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菖　蒲

菖　蒲 　　旧时人家，每到端午节，都要将菖蒲、艾和大蒜合为一束，或编或扎，挂于檐口，这是一个习俗，老辈子的人传下来的，说是可以驱邪避毒。清人顾铁卿在《清嘉录》中就有一段记载：“截蒲为剑，割蓬作鞭，副以桃梗蒜头，悬于床户，皆以却鬼”，可以作一佐证。 　　古人把五月叫做“恶月”或者“毒月”，五日叫做“恶日”或者“毒日”，认为五月初五这天毒气最盛，各种毒物包括鬼怪都要出来害人，毒物中著名的如蜈蚣、蛇、蝎、壁虎、蟾蜍等，还被人绣在肚兜上，称为“五毒”。 　　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有“毒”，我就有“瑞”，专门用来克制你，于是，“天中五瑞”应运而生——这个“天中”就是端午，古人认为，五月初五日，太阳重入中天，故称这一天为“天中节”。关于端午的别称，天中只是其一，其他的还有许多，诸如端五节、端阳节、重五节、重午节、夏节、五月节、菖节、蒲节、龙舟节、浴兰节、粽子节等等，不一而足——天中五瑞包括菖蒲、艾、石榴花、蒜头和山丹等五种植物，也有的地方把榕枝算在内，具体是哪五种因地域不同而略有区别，总之都有驱除邪恶、克敌制胜的意思。有趣的是，“五毒”都是动物，“五瑞”却是植物，用植物来克制动物，这里面恐怕也有古人相生相克的道理。 　　五瑞中，菖蒲排在首位，坐了头把交椅，是其他几位的领头大哥，这是有道理的。我的理解是，人家有趁手的兵器——菖蒲的叶片长三四尺，宽两三指，直，且中间有脊，两边有刃，像是一口青锋宝剑，所以菖蒲又称“蒲剑”或者“水剑”——生在水里的剑。兵法上有不战而屈人之兵的说法，我以为，不战并不代表你没有坚强的后盾就能实现自己的目标，没听说有谁不让敌手有所顾忌就能让他自动放弃进攻或者抵抗的，敌手之所以会知难而退，想必是因为你有让他害怕的理由，这理由中就包括精良的武器装备——军事实力，没有这个实力，你凭什么让人家“屈”？况且，两军对垒，不战而胜毕竟是少之又少，多数情况下还是要刀兵相见，手底下见真章的，真动起手来，有个趁手的兵器就显得尤为重要了。而剑在所有兵器中的位置，又是相当特殊的，有条武谚云：剑乃百兵之帅——这一“帅”字，直接就点出了它的领袖身份。道士驱邪捉鬼，最趁手的两件法器中，一个是剑一个是拂尘，如果只拿一样，肯定就是剑了，这固然与剑本身轻灵潇洒的特质分不开，也跟它“帅”的地位密切相关，毕竟，在我国最有名的武艺中，能与少林棍齐名的，也只有武当剑了。同样在端午节挂出的钟馗画像中，那个专门以捉鬼为己任，把恶鬼踏在脚底下的“鬼王”钟馗，手里挥舞着的也是一口宝剑。你看，有这样的一把神兵挂在檐下做你的护卫，你还担心什么？什么样的毒物，什么样的鬼怪不要避让三分？无论是“枪杆子里面出政权”还是“不战而屈人之兵”，菖蒲都有这个底气。从这个意义上说，它在五瑞中排名第一，就很是理所当然了。 　　其实仅仅从科学的角度来说，五月五日插菖蒲，也是有道理的，菖蒲的花和茎都有香味，中医认为，它具有开窍、祛痰、散风的功效，可祛疫益智、强身健体，历代中医典籍中都把菖蒲作为益智宽胸、聪耳明目、祛湿解毒之药。从这点来看，在端午这样一个百疫横生的日子，挂上这种植物，还是很有必要的。我少时的记忆中，老家人除了要在屋檐口下插菖蒲，还会把它和许多杂树头放在一起来烧水洗澡，据说这样可以少生病或者不生病，晚上也会把它和野艾等一起点燃来熏蚊虫，效果也不错。 　　对于菖蒲这种水生植物，我是一点都不陌生的，我老家也是近水的所在，许多汪塘都生长有这种叶片长长的植物，入秋以后，乡人会把它的叶片割回来，编蒲包或者打蒲扇。蒲扇是夏天最受欢迎的一种物品，可以送来清凉的风，也可以拍打来袭的蚊，不过在我稍稍长大一点以后，这种扇子却不多见，原因是有了比它更为轻便的芭蕉扇，但它并未绝迹，可以在有孕妇和婴儿的人家看到它的身影，据说它的风软，而芭蕉扇的风硬，适合怕风的婴儿或者孕妇使用。蒲包的功用有哪些？我现在已经记不太清楚，记忆里的惟一印象，是可以用它来捂黄豆生豆芽或者晒老酱。我对菖蒲的最深印象，是秋天茸茸的蒲棒，抽一根拿在手里，感觉很威风，贴在脸上，茸茸的也很舒服。 　　菖蒲也能吃，是在它小的时候，关于这个，我小时候竟一点都不知道，我老家没吃它的习惯，所以我在老家生活那么年，就从来没品尝过它的味道。其实它的能够食用，是很早就有文献记载的，说它出污泥而不染，肥嫩清香，洁白无瑕，有“天下第一笋”之美称。而作为美味佳肴的蒲菜，却又以淮最美，诗经里曰：“彼泽之陂，有蒲与荷”、“其嫩若何，淮笋及蒲”，清人段朝瑞曾赞曰：“春蔬哪及吾淮好，入馔蒲芽不论斤”。听老淮安的人说，淮安城外的蒲菜就不太好吃，若在外地采挖，其根细小苦涩，竟不能入口，如果真是这样，蒲菜就是淮人独享之美味了。淮安城内中，蒲菜又以月湖“天妃宫”夏季所产最为肥嫩、鲜美。关于淮安蒲菜，还有一个优美传说，跟巾帼女英雄梁红玉有关，跟抗金有关，说是南宋时期，淮安被金兵围困，军粮不济，许多将士饿得周身浮肿，梁红玉亲自领兵找寻充饥之物时，发现蒲根不但可吃，而且清香入口，祛热解毒，遂解决了大问题，使守淮城“兵仅三万而金兵不能犯”，所以后人又称蒲菜为“抗金菜”，就是这个缘故，淮扬菜中有一道“虾米扒蒲菜”被取名“红玉列兵”，就有纪念这段历史之意。它选用本地产优质蒲菜、大虾米、猪油、高汤等原料精心加工而成，虾仁鲜红象将帅，蒲菜嫩白如软玉，整齐排列在长盘中，犹如玉女列兵，其味鲜美爽口，清香嫩滑，沁人心脾。 　　如果这个传说属实，菖蒲作为五瑞之首的地位就更加牢固了，它不但能够攘除自然界里的毒物包括冥冥之中的鬼怪，就连活生生的人也是可以抵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