它就跳上前去了,用它特有的方式表示自己的亲热——这种特有的方式惯常是,啄啄我女儿的脚背。
  我女儿领受了小鸡的热情,还没有挂好书包,就把它拈上手心上来,梳梳它的羽毛,再把放到自己的脸颊上去亲亲。
  要是发现它乱屙了鸡屎,就会在小鸡背上极轻柔极爱怜地拍拍,批评它又不讲卫生了,该挨打。
  既然向我作过不能让小鸡把屋子弄脏的保证,她就得赶快行动起来,把鸡屎撮走,再用拖把拖干净。
  女儿在房间里做作业去了,小鸡又会脚跟脚的撵去,在小主人的脚边遛转一会,“咯咯咯”的叫唤一圈,没有得到张睬,再无趣而怏怏地退出房间来。
  我不得不又一次使用到“但是”这个转折连词——但是,也就是个多点月的时间过去吧,有一天,小鸡也死了。
  小鸡死在清晨,或者说,小鸡被发现已经死去的时间,是它在我们家尽情地表现着它的美丽生命一个多个月后的一天清晨。
  按照惯常的作习时间,我的女儿去上学一般是在清晨的六点二十。
  这天清晨的六点二十,我的女儿被闹钟闹醒,穿戴、收拾完毕,她跟着就要把小鸡拈出纸盒来,因为小鸡也会被闹钟吵醒。
  拈上小鸡以后,我女儿没有听到小鸡像往常一样慷懒不耐烦地叫两声,把它放到地上了,也没见它抖抖翅膀走动开来。
  她这才发现,小鸡原来死了。
  我们听到了女儿伤心的哭泣声,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全都穿衣趿鞋来到了她的房间,
  来到女儿的房间,我们看到,小鸡正熟睡在两层厚厚的餐巾纸上,头下还像模像样地叠着一个纸折的枕头,身上覆盖着一张白白的餐巾纸。
  完全是一个小小的灵堂。
  我们理解女儿的情意,但还是认为这样做不妥,并打算把死去的小鸡捡到垃圾桶去。
  她哭哭涕涕地坚决地扑过来,从我们的手里抢去了死鸡,说她一定要把它带去路上埋了,还要为它立一块碑。
  我们都建议她用不着这样,实在要埋上也不是不可以,立一块碑似乎完全不必,因为也不过就是一只小鸡;只是建议终归只是建议,她要带去按照自己的方式进行,我们也无法可想,因为我们不可能仅仅为了阻止她的这一行为就跟着她走到学校去。
  后来,她说她真为小鸡立了一块碑。
  女儿十一岁,正在慢慢懂事起来。只是我不知道,关于生命的存在和消亡,我应该向她作怎样的解释。我说,生命就像一阵风,你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它能让感觉,让你欢乐和痛苦;我说,生命也如一阵雨,湿润了一个无边无垠的世界,让万物生气了让万物蓬勃了让万物苍翠了让万物生机勃勃了,你却抓不住它,从你的眼前,从你的手间,它一会儿就滑得踪影全无。
  但是它肯定还在某一个地方,比如说你以前喂的那只小白兔,它看起来是死了,其实就像风一样,它飘去了另一个地方,它就在另一个地方带给人快乐;也像一阵雨,它湿润了这个地方,也应该去湿润一下别的地方吧?那么刚刚这只小鸡呢?也是一样的,它不是让你让我们一家人都愉快了这么长一段时间吗?现在,它也要去让别人——也许在地球的那一边——愉快一些日子。当然,也许是在明年或者后年,也许是在几十年几百年以后。
  生命玄妙而深刻,我的女儿一时还不能懂;不懂也无关紧要,因为,谁能够真正地了解生命呢?
  不管是哪一种类别哪一个层次的生命,你只要珍惜它爱护它就行,像我的女儿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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