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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土怀旧系列之六十二:新疆爷和新疆奶

2020-09-24叙事散文于文华
◆乡土怀旧系列之六十二:新疆爷和新疆奶□文/于文华故乡是游子魂牵梦萦的天堂。走的越远、越久,对故乡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与风土人情就越怀恋,感觉越甜美。咀嚼曾经发生的件件往事,是一种心田的甘露与难得的幸福;回忆儿时经历的一幕幕欢喜中的忧伤,是
      ◆乡土怀旧系列之六十二:新疆爷和新疆奶
      
                   □文/于文华
  故乡是游子魂牵梦萦的天堂。   走的越远、越久,对故乡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与风土人情就越怀恋,感觉越甜美。咀嚼曾经发生的件件往事,是一种心田的甘露与难得的幸福;回忆儿时经历的一幕幕欢喜中的忧伤,是一种无法抹除的记忆。树高千尺,落叶必定归根。鸟飞万里,旧巢依然温馨。漂泊他乡的人,日暮西山之时,沧桑年纪最大的心愿就是返回醒里梦里牵挂的故乡,哪怕路途有多困难、空间有多遥远。就像我的新疆爷与新疆奶,想方设法,费尽心思回到那时还很贫穷的故乡一样。   新疆爷是我二爷、三爷的爹。按理说,我应该叫他太爷,但全村人都这么称呼,而他也无论辈分高低,一律照单接受,且习以为常,我也不好随意更改。据父亲说:我呱呱坠地的六七年,他就只身跑向关外,当了一名军垦战士。新疆爷性格柔和,随遇而安,一直想念着千里之外的故乡,想着结发妻子与一对儿女,省吃俭用贴补着老家,隔三差五就要坐火车来探亲。我们最盼望的就是新疆爷回家,不但可以吃到难得的糖果,还有那时很稀罕尝到的葡萄干与哈密瓜。   跑的久了,新疆爷想把家搬到新疆,但他家属和孩子死活不愿去,再说他的心底也不愿把家安在遥远的他乡。后来总算把姑娘如愿出阁,两个儿子拉扯着(后来又生了一个)成家立业,且都分门别户盖了房屋,算是妥善安置。那年四爷高中毕业,一心想当兵,新疆爷极力鼓动着去了新疆,说那地方地盘大,用人的机会多,高中生也大有用武之地。果不然,四爷当兵几年成为副营级干部,顺利转业在乌鲁木齐一个吃香部门,找了位贤惠漂亮的护士,算是“修成正果”,呼风唤雨,如鱼得水。相比之下,四爷回家坐着小车,派头十足,新疆爷就有些落魄,颠沛流离的生活,他像只断线的风筝,飘来荡去,从未有一个真正的归宿。餐风露宿,饱尝了人间的酸甜苦辣咸。就像一匹疲倦的老马,属于他的,唯有无尽的回味与追忆。家乡的小米粥,吸引着异乡无根无萍游子的味觉。且老婆过世后,他一门心思帮着两个儿子过日子,丝毫没有考虑和打算续弦之事,只是盘算着如何“打回老家”,回到朝思暮想的故土。终于,那一年,他只身再次返回故土。   记得那年农历十月一前,已经上了高中的我,特意去五爷家看望新疆爷,五奶奶说他去尽孝心去了。“尽啥孝心?都那么老了。”“是去给先人们上坟……”,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   新疆爷当了半辈子的农垦兵。出门前是大字不识的土包子,返回老家时却能够识文断字,且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天天手拿小收音机,收听国内外时政新闻,是乡村里懂道理、识大体的人。   初到家乡,新疆爷受到两个儿子与亲戚们前所未有的礼遇与照顾,谁都抢着争着伺候——因为他“腰缠万贯”,出手大方。大侄子说补礼还差六千元,他二话没说就掏出票票子,让侄子的婚事如愿以偿,一家人自然感恩不尽,说尽了好话。后来侄子说成亲房屋破破烂烂,需要翻修,他也出资修了当时几间像模像样的住房。小侄子考取了一所大学,也说差些学费,他毫不犹豫全力支持,说祖坟冒了青烟,供大学生是他义不容辞的义务……加上亲戚的零敲碎打,不到一年光景,新疆爷积攒了大半辈子的几个光阴(土话,意思为钱财)连同农垦场部发的安家费、转业费等,花的几乎所剩无几。两个儿子见无法榨到油水,就相互推诿,以住房紧张,生活困难为由,不再给新疆爷提供吃喝。炕也不再按时给添了,吃饭撴碟子惯碗(乡村土话,意思是一副冷面孔,态度恶劣)。善于察言观色的新疆爷,知道自己没有留一手,只好自力更生了。   生产队恰好解散,村里的保管室空了出来。他央求了队长,将铺盖卷一卷就住了进去,不再咽着气、含着泪吃饭。没有家具,他随便置办了几样。购置了全套炊具,几个儿时的玩伴一起吃了安锅灶饭,就正式吃住在村部了。几十年的岁月里,喜欢清静,喜欢素食的他,乐的消遣与自在。本想一个人长年在外,亏欠了子女,想好好给他们以照顾与关爱。孰料年老力衰、钱财将尽的新疆爷,成为后代眼中的负担与累赘。队长还在靠近村庄的地方,分给新疆爷一亩多好水田。种田时节,他央求人帮他播种。薅草节气到了,他戴顶大草帽,仔仔细细将燕麦与杂草拔的干干净净。别人打坝他便打坝,别人浇水他便浇水。麦子还未熟透,他早早开镰,一个个麦捆子捆好,背回院落里,找个晴好的日子,一一捶打下来,装在布袋里,一年的口粮就有了保证。院子空闲的地方,种一些小葱、白菜、茄子辣子与土豆刀豆之类的家常蔬菜,生活的有滋有味,没有因儿子们的不孝顺而失落沮丧。   新疆爷睡在家乡温暖的土坑上,嗅着日思夜盼家乡熟稔的气息,眼望见的又全是梦里梦外时常牵挂的人,他不觉得失落与不安,而是一种极大的满足。晚上,他熬好一大铁壶的黑砖茶,村里的老少爷们与“光棍”,全部聚集在他那里,聊天说话。新疆爷笑眯眯地拿出精心准备好的莫合烟渣子与筒状的卷烟纸,连同一人两颗仁丹,一一分给众人。说加了仁丹,不咳嗽,味道好。人们围坐在炕上,随意蹲在地下,喝着冒着热气的免费茶水,喷云吐雾间,听着家长里短的乡间趣闻怪事,有点乐不思蜀的意思。后来新疆爷无疾而终时,村长发话,不要他的两个儿子发送,村里一户出几十斤麦子,所有人家不动烟火三天,风风光光送走了新疆爷。   新疆奶是我四爷和五爷的娘,按礼节与乡俗也应该叫太太,村里几乎所有人都叫新疆奶,我也只好跟着这样叫。   她去新疆迟,但回来的却早于新疆爷。四爷当兵在新疆“安营扎寨”,有了一定气候时,一再邀请我太太即新疆奶去城市享福。但离开家乡后,新疆奶却一直想回老家。故乡,从人一出生,就打上一种叫思念的底色,培养并滋润着命运的根基,影响着一个人一生的生活。起初去的理由是看护小孙女,等上了小学,又说上完初中再说。一拖就到了孙女考了大学,新疆奶天天吵闹着,茶饭不思、睡觉不香,四爷知道再无法挽留,只好回到老家,在五爷的院子里坐西向东盖了两间房子,陪伴着新疆奶回来。   那时新疆奶给我的感觉不像是一般的农村老太太。她经常收拾的利落,从头到脚利利索索,不落半点尘土。虽然穿着打扮和其他上了年纪的人一模一样,但她走路有劲,说话钢牙利齿,斩钉截铁,从不拖泥带水,且特爱干净。待人处事自有一套办法,教育子女说乡里人要实实在在,厚道实诚,不必搞花拳绣腿的虚架子。在穷乡僻壤的西北,农村人不知道洗澡是何事之时,新疆奶就雷打不动一月洗一次澡。她的几个孙子为此很“感冒”,意见很大,说什么一个乡里老奶奶,又不吃席,洗什么澡,洗那么干净干什么。但新疆奶有她的理论,认为做人就要清清爽爽,磊磊落落。且乐此不彼,自己添水、烧柴,水烧烫了,找木桶提到自己房间,拉上窗帘,洗的干干净净。   后来,自从新疆奶被医生诊断得了病,四爷专程前来,把两间还能住人的房子,翻修成为一砖到顶、红瓦铺砌的瓦房,让已经走向人生尽头的老人,心安理得地走完了最后的生命历程。   两位老人都是我的前辈,到过西部边陲新疆,生活过若干年,只是新疆爷的多半生献给了那片热土。相比而言,新疆奶只是匆匆做客了二十多年。   似乎有一种神秘的力量,日夜撕扯着他们的身心;有一种刻骨铭心的东西,牵引着他们的灵魂;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呼唤,吸引着他们的心扉。后来他俩都义无返顾地回到了故乡,得到了家乡父老乡亲的礼遇与照料。俩人都喜欢独居,自己起灶做饭,不和儿女们搀和在一起,生活能力特强。有人就提议他们有相似的经历和命运,何不吃住在一起,相互照料,相互帮衬。从辈分上说一个为哥一个为弟媳,情理上也说的过去,但俩人丝毫不为所动,各过各的日子,也不相互往来。路上与过年过节碰见,也是客客气气,该说啥就说啥。发送新疆奶时,我在外地上学。但后来据家父说,新疆奶发送的很隆重也很体面气派,让村里的老人们羡慕与眼热,感慨说:百年之后,要是能够作到这样葬礼的一半就好了。   每一个人都有过他灵魂栖息的地方。这地方或许隐秘难寻,或许深不可测,但只要找到,就会感到安宁、怡然、自在,体会到生命的快乐与幸福。   我敢说,我的新疆爷和新疆奶在人生的暮年,在故乡的土地上,找到了这地方:没有心灵的浮躁,没有生活的空虚,始终与自己血缘和精神一脉相承的祖先、子孙居住在一起,呈现在心中的是和谐、淳朴、自然与恬静,灵魂自然获得了一种悠悠岁月中特有的温暖与温情。

                   (全文3268字)
[ 本帖最后由 于文华 于 2009-6-9 08:0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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