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鞋架上的公文包

　　原来做职员时，每天按时回家，母亲做好饭菜等我，已成了习惯。提升为局长后，白天要忙于各种会议，晚上的应酬也多了起来，深更半夜还要更杯换盏，让她很着急。她原来喜欢早睡的，我当局长后，她都是等我到深夜，用专门醒酒的茶叶，为我沏一壶热茶。一次深夜回家，母亲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我摇醒她，她的手冻得冰凉，醒来后，她第一反应就是立刻站起身来，冲到暖瓶边，为我沏茶。我带点责怪地劝说母亲：“妈，你不用惦记我。你这么大年纪了，该多休息。”母亲叹口气说道：“看你回家来了，妈才睡得踏实。” 　　为了让母亲睡得踏实，我尽力推脱晚上的应酬，实在推不开，也是身在酒桌，心却回了家。母亲坐在沙发上苦等几个小时，电视上没有她喜欢的节目，她眼睛有些白内障，看书看报也不方便，一味牵肠挂肚地等，该是多么焦灼。有时，我找借口中途退席，心才能稍安。 　　一天，我回到家，喝着醒酒茶，母亲说：“我以后听你的话，早休息。我先给你沏半壶茶，你回来后，再加热水。我把门口的鞋架收拾利索了，你把公文包放在上面吧。回到家了，难得清净一会，就不要带进卧室了。”我赶紧点头，只要母亲能够早睡，她怎样吩咐我都会照做的。 　　此后，出现了一种奇特的现象，我晚上不出去应酬时，母亲睡得很安稳，整夜也听不到她起来一次。若回来晚了，总能听到母亲起床，摸索着穿过客厅，又很快蹑手蹑脚地返回。她是去洗手间吗？可我晚上没有应酬的时候，她怎么不起来呢？ 　　我是在一个有月亮的晚上揭开谜团的。那晚，我临近12点才回到家中，轻手轻脚地关好房门，把公文包放在鞋架上，换上拖鞋。因为酒喝得太多，我没有回自己的房间睡觉，蹑手蹑脚的去了阳台，想吹吹风，清醒一下。吹了一会风，想回房间睡觉，刚到门口，看到月光的映照下，母亲正摸索着往门口走，走到鞋架前，摸索我的公文包，确认公文包在鞋架上，才直起身，转回她的房间。那刻，我的鼻子酸酸的，原来，母亲把鞋架清理得空无一物，让我把公文包放在那里，是想靠摸索有没有公文包来判断我是否回到家中。 　　大约两周后，我去医院看病人，见到了在医院工作的同学，她问我母亲的风湿心脏病怎么样了。我诧异，我只知道母亲患有白内障，却不知她患有这种病。老同学不留情面地数落了我，把母亲一个多月前来找她检查的情况讲述了一遍，那次做心电图，母亲患有严重的心脏病。我明白母亲突然早睡的原因了，她成了病人，身体吃不消，才不等我的，却把对我的牵挂移植到梦里，梦醒时分，去摸索我的公文包。 　　我已经习惯以事业忙碌为借口疏淡对母亲的关心，患病的母亲却像从前一样时刻牵挂着我，一次次黑暗里摸索，求得心安和睡觉踏实，一万个儿子的心也不能抵一位母亲的心啊！ 　　我还有什么理由不早回家呢？ 　　母亲是67岁时病逝的。母亲去世后，我依然保持着早回家的习惯。因为，我总感觉，那清辉的月光是母亲留下的目光，每夜都在凝视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