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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原创] 夏夜的宁静

2020-12-03抒情散文夏小英
从厕所出来,校园里宁静如散场后的剧院。一直想到草地上躺一次的念头倏地钻出脑海,扯着我的脚步来到休闲园。手机屏上显示晚上11:30,月光淡淡的,给卵石铺成的弯弯小径涂上了一层乳霜,而园中的石桌石凳也给铺上了一层薄膜——一踏上石径,一坐上石凳,
  从厕所出来,校园里宁静如散场后的剧院。一直想到草地上躺一次的念头倏地钻出脑海,扯着我的脚步来到休闲园。   手机屏上显示晚上11:30,月光淡淡的,给卵石铺成的弯弯小径涂上了一层乳霜,而园中的石桌石凳也给铺上了一层薄膜——一踏上石径,一坐上石凳,感觉跟白天不同。草地像拢上了一层轻纱,沿园而站的柏树成了一团团阴影,园隅的六角亭没有了白天阳光下的俗艳,如一个卸了浓妆的舞女。从教师宿舍楼窗户射出来的灯光倒是白白的,把休闲园里离小径较远的几处草地都圈在了光里面。原本是想从这些草地之中选一处来躺躺的——可这样的白光——躺下面不成了《白毛女》里的喜儿?我只好改变计划,移步换位,走出休闲园,来到田径场。   田径场一边是四层的教学楼,另一边是三米高的石勘,夹在其间的田径场在这朦胧月夜看上去仿佛一个大水库,而月光荡漾其间,水草扎在库底。我信步走进去,沿着环形跑道转悠起来。沿着自己设想的比喻,便感觉自己成了一条笨笨的鱼,正划开月光漫无目的地游弋,环形跑道旁边长势奇快的狗尾草不时碰碰我随着步子前后摆动的手,仿佛在跟我打招呼,我也随手拉拉它们,草们不说话,我也不说话,感觉好亲热。偌大个世界,仿佛都属于我,任我徜徉。可我随即发现,这世界其实是夏虫们的——可惜,我的昆虫知识只够分辨得出蟋蟀的琴声,嚯——嚯——嚯——四分之三拍,或者八分之六拍?四分之三也罢,八分之六也罢,仿佛在拍打岸边寸寸岩石……另有一种声音均匀、浑厚而有秩序地反复萦回,仿佛流水滔滔不绝,又似群山绵绵不断,那音符的高低、强弱、节奏,令我不禁联想起维也纳音乐大厅里的交响乐……这些小东西,这些隐身的歌手、乐师,才是管弦乐的原创者吧?渐渐地,我的脚步也融入到那节拍中了,脑海里仿佛也有了什么在拍岸,什么在流淌……这原汁原味的交响乐,把夏夜的静谧演绎得淋漓尽致,把我的身心柔柔地包裹了。   这样,想到草地上去躺躺的念头又一次冒出来了,打开手机屏,12点只差10分了,宿舍里的灯该熄了吧?于是回到休闲园,谢天谢地,三盏中总算有两盏灯熄掉了,于是我在离亮光最远的六角亭的阴影下选了一处草地,坐下去,发现草扎人如刺,但我忍疼成全自己的心愿——慢慢放倒身子,把手臂当枕头,摊开双腿,以最放松的姿势,让自己变成了一棵紧贴大地的草。闭上眼,凉凉的地气自地下侵入我的腿部、后背、臂膀——心里不禁冒出来某句广告语——舒爽。而夏虫们的交响乐穿过远远近近的草丛,像水流进河里一样流进我的左耳,右耳,至全身所有感官末梢,仿佛在我的血液里循环,又仿佛我如一片落叶浮于这无边的音乐大海……跟这比,在田径场站着所听的远如高楼上渺茫的歌声,模糊而虚幻了。这种被淹没的感受使我禁不住向身边的小草投以羡慕的眼光——可以整个夏天沉浸在这样的音乐里,就拿这点来说,做一棵草也是值的!我在心里假设自己是一棵小草,想象着自己接受着造物主安排给我的命运,正扎根于我身下的土地,汲取着四周的水分,跟其他小草一起分享着这夏夜的宁静,一起陶醉于这惊涛拍岸般的交响乐……   这些夏夜的乐师、天才歌手,它们把夏夜给承包下来了么?听,每个声音都谷粒一样饱满,山花一样率真,既不需要喝彩,也不需要彩灯音响。你欣赏,它们唱;你不欣赏,它们一样唱。自然万物,贵在率其本性。譬如一朵花,置于热闹市亦开,置于路边亦开,置于深山亦开。也许过了今夜,这合唱队伍里就有不少发不出声音了,可此刻,它们活着,就谁也不能禁止它们发声。生命之歌,来自本性。有没有人欣赏,与它无涉。老子骑青牛过函谷关避绝尘世,却偏要留下五千字《道德经》,与其说是关尹子相强,毋宁说是他自己有话不吐不快。屈原明明要投汨罗江,仍要哀号太息。还有那因朝廷庙堂异己免开尊口,而跑到山野去仰天长啸一番的。古人著书立说,既无名,也无利,甚至还会惹来杀身之祸,可仍有不写出来死不瞑目之人。今人如郭小川,作为新中国最高亢激越的歌手,因为多次耳闻目睹当时革命队伍里一些好同志被冤枉,按耐不住决定写“一个坚定的革命家的悲剧”,结果于1957年写出了“一首真正用心写的诗”——《一个和八个》(未发表),写一个叫王金的革命者被冤枉而判处死刑的故事,写完后在日记中写道:“由于快乐,由于对自己这个人的欣赏,我简直狂热了。”(在当时反右风正烈的形势下,《一个和八个》给人“影射”党冤枉好人之口实,他因此被大会小会批判,受到无法摆脱的纠缠,遭到长期迫害,后半生生活在浓重的阴影下。)呵呵,从本质上说,
他们跟今夜这虫鸣是一样的。   抬眼一望,最后一盏灯也睡了,四周阴阴的,淡淡的月光仿佛也睡眼惺忪了。可我心里却朗朗的,我知道是让这蓬勃的交响乐给照的。此刻,我的心里没有柴米油盐,没有名利得失,没有时间观念,惟有这草地,这虫鸣,这生命的率真,这率真里的生命的庄严——这一切如此澎湃,把我周遭和我心里衬托得宁静无边。夜风轻悄悄的。真想就这样躺着,躺着,躺到地老天荒。   “这是不可能的,如果你还不想做疯子的话。”   谁呢?其实知道声音来自自己,还是习惯性地朝四周看看。   忽地想起了卡夫卡的《变形记》,想起那个格里高尔从梦里醒来,发现自己成了一只巨大的甲虫,忙摸摸自己,胳膊是胳膊腿是腿的,就明白自己说得对,实在该走了,还要洗澡呢。捏到一只爬上脸来的蚂蚁一样的东西。打开手机——12:50了。   于是,如散场后的剧院的宁静里,夸张地响起了嗒嗒的拖鞋声……-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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