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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凝望江水

2020-11-01叙事散文马霁鸿
一步一崴脚,三步一踉跄,绕过淘金人的汗水砸出的一个又一个挨挨挤挤的深坑,以及从深坑中溅出来的石堆,我终于找到了一小块完整而平缓的江岸。当我沾满风尘的双脚在一波沁凉一江乡恋中浸泡得如酥如麻之时,往日里散淡的目光,对啥物件也难得多瞅一眼的目光,
  一步一崴脚,三步一踉跄,绕过淘金人的汗水砸出的一个又一个挨挨挤挤的深坑,以及从深坑中溅出来的石堆,我终于找到了一小块完整而平缓的江岸。当我沾满风尘的双脚在一波沁凉一江乡恋中浸泡得如酥如麻之时,往日里散淡的目光,对啥物件也难得多瞅一眼的目光,竟能够久久地聚起焦来,久久地朝着江水凝望。   这金沙江水真的是“够威够力”的镇静剂呢,这镇静剂自瞳孔注入我的体内,镇静得我浑身都弥漫着安谧与恬适了。   只是觉得江面比儿时那会窄了好多。初时以为是眼睛长大了,江水才变小了的。望望远处的岩石,才确信了这感觉并非无处不在的“假冒伪劣”——往年这个季节的最低吃水线,业已晾到岸上去了呢。前些年,上游两岸木料年年在砍,新树又不肯发疯地长,多少山头上,涵养水源的植被成了“牛皮癣”,“瘌痢头”,江水不变小才真的不正常哩。这几年,国家禁伐金沙江中上游的天然林,江两岸的植被状况缓过来了一些。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江流若想恢复以往的浩荡景象,还有很多的岁月等待着行走与丈量哪。   江水也不如儿时那会清澈了。这我知道,它已染疾在身了哪。好水年年下跌,废水却日日看涨。两岸的工厂管道,不断把外面的“排污文明”接进山里来安家落户,又从江水里汲取鳞光闪耀的GDP。还有宾馆酒店若干上了“星级”的旅游馈赠物,以及百姓家不断升级到现代化的遗弃物,都往江里倾泻呵。   还有江心江边的那些船,看来也没有一只属于我儿时的记忆喽。且不说这两年成批开来的铁壳淘金船,犹如鸵鸟闯进了鸡群,挥舞巨爪,神气活现。就连那些土著小木船,也全不见了昔日的敦仁,且船板一块比一块窄小,船头一个比一个低矮,恰似那城里的洋妞儿,身上的衣着一日比一日省料了呢。不用说,这些船子船孙,夜来也不会有笛声缭绕弦韵萦回了,玩笛弄弦的那些可能的主儿、那些曼妙的年龄,自有网吧录像室游戏机麻将坨坨泡着拥着伺候着呐。   这江还是我儿时的江么?当然是的。但又不是了。“是的”是这一道流动着的江流,“不是的”是源源淌来的江水。不要说儿时的江水,就是一眨眼,眼前的江水也已经是新淌来的液体。难怪江上风光两岸景色不断翻新。   既然这江的某一部分还是我儿时的江,对它的皈依与眷恋就自不待言。   曾经幻想,找个时间到海边去,开开眼界,扩扩心胸。一直没有机会。此刻凝望着江水,觉着这江水只怕比海洋更震撼人心。海再大,水还是那些水。朋友对我说,别看海浪那么汹涌,其实它们只是悠动的秋千般原地摇晃而已,浮在海面上的东西能漂向远方,完全由于波浪在接力推送,东西往前去了,波浪却退回来了。那末,这江水,这时时更新、不断奔涌的江水,无疑给人们展示出荡涤一切冲刷一切的豪迈气慨与无边伟力了。就多吸几口这江水焕发着勃勃生机的真气吧,何必非得到海边去瞧那一片“死水”!   江水流淌。我这江边睁眼的娃儿,早已告别了童年,告别了少年,告别了青年,成长出一副时不时地要低吟浅诵一回“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的夫子之道的苍茫心境了。而在我之前,这江水又熬哑了多少艄公的嘹亮酒歌呢,洇散了多少捣衣浣纱的袅娜身影呢,漂走了多少茬啸傲风云的苍松翠柏呢?诸葛亮从这里过江,一柄鹅毛扇,将千里江山扇进了刘氏孤儿的怀里。忽必烈从这里过江,一乘青骢马,将九州沃土圈进了自己的箭壶。于今,他们都在哪儿摇扇、在哪儿饮马呀?   江水却依旧流淌。   这江水已经流淌了多少万年了呵,可它仍如诞生时那样生机勃勃一往无前。前天的江水,昨天的江水,刚才的江水,已经一逝不返了,现在的江水,则又源源不断地奔来,奔来。而正是前天昨天刚才现在的江水,稍纵即逝的江水,组合成了不绝的江链,流淌成了久远的江流。那么,是否可以说,所谓“永恒”,即是现在,即是经过,即是流淌着的瞬间?   江水朝我凝定的瞳孔淌来。   我朝江水奔腾的节拍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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