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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牙齿问题

2020-12-06叙事散文薛林荣
牙齿问题(约1950字)薛林荣小时候家里很穷,但我吃了大把大把的水果糖。牙齿不仅是我对付一切坚硬物件比如木棍、核桃等等的有力武器,而且我也不懂得古人的杨枝揩齿法,或者说大人并没有强调一定要刷牙,于是我的牙齿顺手推舟出现了许多问题。我曾经长过
  牙齿问题   (约1950字)   薛林荣   小时候家里很穷,但我吃了大把大把的水果糖。牙齿不仅是我对付一切坚硬物件比如木棍、核桃等等的有力武器,而且我也不懂得古人的杨枝揩齿法,或者说大人并没有强调一定要刷牙,于是我的牙齿顺手推舟出现了许多问题。   我曾经长过一个龅齿。所谓龅齿,就是以巴西的罗纳尔迪尼奥为代表的那类牙齿,不笑尚可,笑起来突兀如山洪暴发。如果说阳痿剥夺的是人的性爱的权利,哑巴剥夺的是人的说话的权利,那么龅齿剥夺的便是人的大笑的权利。偏偏我又很爱大笑,我的笑声细一听犹如狼嗥,气息悠长,仿佛炼过金钟罩之类的功夫。据我的初中同学回忆,有一次,全校学生在操场看老师打篮球,由于老师打球时经常闹出各类笑话,比如说把裆绷了,又比如说,两个人迎面撞在一起,现在看起来毫不可笑,当时却总是让人笑晕。看来幽默也是分年龄段的。我同学回忆,每到老师打篮球的时候,我就拿出看家本领大声发笑,起初是满操场的学生笑老师,当我的笑声盖过他们后,他们就反过来笑我,笑得我落荒而逃。想想看,一个长有龅齿的人像狼嗥一样大声发笑,这种恐怖程度绝不输于本拉登的新一轮电视讲话,用我以前一篇文章中的话讲,足以使防恐级别上升到橙色。   我一直没有觉得长颗龅齿有什么不好,据说人长得凶一些容易生存。遗憾的是,我的那颗金贵的龅齿在高二体检时被班主任以影响市容为由强制拔掉了,我心里那个痛啊,比拔龅齿本身更甚。   《孝经》里讲,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至始也。现在我的一颗牙齿没了,我觉得很不孝。而要等到“立身行道,扬名於后世,以显父母”,达到孝之终,又不知远在什么世道。   总之,龅齿没有了,不长龅齿的我看上去果然比长龅齿时好看了些。在我试图和城里的女孩子交流目光时,我注意到人家也愿意多看我两眼。   但这并不代表我的牙齿不存在问题了。一般成人的恒牙有28-32颗(如果第三磨牙即智齿全长齐的话是32颗,也可能一颗不长就是28颗),我没有长过第三磨牙,但如果仔细研究,会发现我的牙齿局部地区分布层次过于繁复,细细推算起来,应当直逼32颗。我还长得不如人家古人,这怎么能让我服气呢?由于自已的牙齿长得不好看,我就特别喜欢看别人的牙齿是不是也长得不好看,如果比我还惨,我会十分高兴,认为上天待我不薄。如果比我整齐,我会心生嫉妒,退后一步,便安慰自已牙齿只是个吃饭的工具,要那么好看干什么?   话虽这么说,我还是十分欣赏别人的一口好牙。从前,同学给我介绍对象时,我从来不问对方是否漂亮,只问:她牙齿长得如何?在网上交了女性朋友,聊到一定程度,需要关注对方的个人资料了,我总是愤然抛过其长相、身高、三围之类,直扑牙齿这一关键指标。应该有哪位学者出面研究一下关注别人的牙齿是一种什么心理,是不是属于一种潜意识,并且最终可以与性心理联系起来,没准还可以开创一门新学问,名字我都想好了:《牙齿与性取向论稿》。   根据我多年街头蹲点的经验,一个不怎么漂亮的姑娘,只要其牙齿整齐,怎么着也是大半个美女。牙齿有大毛病者,怎么会是美女呢?古人很重视牙齿,尤其重视女人的牙齿,所谓笑不露齿,按我的理解,就是不想让更多的人看到美女的牙齿,这是一种独占欲。《诗经•卫风•硕人》中形容美女牙齿“齿如瓠犀”,即指牙齿要如同葫芦子一样整齐洁白。医学上把牙齿参差不齐者称之为龃龉,咬合不齐者病之为龊,排列不正者称为龇,不平整者为龋,均视为病态——汉语如此丰富,单是牙齿方面的毛病就有五个专用的字,简直是特殊待遇,造字者对于牙齿的重视程度,于此可见。   这几天,我的牙齿又开始犯病。犯得有些瓜熟蒂落的意思,右边那个专用以细嚼东西的牙齿突然破了个小洞,起初能放进去一粒米,后来能放进去两粒米,隔几天还会掉一些粉渣,像一个即将瓦解的江山。我勉强够得上30岁,牙齿已经土崩瓦解,让我今后60年岁月如何做人?如果我还想再活100年,那让我这100年又如何做人?   人在面对自己的病牙时,会感到生命的恐慌。身体发肤的组成部分,大致可以分为三类,一类是可以再生的,比如头发和指甲剪了可以重新长出来;一类是可以维护的,比如胃病啊心脏病啊等等,用药维护,或可治愈;另外一类,便是损耗性的,比如牙齿的病,它不是吃两副中药打一瓶吊针就可以解决的,它像是人身体中的一个消费品,向着越来越松动、越来越残缺,最后至于满口无牙使人笑起来嘴巴如一口黑窑的方向快速发展。人的生命力还不如一株植物强,砍掉植物的四肢,它会重新长出来,如果砍掉人的胳膊,过两天它又重新长出来的话,非吓死上帝不可。   我躺在牙科医院治牙病时,心里很苍凉。这是一所设在教堂的医院,我躺着时,能看见圆拱形的窗子,据说那个拱顶就是通向上帝的路。我满口的牙就要这样一次次一点点被那个特殊的机器钻孔、打磨,放入药物,杀死神经,然后填入金啊瓷器啊合成树脂啊银粉等等物质,使之可以重新咀嚼食物。修好的牙齿,它煞有介事地大嚼食物,看上去那么正常,其实却那么的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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