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眉头深深处

　　闲来无事，顺手打开一本书，是最简单的那种，从网上或杂志里收集了，自订成集的画册。有幽默漫画，歪歪斜斜的，是旁注的文字，我故意加上去的，别出心裁，惹人发笑。有山水风景，名山大川，海洋湖泊，都镶了花边，看去更俱怡人的美观。 　　有一组，是人物特写，不是明星，但也是美丽如许的女郎，或帅酷了的小伙，个个春风得意，仪态万千。那是女儿喜欢的，每每看着，便会令人神采飞扬。另一组，是没有风景的画，也是人物，却黑白分明，粗线条一般，给人一种怀旧的情绪。有的只一张脸庞，孩子的，大大的眼睛，表情木然，眼神也呆板着。看着他们，便会与困苦的乡村，失落的童年关联，隐隐的痛，便在心里浮沉，以至好些日子过去,那眼神还在脑海里纠缠着。 　　画面一张张掀过去，目光在最后一张定格，发现那些木然的眼神，比以上所有的风景都让人动心，耐人寻味。逐一琢磨，心头涌来许多繁杂的心事，沉甸甸的。那眼神的种种，让我的心，一沉，复又紧紧地揪着提起。那是山村失学的儿童，因了单位爱心捐助活动的需要，我特意从资料里找来的。是孩子的照片，天真无邪的眼神，仿佛与我心灵相通，因为我读懂了他们。　　 　　曾给一个失学女孩捐款，供她从小学到考取大学。当年在报上看到她时，未及读完她的简介，女孩的特写照片便将我震撼了。好一张清秀的小脸，一双大眼睛里，含了窘困的日子里的挣扎，希冀与渴望，给人一种强烈的震慑____从此对她爱怜尤加。 　　试想，如果我只看了她的简介，没有那副照片，绝不会那么轻易地选择与她结成助学对子，如果没有那双眼睛透出的漠然无助的眼神，不会将我震撼，以至揣了自己薄薄的钱包，挤公共汽车一站一站赶到小女孩的家里，掏出自己当时身上仅有的几百元钱。 　　我善于捕捉这样的眼神，当我不能认识一个人的时候，他的眼神便成了我心灵的导航。如果问，“眼神能替代语言吗？” 　　“能的。”我必回答。 　　　听过这样一则故事。一个女孩，路上遇有两人打架，一强一弱，因弱者是个少年。以强欺弱，是那么令人揪心和愤慨的事，因此路人纷纷驻足，围观者众，如潮水，却无一人敢去劝解。只有女孩愤慨着，力排人群，挺身而出，面对那个强者，投去复杂的目光。足有几分钟的对视，强者败阵似的把头低垂下去，悻悻挤出人群。走时，还不忘回望小女孩一眼。她的胸前，火红的领巾燃成一把火炬，能否将那些麻木的心灵点燃? 　　是什么逼退了咄咄强者？是小女孩的眼神。那愤慨的，鄙夷的眼神，如磨快了的刀锋，锐利地刺中了一颗还剩一点良智的心脏！从此我相信，眼神的力量，它是那么的强大，是那么富有表达能力。于是汉语里，便有了那些丰富的词汇，从“秋水盈盈”、“含情脉脉”，到“怒目圆睁”、“侧目而视”。 　　眼神能表现出人的爱憎与良善，也能表现出一个人的气概与威严。喜欢看老电影。看《烈火中永生》，看《刘胡兰》，许云峰、江姐、刘胡兰等革命者们在刑场怒视敌人的眼神，到现在闭上眼睛，还在脑海里浮现，那一付付透着正义的眼神，打垮了敌人的刑场逼供，它震摄了敌人的嚣张气焰。 　　眼神，可以含了仇恨，鄙夷，也是可以含了爱意的，情义绵绵。所谓眼睛是心灵的窗口，盈盈秋水间，必怀一腔绵长无期的柔情，包容、温软着那个她爱的人。纵使心中的那个他不知，旁观者清，别人也会通过她的眼神，将她的心事觉察得一清二楚。身陷爱情之中的男女双方那复杂的眼神啊，让我们领略尽了世间的情愁艾怨，曲折跌宕。在描写人物的故事里，最常用的是眼含秋水，仅仅一个眼神，便可表情达意，轻描出一个多情女子的复杂心事。《石头记》里的人物便是一个写照___即使黛玉不去葬花，只看她一双忧郁的眼神，便会轻而易举地猜透薄命红颜的命运结局。 　　谁能说，一个情天恨海的眼神，内心深处不是漾了一朵爱的浪花？ 　　谁能说，一个刚正威严的眼神，内心深处不是含了一抹柔软的微笑呢？ 　　人生在世，行为可以对别人隐藏，惟眼神不会，它每时每刻都会透出人的心灵本质。透过眼神，心灵的真诚、虚假，怪戾，恶好，水一般，清澈见底，一眼便让人看到骨子。婴儿新生，作为生命的初始，最简单的需求是通过眼神表达。眼神用来表达憎恶，使虚伪远离你，眼神表达善意，亲情与友情便会毫无距离地亲近你。人生处世，真诚与善意便是尊重对方，善意的眼神能赢得朋友，使你的友谊地久天长。真诚待人，心存善念，善心若水，才是通向理解、信任、友谊、幸福的惟一阶梯。 　　打出这些文字，是昨天又观看了一遍电影《一个都不能少》，遂拿出自制的画册，一张张翻看。正是文章下面这幅大眼睛小姑娘的照片，让我几回回“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眉头深深处，是如水的柔软，漾开，是爱，再漾开，还是爱。这所有的爱汇集起来，胜过江海湖泊，这所有的爱聚拢起来，绵延不绝，便是人间大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