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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乡村,关于稻田的记忆

2020-11-01抒情散文杨春山
乡村,关于稻田的记忆三条河流,在滇西北永胜的一个坝子里如苍龙般蜿蜒盘旋,像慈祥的母亲,把数万亩农田搂在了她温暖的怀抱里,在周遭高山的围困中滋生出了一片温馨别致的田园风光。河名盟川,汇川,聚川,在家乡人口中,它们被叫作桥头河、板山河、清水河。
 
          乡村,关于稻田的记忆

  三条河流,在滇西北永胜的一个坝子里如苍龙般蜿蜒盘旋,像慈祥的母亲,把数万亩农田搂在了她温暖的怀抱里,在周遭高山的围困中滋生出了一片温馨别致的田园风光。

  河名盟川,汇川,聚川,在家乡人口中,它们被叫作桥头河、板山河、清水河。因为三条河流,这个坝子被称为三川坝。三川坝,是我的家乡。

  有了水的滋润,土地就肥沃起来。自古而今,家乡就以盛产稻米而闻名,历史上曾是有名的商品粮基地,赢得过“滇西北米粮仓”的美誉。也许是上苍偏爱了这方水土,只要天公不发大脾气的年成,稻谷的平均亩产量均在1400斤以上,好的年份甚至能够达到1800斤。稻田是家乡最常见而又最美丽的风景。这也难怪,一年之中倒有半年时间,眼里看到的都是稻田呢!正是这些永远不知疲累的稻田,年复一年养育了乡村,让家乡人很少因为缺少粮食而发愁。孩子们的童年,把快乐交给了星罗密布的河流,把快乐交给了无边无际的稻田。稻田见证了他们的成长,而在他们长大之后,又把关爱和力量回报给了稻田,回报给了那片曾经养育过他们成长的热土。

  五月的家乡是繁忙的。人们如蚂蚁般在稻田里耕耘着,栽秧女的身影,成为了田野里最生动的画图。男人把扎成小捆的秧苗挑到田埂上,一一丢进田中,便为女人们搭建起了一个让她们一展身手的舞台,而男人一般负责糊田埂,那是为了防止水的渗漏。栽秧是家乡女人的必备本领,也是她们的拿手好戏。五六人在田里一字排开,用左手捏住一把秧苗,还得不断分棵(一般是把三棵秧苗并在一起,以提高秧苗的成活率)后传给右手,顺势按下,一株秧苗便从此在田地里安家。秧苗的深浅、株距、行距则全靠感觉和经验来把握。一般一个人栽插的宽度在一米左右,称为“一路”,这样栽秧时脚步便不需左右移动,仅后退便可,能够提高栽秧的速度。因此,几个人在田里栽秧,谁快谁慢便可一览无余。如果谁栽得慢,而旁边的人又栽得快的话,不一会儿,栽得慢的人便会被“两路”秧苗夹在中间。于是,栽得慢的女子,不免要受到田埂边男人们的嘲笑。家乡女人好面子,谁也不想被男人和姐妹们看不起,无奈栽秧的速度却因人而异,于是女人们也学会了玩弄心智。她们在栽秧时一般会选择居于比较要好的姐妹们旁侧,这样,彼此之间便能互相照应。用眼角余光一扫,看谁慢了有被夹在中间的的迹象,旁边的姐妹们就不会袖手旁观,只需把手尽量伸长一点,帮忙补栽上几棵,不一会儿便可让同伴脱离包围圈,免去许多尴尬。也有些心高气傲的女子,平时互相间可能有点小小过节,便想在栽秧时一决高下。她们会选择相邻的“两路”并立,以速度和质量定输赢。当然胜利者是没有任何奖励的,但让对手在男人面前出一下丑,于她们来说却是一件相当解气的事情。在这小小的栽秧过程中,竟也蕴含着关于人际关系的许多学问,实在让人叹服。   一块田栽完后,横看、竖看、斜看皆一条线,且秧苗高度基本一致,没有漂浮起来的秧苗,方见出栽秧的水平。

  当然,家乡的男人中也不乏会栽秧的人,有些还是好手,他们也喜欢和女人们同场竞技。虽然手指不如女人们灵活,姿势不如女人们柔美,但他们一般会得到两侧“红颜”暗助,因而很少遭到被包围的“噩运”。既使吹嘘一下自己栽秧的技艺如何了得,旁边的“红颜”一般也不点破,很是给他们面子。也有个别不知天高地厚,一不小心把牛皮吹破,或是那些不咸不淡的玩笑开得过了火,两侧“红颜”冲冠一怒,便不管他的死活,将其两侧包抄之后,还截断他的后路,让其身陷“囹圄”,四周全被秧苗围住,人困田中,成为一个“囚”字。进也不是,退也不成,被圈地为牢,惹得大家哈哈大笑。最后,只得红了脸,踩坏几株秧苗,撕开一条血路,方得突出重围。自此一劫,便收敛许多。

  秧苗分蘖以后,遍野一片翠绿。这时,稻田里便成了孩子们的天下。那些躲在田埂小洞里的黄鳝也开始变肥了。钓黄鳝不仅充满了乐趣,而且还能改善伙食,所以,田野里钩黄鳝的人便如雨后春笋般仿佛在一夜间多了起来。用细钢丝做成几个钓钩,再从菜地里挖上几条蚯蚓,带上一个装鳝鱼的竹篓,用具便全部齐备。鳝鱼一般在秧田埂上打洞栖息,而且洞是有特点的:都在齐着水面的地方,洞口处会有一些细微的泥沙轻轻晃动。在钓钩上穿好蚯蚓,放入洞中,便可去找另外的鳝鱼洞。等手中的五六个钓钩全部用完,便可回头去收钓钩。鳝鱼比较贪吃,只要握住钢钩往外拉时觉得手感很重,鳝鱼便已经被挂在钩上了。半天下来,便有很大的收获。至少让全家人饱餐一顿不成什么问题。

  乡村的生活远远算不上富足,稻田在为人们提供了稻谷的同时,还为乡人们提供了不少的美味。鳝鱼、泥鳅、田鸡、食蚌等。田鸡为黄色,食蚌为黑色,均属蛙类,味道极为鲜美,据说还有很好的药用和保健价值。现在经大量捕杀之后,已不多见,在县城的餐厅偶有出售,价格高得惊人。

  秋天的稻田一片金黄,成熟的谷穗吸引了大量的麻雀前来光顾。儿时,到稻谷成熟时,为了保护粮食,大人们便叫我们去看守庄稼。那四处林立的稻草人几天后便对麻雀们失去了震慑作用。于是,弹弓便成了保护稻谷的最好工具。麻雀们鸟多势众,全不把我们这群小屁孩儿放在眼里,呼啦啦一大群扎堆似的扑进稻田,我们便狠劲地打,即使准头差些也没关系,反正麻雀们数量众多,而“瞎猫碰上死耗子”的时候也就特别多,弹弓一响,部分麻雀被惊飞,而一些则继续掩藏在稻田中。如果有惨叫声传来,我们便飞奔了去找被打中的麻雀。那些飞起来的麻雀,不一会儿,又落进了另一块稻田中。于是,我们只能不停地在田埂上穿行,一天下来累得够戗。唯一的犒劳便是打到的那些麻雀。回到家,它们便被我们拔毛开膛,在炭火上烧成一道馋人的美味。蚂蚱也是稻田中的常客,这些专吃秧叶的昆虫,需要在清晨露水未干或是太阳落山之后去对付它们。这时的蚂蚱动作迟缓,易于捕捉,不大一会儿便可捉上许多。在锅里炒干,再晾晒几日,直至干透后撕去翅膀和后腿上的踞齿,可保存大半年时间。有客人来时取出一些,用香油一炸,再放点盐和花椒,便成了一道来自自然的美味下酒之菜。

  栽秧是女人们的表演,而在打谷场上,男人们成了绝对的主角,而女人这时转变成了配角,她们承担了割稻的任务。一茬茬稻谷,割下后整齐地摆放成一排,男人们一把把拿着,用脚踩动打谷机,将谷把翻转挪移,直至谷粒脱落干净。一般五六个人分工合作,便于施展,速度不错。虽然收获季节是农民最辛劳的,但他们的心中却被丰收的喜悦充盈着。正是这些朴实的稻田,保证了一家人的基本生存,那些劳累和一家人的生活相比,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如果割稻时猛然间听到一声尖叫,那一定是女人们在割稻时发现了蛇。突然之间失去了生存的地盘,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它们一定比女人们还要惊恐。为了避免成为人们腹中美食的噩运,它们急急如丧家之犬,惶惶似漏网之鱼,向着那些还没有收割的稻田迅捷地奔逃而去。当然,有时运气好,会从稻田中窜出几只“秧鸡”(一种不会飞的鸟,脚细而长),“秧鸡”由于飞不起来,常会被人们俘获,当然,因为它们的窝都在附近,那些窝里的蛋也免不了成为人们的战利品。蚂蚱们依然在稻草丛中上蹿下跳,十分热闹,但,属于它们的时间实在已经不多了。

  收割后的稻田,显得空阔了许多,那些残留着的稻桩,就像男人新剃后刚长出的胡须,在稻田里顽强地屹立着。

  岁月茬苒,乡村的稻田,绿了又黄,仍旧朴实地生长在这片土地上。它哺育了村庄,保证了生命的存在和延续。只是,它曾经为我们提供过的那些美味:泥鳅、黄鳝、麻雀、田鸡、食蚌、还有蛇和秧鸡,如今又在哪里呢?(全文297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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