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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青岛:不咸不淡

2020-11-07叙事散文半树

一、喝啤酒“喝”,应该念成“哈”。夏天,从中午开始,大街上就立起了桌子。花裤叉,系着拖鞋。铁锈色的工作服,蓝色的工作帽。笔直的西裤,白色的衣领。青色的烤烟,红色的辣椒浆。烤肉的味道,更多是烤海鲜的味道。几只杯子,黄色的啤酒泛着泡沫,所有人
一、喝啤酒

  “喝”,应该念成“哈”。夏天,从中午开始,大街上就立起了桌子。花裤叉,系着拖鞋。铁锈色的工作服,蓝色的工作帽。笔直的西裤,白色的衣领。青色的烤烟,红色的辣椒浆。烤肉的味道,更多是烤海鲜的味道。几只杯子,黄色的啤酒泛着泡沫,所有人都红着脸。海明威曾经写过,在夏威夷可以喝啤酒,吃海虾,做爱,睡觉,可以再喝啤酒,再做爱……青岛就是东方的夏威夷,也是东方的慕尼黑。啤酒节,就是狂欢。黄色的、绿色的、黑色的、褐色的,生的、纯的、鲜的,全城的人都去“哈”啤酒。有清唱,有京剧,有流行歌手,还有摇滚。鼓掌可以,骂娘也可以。玄武曾经给我说过,羡慕啊,青岛人用塑料袋盛啤酒……他说的是前几年的景色。现在有了扎啤,很精致的装在透明的大玻璃杯子里面,说是味道更醇厚。我回头,看见往昔的影子,一个老年男子,盘腿坐在树荫下,举起破旧的塑料杯子,嘶溜溜一声,啤酒灌进他的脖子里面去。

二、洗海澡

  十三岁,头顶是白色的天空,脚下是绿色的地瓜叶子。都是一般高,一般青涩;结伴,跑或者跳,心里也砰砰跳动,怕一不小心,有蛇昂着头,吐着毒芯,猛咬你一口,那可怎么得了?于是就再急一点,小脚浮在叶子和叶子中间。还可以再快一些,海风就吹过来,大片的滩涂横在眼前,浪花飞溅。十三岁,还是没有发育,当然要赤裸身体,扎进海水中,荡、荡啊,荡,在海面上不沉,一天都沉不下去。这说的是石老人海水浴场。十八岁,换上了游泳裤,嘴上有了绒毛,眼睛贼一样撇来撇去,前边的女人露了脖颈,后面的女人露了臂膀。半浸在水中,心思晃荡,半响,无人看见的红晕袭上脸来。一头扎进水里,出去一截路程,出来,眼睛还是贼一样,又开始骨碌碌乱转。这说的是第一海水浴场。三十岁,静了,还有勇气赤裸胸膛,细软的黄沙盖住脚,看女人,也看男人,还看岸边的树,风都摇动不了枝桠,它们也一样静。这说的是第二海水浴场。四十岁了,学会了发呆。只是赤裸了脚,开始抽烟,一支接着一支。孩子脖子上套着保险圈,在没过脚裸的水里,傻等着浪涌过来,向前推他一步,浪去,他向后晃悠三步。这说的是第一海水浴场。还有金沙滩海水浴场,还有仰口海水浴场……

三、湛山寺

  这寺竟然是政客所为,1931年国民党南京政府交通部长叶恭绰等来青岛避暑,一时兴起,机缘铸就,寺庙的历史开始。倓虚法师是河北人,1932年来到这座海滨城市主持建寺仪式。后来,多数佛子只知倓虚法师,哪里知道政客和商人的功德仍然在继续。前北洋政府军军长王湘汀变卖了私宅、汽车,变卖了所有的生活用品,发行了彩票,大雄宝殿耸立起来。而当时的华新纱厂经理周志辅、周志俊兄弟捐巨款,藏经楼和药师塔从此坐南向北,湛山脚下铜铃声响彻到现在。细究这些并不奇怪。2500多年前,释迦牟尼在菩提树下顿悟,第一个向其献食的亦是商人。1937年弘一大师来寺讲学,为建立寺庙立下汗马功劳的时任市长沈鸿烈求见被拒,设宴相请法师,再被拒。这是何等的讽刺?现在的湛山寺,连这样的姿态都不需要。静谧早就消失殆尽,就算树木葱茏,向南可以窥见青蓝色大海,向西,是浓荫遮蔽的绿色山岭,向东、向北,实质还是呈现——门外车水马龙,欲望横流,少有虔诚之士心里还有些微景仰先贤大德的虔诚。据说,此寺是中国最年轻的寺庙,这肯定不成立;还有一说,说它是中国最年轻的天台宗道场,我仍然怀疑;最后一说,说它是中国最年轻的名刹,我才无语。一个“名”字,从来都有无限解读的可能。争不了最古,就争最新,争不了流芳百世,就争遗臭万年,这是亘古以来的习俗了。

四、崂山

  前几日,看博文,有人郑重其事论述,蒲松龄才是魔幻现实主义的鼻祖。我看了,大笑。如果这论述成立,那么《崂山道士》大概就是瞎眼的博尔赫斯,亲自演绎了一部传世百年的经典。这有出处,崂山本就是中国唯一从海边拔起的名山。传说秦始皇、汉武帝都曾来此求仙,当然秦始皇大概也到过所有可以杜撰和想象的名山。不过,道长丘长春、张三丰曾在此修道,却不假。仍然可以想象“九宫八观七十二庵”的壮观,百名千名幻想长生不老的道士,群聚海边或者仅有千米高的巨顶,演绎出“泰山虽云高,不如东海崂”的谚说。位列五岳之尊的泰山是真得不如崂山?没有人回答。外地人还回答不了如何进崂山,当然更是少知道路线竟然还分三条。三条线路景色迥然不同,其中也许只有北九水才值得流连,念念不忘。这里,山林茂密,溪水潺潺,空谷传音,巨石横陈。这里还有长涧幽洞,奇峰凌云,削壁依天,天海一色。不过,我到现在还记得去仰口(进崂山的其中的一条路线),友人(外地来青游玩)站在山顶,不无嘲讽地说,也就如此。我狡黠,也无奈,回他说,确实不咸不淡。

五、栈桥

  下了火车向海边走,腥味涌入鼻,大海刺入眼,多是青苍色,难见一色蔚蓝,少有浊浪滔天;还有礁石,褐黄色、黑绿色,石的纹理可见,更多布满尖硬的贝壳,死去的或者活着的。可见木船,可见白色的海鸥,间隔鸣叫两声,从来没有见过它驻留何方。再向前看就是小青岛,摊浮在水中,一步就可以跨越过去的感觉。能够看见隐约的绿色,证明着岛上植被的青翠。有白塔,夜来临的时候放出光芒,辉映波涛之上,周围是繁光四射。收回目光,一座桥,从岸边肆无忌惮伸入海,横亘,并制造静谧的美感。它曾经仅仅是一简易码头,在百年前,由德国制造。风蚀、浪击、潮涌,竟不添它点滴皱纹,岁月流失,越发年轻招摇。可以想象,从岸边相依相偎的少男少女抑或桥下的壮男荡女身上诱发,味道散发出来,遮蔽海腥的气味。落魄的白俄女人。醉酒的美国大兵。撑阳伞的日本女人。中国式的渔船在殖民历史的味道之上,零星点缀在浪尖风头。尽头的回澜阁溜光十色,翘首弄姿,说是古色古香,我仍然当它是外嫁异乡的青岛村姑。这桥从来不理会这些,它浸在海水中,一百年并不腐朽,忍所有的人践踏,路程也仅仅是从岸边,行到回澜阁,再转头。它穷尽一百年的时间,只是为了证明——大海不可隔离。

六、万国建筑博览会

  八大关,静,安静、寂静。韶关路全植碧桃,春季开花,粉红如带。正阳关路的紫薇在夏天盛开。居庸关路有五角枫,秋季霜染枫红。紫荆关路是成排的雪松,四季常青。宁武关路从春初到秋末,海棠花开不断。这些都是影子,都是铺陈,建筑才是主角。欧式的建筑。俄罗斯人格拉西莫夫1932年来到青岛,建造古堡式的别墅“花石楼”,现在,它的门紧闭,凄冷,青苍色的石墙翻着白眼,漠然看着海,看着树,看着人。仅过了一年,法国的乡村别墅建筑也立在海边。平顶,红瓦,黄墙。半圆形凉台。巴洛克式立柱。还有,英式、德式、美式、日式、丹麦式,20多个国家,700余座。这些小楼汇成“万国建筑博览会”。其实还有。向西,可看见天主教堂,钟表的记忆存留在童年的记忆中。它的楼顶高耸,十字架在空中沉默,指针走了又走,霞光血红,海雾升起,屋顶变形,成为黑白的剪影,冷漠看着众生。回过头来才发现,夹杂在前海一线的欧式建筑,已经气喘吁吁,哪里还有红瓦绿树的锋芒?它们仅仅是一个象征,岁月继续变迁,流失,谁也阻挡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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