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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交流稿] 遥望张掖

2020-10-19叙事散文洪水河畔
遥望张掖没有谁再能够回到遥远的现场。站在弱水河岸,我们只能看祁连山,看见千年前的白云,千年前的积雪,千年前的苍崖云树……山河是亘古的,星斗是变幻的,岁月是流逝的,历史是苍茫的。在这个以速度为标准的时代,我们的视野中,日日有高楼大厦拔地而起,
         遥望张掖
     没有谁再能够回到遥远的现场。
  站在弱水河岸,我们只能看祁连山,看见千年前的白云,千年前的积雪,千年前的苍崖云树……
  山河是亘古的,星斗是变幻的,岁月是流逝的,历史是苍茫的。
  在这个以速度为标准的时代,我们的视野中,日日有高楼大厦拔地而起,钢筋水泥建筑遮掩着太阳和月亮,北方的风挟裹着喧嚣的市声,从黄昏吹到黎明,席卷了每一个角落。悠远的天籁,风花雪月的牧歌,早已随着时光的尘埃消失,祖先们饮马长河、浩歌落日的影子幻作了白云苍狗天狼星座之下,黑河两岸的村镇、城市、乡野,再不见了飘散着柴禾与麦秸香味的袅袅炊烟。
  我们只能够眺望。
  选择一个现实的角度,让目光越过迷茫的历史云烟,停留在古张掖的岁月深处,作一番巡游。
  考古学家说,两千万年前,张掖便有了人类活动的足迹。民乐西灰山遗址,曾经出土了大量的石器与炭化的小麦,迄今为止,这是张掖最早的新石器文化遗存。没有信史的时代,我们惟有凭借想象,去窥视祖先生活的场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刀耕火种,茹毛饮血,在西风流云的拂拭中,书写着原初、古朴的童年歌谣。据专家推测,两千万年前,张掖还有着亚热带气候的特征,蕨类植物遮天蔽日,水鸟与猛兽在河边栖息,三叶草的铺展开无边无际的绿荫,大凤叶蝶的翅膀覆盖着先民梦幻般的童话。但这一切我们已经早看不到了,每年数次的黄沙风暴把那些诗意的场景一一掩埋,剩下的只有耐旱的沙枣树,年年岁岁绽开米黄的花蕾,播撒芬芳,也摇曳寂寞和孤独独。
  时间的红叶随弱水波涛静静地流走了。
 
  “张中国之腋,断匈奴之臂”,张掖的得名,在史书上言之凿凿,不过,那已经是后来的事情了。信史上的文字可以点亮蒙昧与黑暗,把我们带进汉朝煌煌的天空,目睹未央宫的星火,如何映照皇帝明亮的眼瞳。在汉朝,美丽富饶的河西走廊,正式进入了统治阶级的视野,作为丝绸之路的必经通道,无论从政治、军事、经济、文化的角度出发,还从是皇家即得利益的考虑,设立河西四郡,都具有重要的意义。霍去病驱逐匈奴,张骞出使西域,中原的铁器茶叶、丝绸珍宝由此走向世界,而西域诸国的胡麻、胡萝卜、乐器、佛经也通过河西走廊,在华夏的大地上传播。有汉一代,东西方文明第一次发生碰撞的地方应该就在河西走廊。
  我曾经拜谒过霍去病的陵寝。虽然骠骑将军的骨殖埋葬于八百里秦川,但他的坟墓依旧仿祁连山而建,高大巍峨,气势凌云。站在墓前,突然感到两千年前的那场风暴擦肩而过,给心灵带来了巨大的震撼。遥想当年,英姿飒爽的霍去病就站在胭脂山上,望着渐渐模糊的匈奴背影,仰天发出长啸。就是那个青年,就是那匹战马,就是那场战争,使我第一次真实地触摸到了汉朝的星座,第一次感受了那云卷云舒、纵横捭阖的雄浑气象。
  汉代实行屯兵实边的政策。从那时起,有士卒庶民便从中原移居河西走廊,现代的张掖人,除极少数的土著居民外,大多来自黄河流域。民间有句童谣“问我老家在何处,山西有棵大槐树”,由此可以推定,我们的祖先,有相当一部分根系尚在中原,至于他们是因罪流放的百姓,还是守边未归的兵士,我们永远不得而知了。西风流云之下,祖先们已安睡了千年,只给我们留下了望乡的树,寻根的梦。祖先们离开人烟阜盛、风帘翠幕的家乡,走向了蛮荒的西北边陲,有辛酸,有悲苦,但从那个时代起,祖先的劳作使整个河西走廊有了勃勃的生机与活力。金张掖银武威的美称,也使我们在怀想之中,多了几分骄傲和自豪。
  人类文化学上有一种观点,认为每个语词的背后,都隐藏着深厚的历史与文化。在辽阔的张掖大地上行走,感触最深的是那些古老的地名。八卦。霍城。临松。骆驼城。胭脂山。五松园。黑水国。饮马桥。把每一个词语串联起来,就可以组成张掖的历史。那是消失于时间长河中的舞台,曾经上演过无数次惊天动地的剧目。沮渠蒙逊,霍去病,张骞,法显,唐玄奘,岑参,左宗棠,他们都先后踏上了这个舞台,或弯弓射雕,饮马长河;或平定戎虏,一统山河;或留下诗文绝唱,匆匆而去。还有是那些商贾戍卒、驼队马帮,他们在这片热土上,连姓名也未留下,就被时间的流水一一淹没。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相对于祁连雪峰,相对于废墟而言,人留在大地上的踪迹,很容易被时间的落雪覆盖。
  我一直神往张掖的远古文化,翻阅浩如烟海的地方史志,发现张掖最为发达的竟然是佛教文化。从有限的文字记载中,很难找到儒学道教在这里升起的烟云虹霓。可以想象,遥远的甘州古城里,那些头戴寰冠、足登句屐的儒生,并没有留下多少印痕,虽然有手摇羽扇、口谈玄机的道士时时穿过大街小巷,但也只是暗淡模糊的影子。到是佛教犹为兴盛。汉朝以降,到了脂粉的南朝,血腥的北朝,天竺国佛教,在张掖得到了大规模的普及。寺院林立,石窟俨然,梵音阵阵,木鱼声声,慈航普度的朗月清风一直延续到了近代。
  很早的年代,我在乡下亲自参与了一种叫作“念卷”的文化活动。“河西宝卷”是《敦煌变文》的一种,它的曲折离奇的故事中包含了佛教因果报应、惩恶扬善的内容。记得往往是冬夜,几十个农民坐在一家的火炕上,围着一个小小的方桌,开始“念卷”,如豆的油灯,缭绕的旱烟,木格窗棂里的星光月色,所有一切,构成了神秘神圣的氛围。我就是第一次在那种场合听到了《二度梅》和《王宝钏》,听到了《西游记》与《薛仁贵》,也听到了唱诗般美好动听的“阿弥托佛”……
  前朝诗人在描写甘州的时候,有“一城芦苇半城塔”的诗句。塔是佛教建筑最重要的标志之一,它通过高耸入云的形象,把尘世的目光带进遥远的天国。金塔,木塔,水塔,火塔,土塔,圆通塔,魁星塔,浮屠塔,在张掖,曾有许许多多的佛塔站立于天地之间,尽管受岁月的风雨侵袭,大部分已经坍塌,但只要遗存下来的,我们还依然能看到它阅尽沧桑的身影,那清风朗月下叮当作响的铁马风铃,那盘桓于踏顶的野鸽白云,总是向人们昭示着一种宁静,一种悠远,一种气象。
  也许,张掖的佛塔是历史老人留给我们一根手指,只有通过它的指向,我们才能望见远古的天空和星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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