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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原创] 穿金路侧青龙山

2020-10-22抒情散文雨夜昙花
我和惜涧躺在蚕豆地里,蚕豆花清浅的芬芳引得蜜蜂飞舞个不停,蚕豆苗已很高,足以遮盖住我们,但被蜜蜂骚扰得没完没了,只得坐起来。有农人从田垠边走过,见了我们也不干涉,甚至还笑笑:“蚕豆还没有熟,不过有马豆。”蚕豆的确还藏在小小的荚里,虽然眉目已
  我和惜涧躺在蚕豆地里,蚕豆花清浅的芬芳引得蜜蜂飞舞个不停,蚕豆苗已很高,足以遮盖住我们,但被蜜蜂骚扰得没完没了,只得坐起来。有农人从田垠边走过,见了我们也不干涉,甚至还笑笑:“蚕豆还没有熟,不过有马豆。”蚕豆的确还藏在小小的荚里,虽然眉目已分明,但还没有长到可以解馋的时候。马豆也是豆,只不过是种野草,豆荚异常纤细,豆粒却饱满。小心翼翼地把豆荚撇去一点点,挤出豆粒,把豆壳放嘴里能吸响。田垠边时常会见小孩一面吹着马豆哨一面骄傲地走过去。但我从来做不好这样的哨子,每见一个小孩走过,就央求他教一遍,总要被取笑,不是豆荚被撇得太深就是太浅,又或撇错了方向,只得放弃。蚕豆叶也是好玩的,摘下一叶,轻轻地揉,然后放嘴里一吸,就会起一个泡。离开蚕豆地时,我们摘许多蚕豆叶,带回家扎键子。蚕豆叶做的键子最好踢,能一气踢三、四十个而不落地。农人们见了,也只是笑,并不说什么。   惜涧是我的同学,几乎每天都守在一处,上学、做作业、游玩,分享快乐和哀愁。那天只是厌倦了功课,才避到田野。我们好像一直没有过多的向望,只要在功课之余到田野里走走,就感觉到兴奋。那里有小小的蜻蜓,透明的翅膀艳红的肚子,有各色花朵,秀气玲珑。我们顺着田野四面走,往下走有潭泉水,清澈得令潭底墨绿的石子纤毫毕现,居住在山顶的人都十分看重这潭泉——整座山的饮水都靠它;往左走有条小河,河里有游鱼和如指甲大小的贝壳,河边有片黄色的雏菊;往右走有个村庄,名字取得好,叫清泉;往上走,有个大池塘,塘里有鱼,饿得时常跳,我和惜涧伏在池边,把柳条伸进池子,鱼就会来咬食柳叶。这让我们快乐。其实让我们快乐的事很多,把刚刚成形的麦穗剥开一粒放进口中,又或在田地边寻得一大株冰粉,就是坐在柏树下,听风把枝干晃得吱吱响,也会让我们开心。   惜涧说,这座山名青龙。青龙山和鸣凤山隔开一条路的距离,两两相望。但我一直认为,就是它的低矮,致使鸣凤山更加巍然。   惜涧在青龙山出生,在青龙山成长,我则从其它地方迁来,虽然相识迟,但不妨碍我们的友情。我们在紫藤树下打乒乓球,说再也没有比它更美丽的花了,以后有了自己的家,就要种一棵紫藤。我们试着喝酒,虽然只是一瓶汽酒,也足以令我们特别的爱说爱笑,并真实地有了腾云驾雾的感觉。   那时,我家住在四楼。窗外,是一大片田野。每当黄昏,就似墙上嵌了幅会动的水彩,夕阳慢慢下落,把天际的色彩由清淡一步步渲染浓重,有炊烟在田野之外袅袅,却看不到房屋。再也看不到太阳的一丝光影,才把窗帘拉上。有时又会掀开看一看,星星也是通透明亮的。那时我们特别注意这些,比如云飘,比如风声,比如阳光的走向,甚至记得哪个夜晚没有星光闪烁。   到我独自看星光的时候,惜涧已有了形影不离的男朋友。当我带木华去走当年我和惜涧走过的那些田野,却发现面目全非,泉水那里养了一群凶恶的狗,见了我们就狂奔而来,差点成了一场噩梦。那条小河,再也寻不到它的踪迹,不知它是迁移了还是隐入了地下,包括那些游鱼那些贝壳和菊花。池塘已填平,柳树已消失,就是田野也消瘦了,它们被一些建筑物围困。我的窗外再也看不到袅袅的炊烟,狗叫声却近到了咫尺,甚至沿路都有它们的粪便。   转眼,惜涧离开青龙山,为了她的理想。我也离开青龙山,为孩子有更好的就学机会。离开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联系,偶尔回父母家,会在菜市相遇,也仅仅是点头微笑寒暄,再也不会相约着走一走田野,看一看月亮的初升。   一天,我在网络上看到一首诗:“要傲,傲得像兰,高挂一脸秋霜;要苦,苦得像茶,苦中一缕清香”,突然就想起惜涧,还有我们一同度过的那些岁月。忍不住拨个电话给她,问她还记得否。她笑:“记得。”   无论是她,还是我,都不会忘记的吧。那时我们天天缠在一起,读这首诗。惜涧甚至在过生日时,把这首诗抄到书签上,分发给每一位朋友。我们最大的梦想就是找一个“和自己一样”的爱人,然后一同苦,一同傲。现在惜涧不会傲,在生意场上多年的她,温和细致,时时笑容可掬。现在她的苦,也不会是茶的苦。   我也不再向往菊的傲茶的苦,甚至很少回青龙山。偶尔去了,就似度假,女儿欢喜异常,要去摘花,要去探险。我则告诉她不行,不行,不行。现在没有田野,没有小河,没有池塘,只有楼房,层出不穷的楼房。我告诉女儿,不许出大门半步,因为这里有劫匪:有人走在路上,被抢了一个月的工资;有人被抢了自行人和衣物,并被捆成一团丢到僻静处,早晨才挪到路边;有人为保护女友,被刺了一刀,血一路滴滴嗒嗒地流……在女儿失望的眼神里,带她去距青龙山不远的农家乐,那里有河,有树,有花朵。现在,城市周边略能入目的地方,都成了农家乐。   路过东大沟时,发现生长在东大沟边异常高大的桉树很多都已消失,只留下粗大的树桩,沟中已没有水流淌,过去可以捡菌的山坡也建成了酒厂。这真教人纳闷——不是一直在控制人口繁殖的数量吗,怎么人还是越来越多,并一点点地侵占了树木和野草的地盘,还把田野建成楼房。   那时几乎每个周末,我和惜涧都会穿过东大沟,走向田野。关于这条沟,惜涧有个故事:一群小孩捉迷藏,惜涧的姐姐躲进柜子里,为了不引人怀疑,让惜涧把柜子锁上。结果惜涧把钥匙丢失了。一直到父母下班回家,问她:“姐姐呢?”“大柜柜里。”那时她不过三、四岁,口齿不清,大人均听成东大沟里。立时慌了神,一大群人急急忙忙赶去东大沟,然而哪里有人。惜涧竟也不知事情的严重,还跟着去看热闹,所幸后来大人们终于弄明白了她在说什么,砸开大柜子后,她姐姐安然无恙。惜涧会说:“姐姐真好,从大柜子里出来,一声都没有责怪,见我一身衣服脏得不成样,连忙帮我换。”   我也喊那女子姐姐,一直。尽管如此,很多东西还是消逝了,虽然我在菜市见了卖蚕豆的小贩有蚕豆叶都会讨要回来,吸起泡来让女儿惊奇,但还是不知道,逝去的是我年轻岁月里单纯的快乐,还是其它。   曾经我们一心要离开青龙山,只为它夜晚的清冷,只为它的菜市太过窄小,而且每到下午,就不再有人出售蔬菜。我坐月子时,要吃红糖白酒鸡蛋,那白酒,要走过整整一条穿金路才有人出售……现在,别墅们慢慢往坡上生长,越来越高越来越高,就快到山顶。   如果不经说明,很少人会把面对鸣凤山的这个土丘当成山了。我有些明白,不是青龙山不够高,而是居住的人太多,一点点把它踩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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