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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夜的梦

2020-09-17叙事散文房子
第二夜的梦风从面颊上吹过,仿佛一次遥远的唤醒。那个唤醒我的人,在一片看不见的时间深处。在第一夜的梦中,我没有看见那条小河,也没有看见那层层阶梯,更没有看见,那两个在通过山顶的坡地上,不断攀登的人。在山路上行走的人,为什么数次出现,从白天的回

   第二夜的梦
  风从面颊上吹过,仿佛一次遥远的唤醒。
  那个唤醒我的人,在一片看不见的时间深处。在第一夜的梦中,我没有看见那条小河,也没有看见那层层阶梯,更没有看见,那两个在通过山顶的坡地上,不断攀登的人。
  在山路上行走的人,为什么数次出现,从白天的回忆再次进入梦中,这于我仿佛无法解释的一种现象,从那时到现在,一直在纠缠记忆。比如,第一夜的梦中,没有看到通向山顶的阶梯,我就谋划再一次的梦,回到那儿去。
  在那个鸟声明丽的天气里,我给一个人讲这件事,我看到了一行文字:“希望你今天能梦到那个地方。”
  是玩笑,还是当真?他那么说,因为文字,就更无法知道更多了。我疑惑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到过去的地方呢。
  之后的某天,我回到了乡下。出生地那儿,什么都在变,新修的道路和新建的房屋,让一个老地方的面目失去了。但让我安心的是,村庄的名字没有变,它是一个永远的标识。在心底,我储存着村庄的方位,不用刻意冥想,就可以在大脑中出现一个清晰的地理。这么多年了,拴住我的根系,是八十多岁的父母,他们像一面隐形的镜子,丈量了我出生之后的岁月。
  也许是在梦中,或者是某个地方。那个像风一样从脸上经过的下午,时间3点,在一面窗子前,望着五月初的天空,大地上,多了弥漫的热气,绿色仿佛在蒸腾,让人对所有事物都有一种跃跃欲试的冲动。
  昨天这时,我在县城车站,在人群中穿行,隔半个小时,或者到一小时,就要换一趟公车,倒腾着返回到这个城市。于是便想,人的心愿是不停产生的,一段时间之后,就又产生了相同的意愿,而一旦时间拉长,超过心理预期,人就会急慌。
  那是一片绿色土地,它的气息,在内心仿佛空置了一种等待,为了那里的田野、人、气息填充进来。我熟悉过去的它们,而每一次见到,又总好像陌生一些。在这种时间反差造成的情境中,我循环往复地看着那个我的出生地。
  那个梦中人说:你有你的故乡,我也希望到梦里找到我的故人。
  我到这儿来,是天然寻找故土的本能。在父母的老院子里,本来有一棵槐树,现在已不见了。那槐树长到几人合围粗,突然有一天就被父亲砍伐了。它被变卖以后,换成钱,建了一处房屋,共哥哥们结婚用。这自然是大事。很多年之后,我还梦到槐树变成房子的奇妙景象。
  在那个心境里,我永远是一个少年。唤醒我的,是一棵小树苗,从小长到大,那必然经历种种考验,矢志不渝地忠于一种坚韧的生长。
  在第二夜的梦中,我重游故地,那类似于我之前重游少年。每个可以做梦的日子,都是特定的节日,它平凡,且与记忆沟通,互为因果。比如,走在街道上,片片掉落的树叶,那是时间的一种速度。每一个人都可能寻找自己丢失的东西。但我知道,关于一个特别的记忆,它必然藏着命运的密码,带着一个人一路前行的某种探寻的力量,走向未知之处。
  阳光从早晨升起,天色变得一切事都必须裸露。那在月光树丛下,我就是那个寻找旧物的人,在今天,对旧物的描画,早已超越旧物本身,它被注入了很多怀念的幻觉,但它有资格上升到此境,并且被一再要求进入梦中,也可见它的重要性了。
  是的,它仿佛我一次次返回的故土,那倾听过我的村庄,大约就像我的梦幻:“似是故人来,那来自人心的一种神秘使命。”
  这一次的返乡,父母说话的声音,让我自觉意识到一个人生命的源头,听觉里延续的生命脉息,几十年了,它就像一种进入地下根系的呼吸。我身体的一部分活在那声音里,追随寻找,来到这片土地上。
  而这个春天,那十棵小树苗排列成永远的队伍,在路边的一小块田野里,从上一个春天经过了轮回,再次蓊郁起来。我陪着那变化的绿色,一直到此刻的清明,而赖以生长的泥土,仿佛都是人的肉身,在风中,人、树木、泥土,完全融合到一种隐秘听觉和嗅觉里。
  那年的人,成为了第二夜梦中人,在这面天地的镜子里,成为我找不见的踪迹。
  让我回到过去的镜子,把旧时光复原,让我们以梦的方式,再次相见。而梦醒之后,我手上沾满了春天的气息,在泥土里,树杈间,空气里,萦绕着一种回响之声。而我在那儿,被洗涤、被过滤,被包围。仿佛一走进春天,翠绿的花草,色彩、光泽,湿润的气息,就包围了我,抚慰迟钝而空旷的肉身,近而,一股甜味儿弥散出来,充溢了那颗心,让它喜悦、安宁。
  第二夜的梦,我最后到了一棵椿树下,一小片空旷的士地,蓦然发现,那棵椿树隔着太远的时光了。我能看到它,这真是一个奇迹。这个晴天,阳光都被呼喊了出来,还有类似笛子的声音,不知来自何方。
  至此,我第一夜的梦,它像一张空白的纸。而在这第二夜,我重新梦到了一切,推翻了过去在白天对它的印象。我忽然觉察到,无论过去如何拒绝回忆,甚至把过去变成一种疼痛的渊源,都不过是因为它们在春天里存在时,过于美好,而又消失得莫可名状。
  现在,我就像少年,把第一夜化成的白纸折叠成一架飞机,投掷到空中,风托着它,一点点向远处飞,它自由盘旋的姿态,就是它们本来的样子,一直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我依然可以怀着美好的心情,倾听一场雨的到来,可以接纳像鞭子一样的风的抽打,那让我聆听到,风的尖啸,刺穿空间,就像世事的翻转,像绿草丛中,遭遇了灾难的蹁跹蝴蝶……
  我听到那个声音在说:“都会过去的,在时间的输送中,它们最终会静止下来……”
  在第二夜的梦里,我发现了万物生长时,万丈雄心的梦想。我把它丢在了意识之外。这让我的得以想象,在那个山中,在上升的台阶上,太阳在闪光,植物在吐露芬芬。我心中的事物,从尘土里诞生,朝着天空生长。
2019年5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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