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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先生是水做的吗

2020-12-07叙事散文文·文
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抽出的牙签已经被我折成了几段,我起身去外屋把它们扔进垃圾桶,顺便去关上了敞开的门,不然野猫会进来的。才走到门边,那只灰白色的大猫嗖的从面前溜了过去。天哪,它又躲在那里呢!房间里是前所未有的沉寂,只偶尔听见先生翻动地图的呵嚓
  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抽出的牙签已经被我折成了几段,我起身去外屋把它们扔进垃圾桶,顺便去关上了敞开的门,不然野猫会进来的。才走到门边,那只灰白色的大猫嗖的从面前溜了过去。天哪,它又躲在那里呢!   房间里是前所未有的沉寂,只偶尔听见先生翻动地图的呵嚓声。没有了琴音,也没有伸手去开电视机。刚刚整理过的房间整整齐齐,有条不紊;无聊奈时,我又伸手用抹布擦了一把写字台,漆黑的桌面开始反射电灯的光芒。而我的心情却好比是蓬间纠缠的葛藤;又如这连日的阴雨乌云,没有半点光亮的色彩。   先生坐在床前,继续在地图上搜寻着,他是在搜寻一个奇迹,一个类似于哥伦布发现新大陆的奇迹。我们必须尽快从地图上找到最近的采购场所,那里要有我们需要的丰富的货源,而且价廉物美。先生已经拿定主意要做生意了。这一个月以来,他虽然每天不忘跟我苦中作乐,努力让我看见他乐呵呵大咧咧的不在意,但是正如他谙熟了我内心深处的痛和苦楚一样,我也已经谙熟了他内心深处的痛和苦楚。因为我,他已经众叛亲离了。如今,他远离双亲逃在他乡,背负着“不忠不孝”的双重罪名,且面临着必须时时绞脑汁思考解决的两个人的生存问题,就算是金刚之躯铁石之心也会心力交瘁了。所以,这个决定,不仅是对这一个月所有痛和苦楚的一个交代,也是关系到我们的前途命运的大事,并且是我们的爱情得以持续不会被柴米油烟之类的琐碎纠缠而死的最重要的生命线。而我疼惜的先生,短短一个月,就像换了一身骨肉的似的。抵抗力下降,接二连三地感冒。整整瘦了一圈。   先生生病的时候,我守在床前,一遍又一遍用热毛巾替他擦身子。从额头到太阳穴到身子、四肢,手指和脚趾,像一个母亲呵护着她生病的孩子,像妈妈对我大大小小的病痛无微不至的照顾一样。先生试着抱我在怀里,我感到他的虚弱,只是要伸手抱我,就已经那么费力。有时他滚烫的身体不自禁地挣扎着,仿佛要找一个舒适的姿势,可就是找不到,病痛永远是折磨人的东西。我看着他,灯光下,他脸色蜡黄,又像是成了绿色。原本饱满的两颊和鼻子,都陷塌下去了,形成了深深的暗沟。我把先生的手握在怀里,手背上只剩了皮包着骨头,手指总是无法并拢,中间的缝隙提醒我,先生的手指已经瘦得走了形,怎么也直不起来。我心疼极了,伏在他身上,用脸庞去摩挲他的脸庞,那火似的滚烫使我无法再犹豫,又一次三步并作两脚冲向那个巴掌大的诊所,大唤医生,我先生还是不行,求您帮我瞧瞧去。打过针,我继续用毛巾热敷着先生的身子。先生唤我的名字,安慰我,但是根本不成声调,我的先生,他已经疲惫至此了,他真的已经没有力气了。这是第几天了?两天两夜,整整48小时,先生不是高烧就是腹泻、呕吐、腹痛、全身痛、发热,甚至说胡话……我的眼泪再次忍不住决堤而出。先生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呢?当初说好了不可以生病的,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数呢?先生拍着我的背:苦了我的芊芊啊。我不苦,我不苦,先生生病我才苦,先生好了就什么都好了啊。我简直不知道怎么表达我的无助与恐惧。   窗外传来各样嘈杂的声音,近处邻人谈笑声,器具碰撞声,狗叫声,远处是这几日点燃了这个小县城的那只无名乐队歇斯底里的唱歌声——先生说过,他们的水准永远够不上“歌唱”。这些都让人羡慕,他们一切正常。先生还是一声不响在看地图。我回头看他的瞬间,突然觉得自己太过任性,不该给他添乱。可是我依然没有勇气主动走到先生跟前,像往常那样,要么温柔的抱抱他,要么撒撒娇,让所有凝固的空气突然消散,然后真诚对视,紧紧拥抱。   我这样对先生不冷不热已经一天又11小时了。先生做了决定之后,由于太过忧虑,要考虑的事情也特别繁多,免不了有些心烦气乱,对我也大意了些。而我,从不对他设防,怎禁得住他冷不丁的冷言冷语?加之昨天打电话给朋友,朋友又提到我们是多么“不忠不孝”,直打了我们的痛处。因此,我和先生心里各揣了心事,却又没坐在一起互相疏通互相安慰,这屋子才异于往日,染上寂寞沉闷的色彩了,和心情一样。   出走,漂泊,如果这些在我们的爱情面前不堪一击黯然失色,那么对家人的愧歉与牵挂,就是我们永远无法战胜的心魔了。没有办法,无能为力,我与先生相爱似乎是与全世界作对,依然不能不爱,爱情,就是这样锁住了一代又一代的男女和一出又一出的传奇,而成为人类永恒的话题的呀。我和先生,不奢望创造什么传奇,只求能真正的互相搀伴,追求心中的理想,谁让我们不约而同的信仰着,“在一起,追求理想”就是幸福呢?所以我们都成了家族的叛逆,逃在他乡。   每次与家人通电话,都会让我们苦恼很久。对家人的愧疚,像星星之火燎原,思念,像苍山一样绵亘;对未来的忧虑,像一张没有打结的网,没有任何支点,没有丝毫力量;你心疼着我,我心疼着你,同时让我们感到,我们是多么孤独,多么可怜。   谁家的葫芦丝起了?是哪个爱乐的孩子吗?葫芦丝吹出了笛萧一样的苍茫。这样交织纠缠着的现状,这样沉寂灰暗的屋子,难道我不该忧伤吗?这一切,将如何收场?   我的笔,也失去力量了。先生终于停下了,他打开了电视机,我没有搭理他。慢慢的,我明显感到我的思维开始阻塞了,我的本子上,用笔重重划过的删除记号已经越来越多了,短短的一页散文,开始满目疮痍,我写得如此费力。   先生从外屋到里屋几个来回,我叹息的频率密集。等我再次将头伏在桌面的时候,先生说话了,声音是那么温柔,那么妥协。芊芊不写了,不写了好不啊。刹那间,我滚落一滴泪。明明,我们都是那么疲惫啊!   良久,先生开始洗漱,然后我知道,先生细心的换好了煤球。然后先生用脸盆打了水进来,喊我洗脸。我依然未动。先生移过凳子,从身后抱着我,轻轻唤我的名字,默不作声。可是随之,我知道先生哭了。先生是那样感情丰富那样热爱生命的人,他是一切类似于“男儿有泪不轻弹”的格言的意外,他是一个人,对着灾难,他会流泪,对着爱,他会流泪,我珍爱他,他会流泪,他疼我,会流泪,他心里有苦有痛,也会流泪。先生极力的仰着头,他并不想眼泪真正落下来,他知道,如果洒落,我会慌乱不知所措的。   芊芊不写了,不写了好不啊。好好睡一觉,什么都过去了啊!……   像钢琴夜曲,更像悲伤的弦音,是先生又在拉拨着沉重的曲调了。一切,就在这曲调里逃逸,逃逸得只剩我与先生心心相契了。   最后我知道我能写完这篇文章了。我用大拇指拭过先生的眼眶,自己也擦了一把泪,又紧紧抱了抱先生,起身,取下墙壁上的二胡,递给先生。   先生朝我笑了,我的芊芊呀!   琴声响起,我扶起笔……   写完了,我移过凳子在先生身旁坐下,继续让琴声带我去感受先生的一切。一曲终了,我看着先生许久不说话,突然,我一本正经问道,先生是水做的吗?然后狡黠的笑了,和先生的笑一样。   房间里一切都明亮起来了。葫芦丝里吹出了《月光下的凤尾竹》。我想,我们亲爱的亲人们,一定能原谅我们,谁让我们这样快乐。在一起,这样在一起,就是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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