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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不幸的桂臣叔

2020-11-11叙事散文茌山石
十几年前我曾写过一篇小小说《桂臣》,发在当时的市报上,写三十好几还没娶上媳妇的桂臣,自从夏季黄昏在村南坑塘边偷窥了洗澡的女人之后,便神情抑郁得了怪病,整天疯疯癫癫既像个好玩的活宝,又像个惹不起的瘟神,当时读过的人们都以为我是虚构的一个小故事
  十几年前我曾写过一篇小小说《桂臣》,发在当时的市报上,写三十好几还没娶上媳妇的桂臣,自从夏季黄昏在村南坑塘边偷窥了洗澡的女人之后,便神情抑郁得了怪病,整天疯疯癫癫既像个好玩的活宝,又像个惹不起的瘟神,当时读过的人们都以为我是虚构的一个小故事,其实我写的是的的确确的真人真事。   桂臣和我家是同族,只是支分比较远,按乡间辈分我应称他叔。我记事时桂臣叔是和别人家的男孩子并无两样的,他家和我家是近邻,简直每天都会遇见他出入家门,虽他大我十几岁,相互无论如何成不了儿时的伙伴,但他给我的印象还是颇有好感的。曾不止一次地听母亲说,你桂臣叔家是咱村里正来归去的忠厚人家,老的少的都是过日子的本分人,摊上这么一家好邻居是咱家的福分。   我清楚地记得,实行土地承包后,我家因上学的子女多,缺少干活的劳力,桂臣叔一家没少帮了我家的忙,特别是麦收时节,每逢赶上我家压场,桂臣叔总是不请自到从始自终盯在我家的打麦场上,可无论怎么劝让他却从不去我家吃饭,这让我父母很是过意不去。好像母亲曾特意送给桂臣叔一件那时比较时兴的圆领背心,也被桂臣叔婉言谢绝了。还记得那时父母常拿桂臣叔给我们孩子们说事,你看你们桂臣叔多懂事啊!你们大了要像他那样守谱,爹娘就省心多了。自此之后,桂臣叔真的就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成了我学习的榜样。   世事难料,几年后桂臣叔的姐姐出嫁了,桂臣叔的婚事也有了眉目,按乡下风俗说都大见面订了婚,就等秋后收了庄稼登记结婚了,可就在这节骨眼上,桂臣叔的父母因在地里看瓜,在一个雷电交加狂风大作的夏夜,由于用檩条架构的窝棚突然倾倒,偏偏那么巧,竟把一对老人全砸死了。简直一夜之间就成了孤儿的桂臣叔,像风雨中村边沟塘里的浮萍,没了生活的方向,一个人无助地凄守着暗淡下来无了生机的老宅,似在等待岁月的拯救与不弃。可更为严酷的现实再一次打破了他唯一的梦幻,本已订下的婚事无奈地告吹了,而且自此以后再也没有了成婚的可能,那时的乡下孤儿要想成婚可比登天还难啊!即便桂臣叔的姐姐如何着急操持也是无济于事。   后来,我师范毕业后进城工作了,和桂臣叔见面的机会少了许多,但每次回家,我总会向桂臣叔家望一望,不知怎的,我总想晓知一下他的境况,还曾不断向父母打听桂臣叔后来的事。听父母说,有几年的时间里,桂臣叔并没什么反常,说话做事穿衣戴帽都让人说不出不是,母亲还说她还给桂臣叔操心介绍过对象,但最终都没说和成。我是从不相信宿命的,可桂臣叔的命咋就那么苦呢?!   又过了几年,是在一个深秋季节的黄昏,我正在乡下老家的堂屋里看电视,隐约听到有谁在骂,出门看时,原来是桂臣叔正站在自家的房顶上冲着东北方向在不紧不慢地骂,他骂的什么并不十分清晰,等细听时好像还提了一个村上人的名字。晚饭时问母亲,母亲叹了口气说,你桂臣叔中邪了,想媳妇想的都成神经病了,天天在街上瞎转悠不干活,整天装神弄鬼的说他家墙上有老虎,说不定什么时候还提名道姓地上房顶骂人,谁也不知怎么得罪了他,后院你海金叔招呼了他几下,这下算惹着了,好几天了没完没了的骂,谁也拿他没办法,街坊邻居快让他骂一遍了,唯独他不骂咱家,谁知道他是装的还是真的疯了啊!   后来我还从街坊邻居那里听说桂臣叔曾在夏天的黄昏之时在村南坑塘边偷窥女人洗澡,他的病也就是打那时落下的。当时的我心里立刻就咯噔了一下,好像瞬间我便感悟到桂臣叔得病的根由了,那一定是人之本性的压抑走火入魔得不到释解真魂脱壳而使然的,我还随即为之写了一篇小小说,在小说的结尾我是这样写的:“村上的人们好像都知道桂臣因何得的病,而且都知道他得了什么病,但没有人知道为何看了洗澡的女人就能让他得病呢?”当时我是把悬念和思索留给了聪明的读者的。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这一名言为桂臣叔的一生作了最精辟的注解,因为他后来的岁月也是自有其不幸的。我一直觉得桂臣叔变化最大的还不是他异常的言谈举止,更让我为之心颤的却是他前后判若两人的眼神,以前是那样精明而慈善,后来却变得木讷而无助。时至今日,桂臣叔那双因岁月摧折而变得呆滞无神失魂落魄的眼睛,犹似一把双刃剑深深地映在我的脑际,挥之不去,愈久弥坚。而且他的那双凄迷无望的眼睛,简直囊括了他后来日渐疯癫不几年就因迷失在外被碾车轮之下的所有不幸。   桂臣叔在世的话应该已是五十开外的人了,如果当年的桂臣叔能娶妻生子的话,恐怕如今已是三代同堂共享天伦之福了,可命运并没有给桂臣叔这些他曾那么向往过的一切,甚而他即便为之奋争过,最终也还是失败了,且败得一蹶不振满脑涂地。恐怕至死他也不会明白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是否是冥冥中早已注定了的,还是会有别的什么原因。其实桂臣叔的不幸对我何尝不是一个迷呢?十几年前我曾自作聪明以为只有自己懂得了桂臣叔的不幸,可后来的岁月我却又不得不在新的彻悟中及时否定了自己,觉得桂臣叔的不幸决非单纯的个体生理因素所使然,恐怕更有说不清的家境、乡俗、地域等等诸多社会因素,而且我的这分思索也会让我继续不断地反思发生在我身边的一切,让我从中更为全面和准确地把握住生命的脉搏,找到一条能让每一个幸与不幸的人好好活着的思路和理由,即使一生也不会完全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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