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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去青海

2020-12-14叙事散文言子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1:25 编辑

去青海
言子第一次和青海相遇是1982年的冬天。那一年的我刚好二十岁,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在诉说着青春。但我的青春是在封闭和沉默中流逝的,还有自卑、胆怯、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1:25 编辑 <br /><br />去青海
言子


  第一次和青海相遇是1982年的冬天。
  那一年的我刚好二十岁,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在诉说着青春。但我的青春是在封闭和沉默中流逝的,还有自卑、胆怯、羞涩、迷茫、惆怅,也有沉静中的梦想,这就是我的青春。在我的童年和青春年月里,青海,遥远得跟天上一样,大人们说起谁去了青海谋生,他们的脸上是不屑的表情,只有穷途末路的人才去青海。青海,在我的心中是一块遥远得无法触摸的土地,带着几丝神秘留在了我的记忆里。
  再次和青海相遇是1998年的夏天,我的青春年华已流逝,胆怯和羞涩也随着青春流逝了,我已经是一个八岁孩子的母亲,还是单亲。为了我的解放和自由,我的离婚进行了一场持久战。我在那一场持久战中得到了安宁和安全。带着孩子独自奔生活,反而安宁安全了!那个夏天我没想到能够去青海,青海是我童年种下的一棵树,她像一道风景一样站在那里,我只能遥望。在我的遥望中,我不知道青海是不是像她的名字一样美丽?让我遥望最多的是青海湖,从课本上知道,她是我国最大的咸水湖。青海湖,这个诗意的荡着绿波飘着青草味的湖泊,又是我遥望中的一道风景。
  那个夏天的目的地是敦煌。还有甘南。
  1998年的夏天,是让我的心灵升华的一个夏天,是我的爱情得到永恒的一个夏天。从此,我在遥望中漫游,所有的遥望丰盈着我滋养着我。我的心灵和精神在一次又一次遥望中越来越丰饶。我知道,即使到了老年身体像被砍断的树枝一样干枯了,或像花瓣一样凋零了,我的心灵也不会因为岁月的无情、时光的流失而枯萎。一个在生命中遥望风景的人,她的心灵会像一堆枯枝败叶吗?会像花一样凋谢吗?
  我带着女儿从居住的四川N城出发,到兰州已是第二天的夜晚。吃罢早饭,我们收拾好行李坐上小车上路了,黄昏到达张掖,在张掖住了一宿,第二天的黄昏,我们到达了敦煌。汽车在河西走廊飞驰时,我的心也在飞翔,许多的风景掠过我的心灵,如梦如幻,看着车窗外的风景,我不知道谁更真实!我的飞翔是以沉静滑动,别人是看不见的,只有我知道我像一只鸟儿一样掠过了河西走廊美丽又广阔的土地,我的双翅承载着明亮温暖的阳光,羽毛上是纯净的露珠,歌声从天宇落下,我被她覆盖着。苍凉悠远的歌声中,我看见了一双眼睛,它默默地凝视着我。我知道,在我第一次看见它时我就知道这是为什么?而我总是小心翼翼,狂跳的心害怕正视它。其实我是多么愿意正视那双眼睛,那双静默的、深沉的眼睛,它像夜空的星星一样照耀着我,让我磨难的内心一次又一次穿过重重黑暗,到达明净的蓝天。
  那是我拥有的辽阔无边的天空。

  1982年的冬天,成都至宜宾的火车上。
坐在她对面的是个魁伟的小伙子,他们都是静默的人,一路上都在看窗外的风景,谁也没想到要和对方说话,车过内江,他们在疲倦中听着广播里的相声,后来被逗乐了,同时发出了笑声,自由快乐的笑声。笑完,他们又相视而笑,不像先前的大笑,是一种会心的微笑。他们开始相互提问,到哪里去?在哪里工作?家住哪里?他们没有问对方的姓名,已经认识了,姓名好象并不重要,直到第二天的早晨她悄悄离去,她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他也不知道她姓什么。她说她是地质队的,回家过年。他说他的家在青海,探完亲回单位上班。他跟她说了他的单位,远离宜宾市,她现在已经记不得是什么单位。她不明白他为什么提前探亲,为什么不过完年再回单位,她什么也没问,她想也许是工作的需要,他不能在家过年。她轻轻地问道,青海,远吗?他说,很远,离我工作的地方。她想他为什么跑那么远去工作呢?为什么不在青海?她没有问,她生来不是一个多嘴和健谈的人,她想他也许刚从学校毕业不久,分配到了四川宜宾,分配到了那个偏僻的单位(后来她努力回忆,也想不起当初小伙子告诉他的是一个什么单位)。她又说,小时候,我听大人说过青海,像是在天边一样,遥远得我不敢想象。他说,青海,的确是在天上,她位于青藏高原东北部,地势高峻,海拔多在三千米以上,人和牛羊都是在天上行走,你说是不是在天上?她的眼睛闪烁着梦幻的光芒,她说,青海,很美吧?听这个名字很美。他说,很美,这个名字因青海湖而得的,很美的青海湖。他的眼睛有些雾蒙蒙,仿佛在遥望那块土地。这时她想起她的老家云南,养育了她祖祖辈辈的云南,小时候背在母亲的肩背上只回去过一次的云南,总是在她的遥望中,在一次又一次的遥望中。她想,多么诗情画意的名字!她说,小时听大人说起青海,我对她就有了向往,太远了,只能想想,这一生哪走得了那么远,我连省都没有出过。他说,这一生要经历的事情还很多,你的向往为什么就不能变成现实呢?
  后来,小伙子拿了一个红红的大苹果给她,要她吃,她没有接,小时侯的家教常常提醒她一个女孩不能和陌生人说话,更不能吃陌生人的东西,这样的教育根深蒂固,独立了她还改变不了自己。她不接苹果,小伙子有些失望,一再说,吃吧吃吧。她就是不接,小伙子把苹果放在她面前。到终点站,她也没有动那个红红的令她心动的苹果。后来她成熟了,想起那时真傻,青涩的青春!苹果就在她的眼皮下,发着红灿灿的光芒,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这么硕大的苹果。她呼吸着苹果的香味,青海也产苹果吗?这是青海的苹果吗?她没有问小伙子,把疑问装在心里。
  车到宜宾天已黑尽,出站时小伙子帮她拿包,他们一起上了开往市区的公交车。下了车,小伙子问她住哪里?她说随便。小伙子说,住市府招待所吧,安全、卫生,我每次都住那里。她跟着小伙子去了市府招待所,离他们下车的地方不远。他们拿出单位的介绍信开了各自的房间(那时还没有身份证,外出都是单位开证明),她跟着他上了二楼,进了自己的房间。差不多过了一刻钟,小伙子进来,叫她出去吃饭。他们离开了招待所。
  宜宾市人喜欢赶夜市,尤其是青年男女,他们晚上在家里呆不住,邀邀约约走出家门,汇集在大观楼一带,不买不吃就看看热闹。但没有纯粹看热闹的,年轻人,谁的嘴不谗?两角钱一碗的凉粉也要吃一碗,三角钱一个的叶儿粑也要买一个,还有包子、馒头、花卷、泡粑、黄粑、春卷、凉面、卤鸡脚鸭脚鹅脚,卤鸡翅鸭翅鹅翅,在十字路口上摆着,遍街都是小吃;还有地摊上的小商品,琳琅满目,让人眼花缭乱。她和他行走在这样的夜市,肩并肩,像一对恋人。小伙子又高又帅,白净的皮肤,宽阔的脸堂。在青海长大的人怎么有这样的肤色?她想。她长得小巧,但不失青春的丰满,和他走在一起,她的头只到他的肩膀。她想他可能有一米八。他们已经吃了饭,在街上漫游,每看到一样小吃,他就问她吃不吃?她总是让他失望,她每次都说不吃。她天生是一个不好吃的女孩,天生不爱在别人面前表达自己的心愿,她总是把所有的渴望都藏进内心。他们就这样在热闹的夜市走着,像一对恋人,灰暗的灯火照着他们游动的脚步。他们漫步到了大观楼前的电影院,另一场电影快要上演,他问她看不看?她说看过的,他们就离开了电影院。她当时没有感受到小伙子的失望,也没有照顾小伙子的情绪,他的殷勤得不到任何回报。后来他们回了招待所,各自回房间睡觉,她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小伙子进房间来叫她吃饭,她刚起来,还没有梳洗。他说回房间等他,她梳洗好就和他上了街,进了一家餐馆。回到招待所,他问她几点钟的班车?她说九点钟。她的家在赵场乡下,隔宜宾不远,半个小时就有一班车。他说,我们单位的班车要下午开,青海的一个朋友,托我给他的朋友带东西,我现在就送去,半小时就能回来,你等着我,我送你上车。她答应了。出门时,他又一次对她说,你等着我,我送你上车。她说,我等着你。现在,她仍然看到了小伙子那双满怀希望和期待的眼睛,你等着我,我送你上车。多年以后,她仍将看到小伙子那双满怀希望和期待的眼睛,你等着我,我送你上车。她没有等他回来就走了,独自离开了招待所,坐上了开往赵场的班车。她在房间里等小伙子时,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不等他回来。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胆怯、内向、自卑,她不愿让他知道她的家在赵场乡下,再一次回忆往事,她觉得自己在青春岁月里是多么傻多么可笑多么肤浅!她坐上开往赵场的班车时,他已经办完事回到招待所,他去房间找他,没有人,他去服务台询问,人家告诉他她已经走了。她看到了他的失望。她不是一个不守信用的人,也不是不信任他,只因为她的自卑和胆怯。她知道,那是一个英俊、诚实、厚道的小伙子,而她因为自卑悄悄离开了他。这是她第一次与青海相遇,1982年的冬天,二十岁的年华,在探亲的火车上与青海的小伙子相遇。她就这样与他擦肩而过,与青海擦肩而过。1982年的冬天。

  离开敦煌,汽车进入了肃北,翻过当今山口进入青海,就这样,我再一次与青海相遇,1998年的夏天,十六年的时光已经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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