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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教堂

2020-11-28叙事散文顽主
——时间是一支飞驰的箭矢,停留在空气中我走出地下商场,头上是圆拱形的玻璃顶棚,正午的光线穿透过来,在楼梯上投下淡绿色的阴影,几个穿着吊带衫的女客,在我前面走,我闻到淡淡的花的香,我分辨不清,究竟是楼梯角落的茑萝和盆花散发的,还是几个年轻的女
  ——时间是一支飞驰的箭矢,停留在空气中   我走出地下商场,头上是圆拱形的玻璃顶棚,正午的光线穿透过来,在楼梯上投下淡绿色的阴影,几个穿着吊带衫的女客,在我前面走,我闻到淡淡的花的香,我分辨不清,究竟是楼梯角落的茑萝和盆花散发的,还是几个年轻的女客身上的。   我走到街上,立即感到夏季的炎热,眩目的阳光下,世界变得真切,真切得让我有些害怕。我拿着画报遮挡半边脸匆忙地走,在我右边的人行道旁,拉了一根细绳,几位建筑工人正在一个小广场上忙碌着,小广场的中央有座老教堂。   一座老教堂,离我大约三十米,我被细绳拦着,无法靠近它,但我能看到它的模样——青灰小砖砌成的墙面,砖块间缝隙里的白色石灰,坡形的屋顶,小钟楼内悬挂的黑色铸铁钟。它的门窗都呈现暗红色——一种久经岁月风雨侵蚀的色彩,教堂的大门紧闭,没人进入进出,事实上它是一座废弃的教堂,被人们遗忘的老建筑。广场的地面是由条形的花岗石铺就的,光洁照人,似乎是要映衬出教堂的老来,我的脚下,广场地面传递着生硬,与历经沧桑的老教堂的温厚从容格格不入。   我猜想,老教堂一定是孤独的,它突兀于这个小广场上,承受着过往行人注视的目光,在它的正前面——中大街永远是那么热闹,沿街商店林立,行人熙熙攘攘,街道西高东低,有着低缓的坡度。所有行驶的车辆也放慢了速度,站台边,每隔几分钟有一辆绿色的公交车停靠。周围的建筑都比老教堂高大,时髦,有简约的外表,霓虹的花边,广告的装饰。即便广场上的那个圣徒的雕塑,也被艺术家融入了时尚的元素,他有着青铜的衣饰与肌肤,更适合安放在某个街心花园里的。   我很少来这个小城市,去年我经过中大街时,并没有看到教堂和广场,记忆里似乎有一片杂乱的民居。毫无疑问,教堂一直呆在这里,一呆就是几十年,昨天,我看了一份报纸:一个美国青年医生于上世纪初,漂洋过海来到这个偏僻落后的地方,开办了教会医院,后来,他的家族来这里定居,报纸上有黑白照片——那个美国青年手扶着他的老爷汽车,灿烂地微笑,他的身后是一座别墅——与像眼前的这个教堂多么相似。我不清楚这个故事与教堂有没有联系,但我相信,这座教堂一定是有故事的,就像这个城市,每个角落都充满了人间烟火,每天都上演着百姓故事。   塔楼里曾经飘荡着悠扬的钟声,大厅里摆放着两长溜木椅子,众多的教徒在这里做弥撒,穿着黑袍的神甫手拿圣经,忏悔室里有痛苦灵魂的声音。平安夜里点亮了许多支明煌煌的蜡烛,那是多么宏大神圣的景象。老教堂当年一定是座鹤立鸡群的,傲视着周围低矮的民居,而它的主人——教会和神甫,在信徒们的心里,充满了神秘的色彩。   我无法想象,那些形形色色信徒里,除了生活条件优裕的白种人,还有哪些人?在半个多世纪以前,这方圆百里的地方,有战乱,水灾和饥荒。流民们衣裳褴褛,蓬头垢面,整日为了一口饭而苦苦挣扎,难道他们也需要内心的安静和某种精神力量的支持?   我想到了素碧,一个虔诚的信徒。我在家乡城西的棉纺厂工作时,她是那里的女工,午休的时候,她给年青的男工女工讲上帝,她送圣经给他们。她的古怪,她的独身引来大家的嘲弄,她却对奚落无动于衷,仿佛不曾受到羞辱。我的手里也有一本她送的圣经,黑色的小硬面书,我潦草地翻看过几页,对于旧约新约,我自认为比她了解得更多。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听到了她的故事:她年轻时爱上了一个男人,她与他同居,后来那个男人参军去了远方,她总也等不来他的消息。她到部队,他却躲着她……,回来后,她就好象变了一个人……。她总说要上帝要救赎众人,究竟救赎别人,还是救赎她自己?   宗教是信仰,是人民的麻醉剂(金斯莱语)。我居住的县城,也有个简陋的教堂,它像一个偏僻乡镇的小会堂,尘土飞扬的马路上聚集着几个摊贩。我无数次从它前面走过,我在它的大门前短暂地停留,我向里面张望,我看到一个穿着臃肿棉衣的老者在布道,他没有讲福音书,没有讲使徒行传。他讲的是某乡的重病患者,信教后病奇迹般地痊愈了。台下十几个大妈和老头咿咿呀呀地唱着圣歌,调子却是十几年前老流行歌曲的。我感到大失所望,我匆忙地走了——几乎是逃走的。   我在老教堂前站立了很久,我没有走进教堂,它破旧——从外表到内里,事实上我也无法走近它,细绳拦住了我。我总是保持着与宗教若即若离的距离,我被它们吸引,又不愿意真正地走过去。教堂的内部,圣像可能已残破,椅子上多半落满了灰尘,彩色的花窗上有凌乱的蜘蛛网,进去又有什么意义呢?老教堂只是一座废墟,一段凝固的时光,一张泛黄的报纸。它被人们遗忘,鳞次栉比的民居贴近它,包围它,爬山虎的藤蔓和绿叶把它覆盖,层层围裹中,老教堂成了世俗生活的一部分,一分子。老教堂听见了水井里吊桶打水的声响,它闻到槐花梨花开了又落,煤球炉子呛人的烟气,它看见小孩子蹦蹦跳跳,然后变成了大人,再然后孩子有了新的孩子。它始终不语,它像一个果子的核,被民居杂树人重重叠叠地包围着,谁也不会刻意地想它,专门去看它——它是一堆没有颓塌的青色砖头,仅此而已。   今天,这个城市忽然又想起了教堂。专家说,老教堂是这个城市屈指可数的历史遗迹和标志。环绕在它周围的民居被匆忙拆掉,老树被连根刨去,隐藏教堂的破衣烂裳一层层剥去了,教堂出现在路人视野里。问题是,其他的老建筑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剩下长寿的它孤独地站在广场上,它在充当什么样的尴尬角色?远处十字街头的花园里,抽象的不锈钢雕塑与它遥遥相对,从本质上说,它们没有区别,都是这个城市的符号。而对我而言,广场上的老教堂,街心花园里不锈钢雕塑,缓慢行驶的绿色巴士,商场柜台里闪闪发光的欧米茄表,穿吊带裙的女子,它们在六月的季节里,混合着,散发着一种韵味,让每个路过的人沉迷,就像现在的我,沿着起伏的路面,慢无目的的溜达,喜欢着每一个细节,却从不会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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