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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乡村边缘的滑翔】

2020-11-16叙事散文惊涛拍案
【乡村边缘的滑翔】文\惊涛拍案我们像四散的流水,顺着乡村公路流向一个又一个村庄。每天二百多里的路程,将工作转换成一种惊人的速度。我们滑翔,并带着一种流淌的不确定性。我们深入乡村的各个细节和角落,滑翔的姿势,像扎煞着翅膀的雏鸟。这个春天,这个
  【乡村边缘的滑翔】   文\惊涛拍案   我们像四散的流水,顺着乡村公路流向一个又一个村庄。每天二百多里的路程,将工作转换成一种惊人的速度。我们滑翔,并带着一种流淌的不确定性。我们深入乡村的各个细节和角落,滑翔的姿势,像扎煞着翅膀的雏鸟。   这个春天,这个四月,我们成了迟归的燕子。近一个月的翻飞,期间眼看着无数的花开花谢,嫩黄凝成浓绿,初春化为暮春……第一次发现,时光的流逝,比我们自以为惊人的速度更快。   如果忽略掉工作中的烦琐和枯燥,我们的路程,实际是从一个村庄,轻巧地滑向另一个村庄,如同从一个浪头上滑向另一个浪头。我们浮光掠影,我们走马观花,我们一气哈成……我们的影子在乡村公路上一闪而过,大片的倒影都在路上被风带走,那些人,那些树,那些巨大的油菜地,那些麦田,那些房屋,那些河水,都在身后远远地缩小然后消失,村庄的名字被我们记下来,它们的一些细节被记下来,被潦草的记在笔记本上,它们成了结在绳子上的一个又一个扣,环环相扣——扣子结完了,我们忽然发现,手里好像攥着一只花环。   那些名字怪异的村庄,那些名字翡翠一样的村庄,也许,要被我永远地记下来,多少年之后,手里的花环没有了,它们还在闪烁着迷人的色彩。   在甜水铺。我们没有遇到甜水,却遇到了遍地的油菜花,金黄的油菜花,浩瀚的油菜花。它们足有上百亩,澄净、淡雅、高低起伏,枝枝杈扠,相互交错,我们当时都惊讶的说不出话。停车,仔细地端详,这么奢侈的美聚集到一起,赶会一样。凑近了看,每支花都亭亭玉立,颜色嫩黄、鹅黄。甜水铺,也许当初只是一种期待和幻想,而现在,它不是甜水,我们也不是蜜蜂,心里的甜,却一丝丝掠过,像童年偷偷吮吸冰糖似地漾满窃喜。   经过张铁嘴。一个村庄敢起这样惊险的名字,着实令人讶异。我们小心翼翼地进村,不知道会遇到什么能言善辩的角色。好在,我们遇到的支书,满脸谦恭和善,说话慢言慢语,我们遇到的一只巨狗,抬头看看我们,顾自散漫地走自己的路。倒是不期然地,我们在一家院墙外面,猪圈的旁边,看到一树杏花,灿烂地闪出来,惊艳夺人。我们和一个坐在大街上晒太阳的老人攀谈,她灿烂地一笑,摇摇头,然后和善地看着我们。随行的一位女士笑着总结说,铁嘴钢牙。我们一愣,随后,全都笑了。   张铁嘴的邻居,名字起得没有这么嚣张和张扬,却在不显山露水中暗藏锋芒,叫做张世行,虽然一时做不了铁嘴,却要发誓世代都行,这口气和底气,让同行的人都想到了始皇帝。我们都怀疑,这个村子的始作俑者,是个大儒,真人不露相,却还要让人知道,这的确是一门深厚的学问。   另一条路上,我们穿过王明川,一路奔驰,去那个叫王牌的村子。这个不大的小村子,以川命名,胆子大到让人不知所措的程度。我们一致怀疑,这个村子的始建者,来自某个大川,故土难离,不得不离之后,就将自己的新栖身地起了那个朝思暮想的名字,怀旧的成份肯定有。现在村子里的人肯定也不怀旧了,但他们却用名字给我们打开了一个浩瀚的大川,这个大川,应该是浓缩的精华,虽然它小得只是擦肩而过,心里的敞亮却是难以遏制的。在东烟台和西烟台,我们没有看到分界线,因为它们已经完全融合,成为一体。它们和那个出名的烟台是英雄所见略同还是事出有因纯属巧合?   而那个王牌,让人想到,朝廷的圣旨,宣调进京的大臣,违令者斩的威严和肃杀。它现在的样子,似乎只是镇纸石,压住被风吹起一角的乡村画卷。但是当你无意提起这个名字,心里的压抑和阴影却多出一块。   类似的,还有吏部王,那个姓王的吏部尚书,想到了名传千古的最好的办法;邱安石,和名人王安石有什么关系吗?古代就有粉丝了吗?甚至,它仅仅就是一个人的名字?军营、庞营,里面曾经藏驻扎过多少军队呢?王功臣这个名字,明显,就是一种代广告,这么多年下来,我乍一听到,马上就想到,当初,肯定有个姓王的功臣落户于此,把自己最有纪念意义的伟绩给了这个村子。   在鸣鸡店的春天,我忽然与秫秸花遭遇。这么多年了,它像童年的某个异性朋友,忽然相遇于乡村小路,惊喜、陌生、熟悉、腼腆……千言万语却又无话可说,激动万分却又要装作若无其事,两小无猜的感情,成年后就成了忌讳,心绪相近而相亲却已不可能。童年时,它们在村子里到处都是,张扬在每家的房前屋后,花开了就重重叠叠,一层层的,是最放肆和奢侈的花事。村人们见了,顶多是惊讶地赞叹一声,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但它们的存在,是农人们所知道的最浪漫的事情。有爱美的小丫头,或者大姑娘,悄悄地摘了,插到瓶子里,偷偷欣赏几天。之所以要偷偷地,是因为被大人们看到,是要被评论一番的:这孩子,心野哩……真要那样,就麻烦大了。丫头们的很多心事,是说不得的。   好玩的名字,还有枣棍刘(枣棍做什么能令人如此矜夸呢?)、镰把张、簸箕柳(真是行行出状元。)、杨在滋(日子滋润啊!)、李大鼻(鼻子大也可以如此自豪啊?)、马腰务、陈八十(我怀疑这个名字是把式的误读,但人家却说这是真的,是这个村子的人都长寿到八十吗?),还有张鞑子庙、张大木、陈独立(看这名字,简直就是要建一个独立王国的口气),还有一个叫刘帽头,一直纳闷,是做帽子的吗?因为人多,场合不允许,就没有细问。   在王仁语,我们见到一位怪才,不开口则已,张嘴就出口成章,还喜欢带一些比较激进的动作,如同样板戏。事后,有人说他是被车撞傻了,撞了两次,第二次还飞起来了。但是身体没有问题,脑子却好像出了毛病,说哈动作像回到了从前,让人讶异。   过日子当然有企图,有个村子叫刘万斛,我认为这是日进斗金的另一种叫法,类似乡村里的小名;刘百户有炫耀人多的嫌疑;而土屋,虽然很少见到土屋了,却谦虚谨慎,相当低调;杏仁店,大概杏树遍地,都到了可以靠出卖杏仁为生的程度,只是我没有见到一棵杏树,只看到沿路的沟沟坎坎上,到处都是灿烂的油菜花,边缘里出外进,像有人随手撒下的,车子在花丛中间穿行,恍惚是花的海洋。   而听到琉璃庙这个名字时,我居然想到了琉璃馒头,大概,是因为中午到了,饿坏了。   听来有点莫名的名字,有河圈、大洞子头、小洞子头、大庄、小庄……   偷偷地,我把它们当成了行程中的一次次艳遇。一次次在心里惊叫一声,又惊叫一声。在金家洼,我想寻找二十多年前在这里工作过一段时间的痕迹,却一点也找不到了。那种天苍苍、野茫茫的感觉是再也没有了。二十年,它们都变成了千篇一律的庄稼地。我居然有点失望。对于金家洼里的金庄,原来的感觉是在浩瀚的盐碱地里,隐约出现羽翼翩然的檐角和淡淡的炊烟,即使远远地看到了,也要转来转去很久才能到达。而现在,有了村村通,我打个哈欠的功夫,就过了。于是,心里的怅然隐隐作痛。   期间,不经意地,我们见证了春天行进的一截一截的航程。在城里出门时,一切还都是安静的,花草树木还都在羞答答地犹抱琵琶半遮面,而到村子里,却见到大片的桃花、杏花、见到杜梨树,见到海洋一样雪白的梨花随风飘扬……柳丝早就在拂来拂去了,杨树叶子手掌般大了,桃花在随后的一天忽然在另外一个地方谢了一地。更惊奇的,是一天忽然在一个村子里见到已经落地干白的榆钱。我极为骇异,因为,一直,还没有看到树上嫩绿的榆钱,怎么就已经落完了呢?同样的,我没有看到柳絮乍开的场景,却忽然被风吹过来的柳絮镇住了,它们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我们一天二百多里的速度,自以为惊人,却被春风谈笑间忽略掉了。   春天,城市,乡村,时光……有多少东西也被我们忽略到了呢?事实上,就像我对自己生活其中的城市感觉淡然一样,村里的人对于春天,对于花草,对于他们稀奇的村名,也早就见怪不怪,没有感觉了。只有像我们这样的贸然闯入者,才忽然发现,这个世界,是多么的新鲜和令人惊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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