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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一位红军战士的传奇人生

2020-11-14叙事散文田瞳
七十年前,红西路军征战河西走廊,悲壮历程感天动地,在炮火硝烟、刀光血影中抒写下光耀千秋的历史篇章。今天,我们穿越历史的烟尘,回眸过往的风云,常会想到马匪军在张掖屠杀红军战士的那血腥一幕。1937年红西路军战河西失利后,马家军的凶残悍将韩起功
  七十年前,红西路军征战河西走廊,悲壮历程感天动地,在炮火硝烟、刀光血影中抒写下光耀千秋的历史篇章。   今天,我们穿越历史的烟尘,回眸过往的风云,常会想到马匪军在张掖屠杀红军战士的那血腥一幕。1937年红西路军战河西失利后,马家军的凶残悍将韩起功使用极其残忍的手段杀害被俘红军三千多名,成为两手沾满红军鲜血的千古罪人。后在1949年解放大军挺进大西北,马家军土崩瓦解之时,韩起功带着残部逃进祁连山,其行踪恰被一名流落红军发现,那名当年的红军战士连夜赶到张掖城报告解放军,韩起功终于未能逃脱历史的审判。   那名在擒获韩起功时立下大功的流落红军,名叫任廷栋。关于这段历史,知道的人就不多了。   任廷栋是安徽省霍山县人,原名林寅,生于1916年。1930年大革命的热潮中,15岁的林寅怀着一腔热血参加中国工农红军,编入第10师29团当了一名红军战士,之后参加了举世闻名的二万五千里长征。1936年10月,红军三大主力抵达甘肃会宁胜利会师。同月下旬,红四方面军总部渡过黄河,景泰一战之后,部队改编组成西路军进入河西走廊,林寅随同西路军挺进的足迹,经历了红西路军血战河西的全部过程。   红西路军进入河西走廊后,一路上经历大小战斗数十次。高台血战之后,红西路军会集倪家营,马匪军调集重兵分三路合围,一场鏖战,杀得血流成河,红西路军折损大半,从梨园口撤入祁连山区。这时已是1937年的初春,在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红西路军军政委员会于3月14日在石窝山召开了有名的“红石窝会议”,决定将部队现有人员编为三个支队分散作战。林寅被编在左支队,跟随李先念将军在祁连山中向西转移。经过40多天艰苦跋涉,终于走出祁连山,到达安西。这时,不幸又遭遇马匪军前后夹击。左支队边打边撤,在白墩子被敌军包围,一直激战至天黑,突围后被敌人打散,在戈壁滩上隐藏一夜,第二天又遇马匪骑兵拉网搜捕,共有160多名红军战士被俘。这批被俘红军在安西县城关押七天后,最终押解到张掖城。   这一批被俘红军押送到张掖后,被关在北街上一个破旧不堪的骆驼店里。林寅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发现有一段院墙是用木桩栽在地下编成的,他和一个战友暗暗商量好,半夜时分悄悄摸到墙边,两人合力拔掉一根木桩,乘着夜色侧身钻出院墙,逃出了骆驼店。两人跑到北门附近,远远看见有敌兵把守着城门,根本无法出城,只得在街边的一个黑暗角落里隐蔽起来。等到天色麻麻亮时,看见有农民赶着大车进城拉大粪,两人灵机一动,便装作拉粪的乡下人,随着拉粪的大车混出了城。   两名红军战士凭着机智脱出险境,出城后急速向东走,天亮时在一个村子旁边的庄稼地里碰见一位拔草的大嫂,那位大嫂是个好心人,看出两人是流落红军,就告诉他们说,马家队到处在搜查呢,这里藏不住,你们快向东边走吧。那大嫂指了一条路,还把身上带的几块饼子送给了两个红军。   两人一路讨饭,躲避着马匪兵的搜捕,一直向东走。经过几个月的艰苦跋涉,直到入冬时节,远走千里来到兰州。两人不敢进城,从城外绕山道又走数百里,到了偏僻的临洮县上营村。其时已是天寒地冻,再也不能走了,就停下来,给当地的老乡打短工,背柴、挖地、搬石、送粪,各样农活都干过了。   就这样,这两名流落红军在临洮乡下熬过了一年光阴。为了不暴露身份,他们隐姓埋名,林寅改名为任廷栋。不料,后来还是被那地方的伪保长发现,把他卖了壮丁,编入国民党骑兵第十师当兵。不久,那个部队碰巧又开到张掖驻扎。任廷栋绝没想到还能再来到大西北的张掖,他和张掖的缘分就这样又接续下去了。   任廷栋历尽坎坷,九死一生,阴差阳错穿上了国民党军队的军服,但他那颗心里始终未忘记自己是一名来自红色苏区的红军战士。他曾经为了一个神圣的目标而浴血奋战,怎能换一身军装反过来当敌人的兵呢?特别是队伍又开到张掖,这是他最为刻骨铭心的地方,他决不能扛着敌兵的枪行走在这一方洒满红军鲜血的土地上!没几天,他就找机会逃离了白军的营地。   任廷栋像一年前一样,再次逃出张掖城。这一次他没有再向东走,而是沿着当年战斗过的路线,一路向南,进了祁连山。也不知钻过了多少条山沟,最后到了灰条沟,找到一个小煤窑,便在那儿落下脚,在煤窑上背炭。那个煤窑叫小沟门,山大沟深,马匪兵来不到此间。任廷栋从此就在小沟门以背炭为生。煤窑上有个做饭的农村姑娘,叫彭秀英,经煤窑上的人说合,做了任廷栋的媳妇。夫妻俩在煤窑上艰苦度日,一个个春夏秋冬过去,不觉过了十几个年头。   灰条沟的小沟门地处深山之中,与世隔绝,对外界的世事变化一点不知。转眼到了1949年,任廷栋还不知道,这时候人民解放军已胜利挺进大西北,马家军全线潰败,张掖城已经解放了。一天早晨,任廷栋起得很早,刚一出门,忽然听到山沟里人声嘈杂,走过去一看,见有一伙散兵吆喝着一群牦牛,驮着箱子、包袱、行李,正慌慌张张往深山里走,其中有个50多岁的胖子蜷伏在一匹马上,黑黑的长胡子飘在胸前,几个带枪的士兵簇拥在两旁,看样儿是个当官的。过了两天,任廷栋在山头上转悠,碰巧又看见一个穿着军装的匪兵,那匪兵来到跟前,说要找点水喝,任廷栋正想打听一下外边的消息,便把那匪兵领到窑洞里,打问张掖城里的情况。那匪兵说:“日奶奶的,共党嘛,一挂拉进了城。”任廷栋心口猛地一跳,啊,这么说,我们的队伍又打回来了!他急切地渴望知道外边的详情,就故意挽那留匪兵吃饭,绕着弯儿问他要到哪里去。那匪兵说:“我看你够朋友,就对你说实话,我是韩军长派出来打探消息的。”任廷栋问韩军长是谁?那匪兵说:“就是韩起功呀,他当了马长官的骑兵军长,被解放军打败了,退到山里边来了……”   任廷栋听到这个喜讯,心中真是万分激动。十几年过去了,终于盼到了这一天!这么多年来,他虽然困在深山,可心中那一团火始终未曾熄灭,他盼着自己的队伍终有一天能够战胜马家军,解放大西北。现在这一天总算来到了!这时刻,他不禁回想起当年韩起功在张掖残杀红军的场景,心中再也难以平静。韩起功杀了我们那么多的人,今天决不能放过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我这个还活着的红军战士,一定要为那些死难的烈士报仇!   于是,任廷栋连夜起身,赶了一百多里路,第二天中午时分赶到了张掖城。眼前的张掖城大大变了样,城内到处红旗招展,解放军战士在街上来来往往,还有宣传队在大街上宣传演讲。任廷栋看着战士们军帽上的红五星,禁不住心潮滚滚!当年他在红军队伍里南征北战,头上也有一颗这样的红五星,这些年来,他历经生死,千难万险,正是那颗闪闪发光的红星照耀着他的心坎,他才勇敢地战胜了所有磨难,坚强地活了下来。今天,他又看见这颗照亮他万里征程的红五星了!   任廷栋找到军管会,汇报了韩起功的下落。部队首长紧紧握住任廷栋的手说:“同志,谢谢你!这些年你吃苦了!”任廷栋顿时热泪盈眶。   根据当时的形势,最好的策略是争取韩起功自己下山投诚,而完成这一任务的最佳人选就是任廷栋。军管会首长问任廷栋敢不敢去见韩起功。任廷栋胸脯一挺,响当当回答说:“我是红军战士,怎么不敢!现在解放了,我还怕他?”   那一天是1949年9月22日,任廷栋带着军管会的劝降信,又约上一位姓苏的流落红军,两人一起进了山。他们赶了一百多里路,经过碴子峡,找到韩起功一伙隐身的火烧沟台。那里有一些窑洞,山沟里游动着十来个匪兵。此时的任廷栋浑身是胆,大喝一声:“谁是韩起功?”那些匪兵急忙端起枪来,惊慌地问:“你是什么人?”任廷栋威风凛凛,响亮对答:“我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派来的代表,叫韩起功出来说话。”   这时的韩起功已成惊弓之鸟。他带着残部逃进深山后,所携带的黄金和银元又被部下抢走,还遭了一顿痛打,惶惶如丧家之犬。一听解放军来了,不敢怠慢,慌忙走出窑洞迎接。任廷栋一看,认出就是前几天见过的那个骑在马上的胖子。韩起功看了解放军的劝降信,想到而今大势已去,再若顽抗下去只有死路一条,当即找他的部下商量,经过一阵吵闹,穷途末路之下,只得向解放军投诚了。   任廷栋为人民立下了大功,受到军管会的表彰奖励。随后,军管会就介绍任廷栋到张掖县参加地方工作,还发给他一支二十响“快慢机”。任廷栋佩带上手枪,当了自卫军营长,后来又担任张掖县八区区长,1953年调任县供销社主任,当选为县委委员。   任廷栋于1980年功成身退,在工作岗位上光荣退休。1991年11月28日辞世,享年76岁。老红军任廷栋走完了充满传奇色彩一生。   历史仍在前进。2006年春,为纪念红军长征胜利70周年,市党史办编辑出版红西路军征战河西的史料,特约我采写任廷栋的事迹。   没想到,我的采访一开始就遇到了困难。党史办约我写稿,却提供不出明确的采访线索,只知道任廷栋退休前是县供销社的主任,听说他有个女儿在西关菜市场卖凉粉。我先去菜市场寻访任廷栋的女儿,找遍了所有的凉粉摊,竟都说不知。我又跑到供销社楼上,却听说供销社而今已不存在了,那座楼房早就改做别用。我在那儿寻问了好多人,皆是对前些年的人和事一无所知。   我茫然。真想不到,这样一位功劳显赫的老红军,到了今天,竟无人知道他的下落了。   寻访任廷栋的过程,可说是费尽了周折。老红军任廷栋已辞世多年,所幸他的老伴还在。今天,老红军留在世上的老伴和她的儿女们生活在城市边沿一座破旧的居民楼内。我没想到的是,这一家人正处在极其困难的环境中。儿子和女儿都没工作,儿子本来在供销社接了父亲的班,但随着供销社的解体,自然也就下岗了,如今每天给街道上的小摊点运送饮料,勉强挣几个辛苦钱。女儿做点小买卖,因为没有本钱,只能提些不值钱的零星小物件,到农村走村串户,一天挣不到三元五元。老太太已是七十多岁,受过的苦难太多,落下一身的病痛,老人说,有病也没办法,家里吃饭还跟不上,哪有钱去看病呢?家里还有个十七八岁的女孩,是老人的孙女,说是在职中毕业一年了,也找不到工作,只能在家里闲着。老人告诉我说,去年冬天的暖气费还没交上,物业上的人隔两天就来催一回。   我的面前就是这样一个家庭,一个曾经参加过万里长征、经历过西路军血战又立下过奇功的老红军战士留下的家庭。这里,我不忍详细叙述这个家庭的困难境况,因为我要写的是老红军充满传奇色彩的光荣的人生。写到此处,我不知道我的笔该如何再写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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