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及一个和谐美好的世界

蝙蝠，及一个和谐美好的世界


　　这个小东西，真的有好多年没有见过了。


　　在老家，人们叫它裂憋虎，并不常见，只是在夏夜的傍晚时分，会围着人家的院子，或是那些高大的树木，飞来飞去，速度极快。


　　它好像很怕人，总是藏在一些阴暗，潮湿，幽深的地方。小时候，在我家老院子后面，有一道夹墙，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大人们从来都不准许我们进入，或是向里面张望，但孩子的心，天生就是好奇的，越是不让看的地方，越是想看，越是不让进，越是想进。


　　有一次，我和弟弟们玩藏猫猫的游戏，跑着跑着就跑到了那道墙边，那道墙的进口，被一些干柴，乱棒，破麻袋皮堵塞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那堆乱柴缝里，挖开了一个口子，就挤进去了。


　　夹墙约半米宽，里面漆黑一团，一脚踏进去，已经吓得哆哆嗦嗦了。还没有定下神来，一团东西，就噗噜噜的飞了起来，同时，一股腐烂的恶臭的气味味扑面而来，那一瞬间，简直感觉走到阴曹地府了。


　　我吓得尖叫起来，大喊救命。


　　弟弟们已找到了墙外，听到我的尖叫声，也连哭带喊得去找大人去了。


　　大人们过来，挪开那些乱柴棒，把我拎了出来。


　　之后不久，父亲就把那道门，用土块堵死了。


　　但那噗楞楞飞出来的，到底是什么呢，由于黑暗，也由于害怕，并没有看清它们的样子，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觉得有点像老鼠。


　　既然是老鼠，怎么会飞呢。我问奶奶，奶奶说，叫裂憋虎，是老鼠子偷吃了盐，变成那样的。


　　又有一次，在我家老厨房黑漆漆的大梁上，又发现了一只。


　　那天早上，我正百无聊赖的躺在厨房的土炕上，盯着屋顶的天窗，看一朵云，飘过来，又飘过去。目光移动处，就看到一个奇特的东西，正紧贴着大梁，倒挂在那里，用惊恐的目光，看着同样惊恐的我。


　　这一次，终于看清楚了它的样子，它的头部，眼睛和身体和爪子，都像极了老鼠，但耳朵却被老鼠的大多了，长着一对又长又宽的翅膀，像极了一架小型飞机的机翼。


　　旧时，乡里的人比较迷信，说，谁家屋里如果发现了裂憋虎，就相当于住了一个毛鬼神，是会倒运的。


　　我赶紧下炕去找奶奶。


　　奶奶找来一柱香点上，嘴里絮絮叨叨一阵子，就拉起我的手出去了。


　　第二天早上一醒来，就赶紧去看，却再也没有看到它的影子。


　　村子里办扫盲班，父亲把我送过去，跟着大孩子们学识字。


　　扫盲班在一户人家的堂屋里，桌子是一个很长的木头条桌，黑板是一块小木板，就挂在墙上的一个钉子上。


　　黑板上写满了字，老师刚要取下来擦，一只裂憋虎，就从黑板后面飞了起来。


　　老师和我们都被吓了一跳，一个大个子的男孩子，拿起扫把就追着打。


　　裂憋虎惊慌失措，四处乱碰，想往外飞，又被玻璃挡了回来，不顾一切的飞起来。


　　教室里乱做一团，幸亏老师打开了门，那个怪物才飞了出去。


　　有人在野地里放羊，看到那口废弃了很久的老井里，总有一些东西飞出来。


　　村里渐渐有了传闻，说那口井里，很久之前，有一个女人，因为家庭关系，跳井自杀了，那些飞出来的东西，就是女人的灵魂，吓得我们从来都不敢往那口井的方向去玩。


　　其实，很多的蝙蝠，就藏在那口枯井里，白天它们害怕人，不敢出来活动，只有在夜幕降临之后，才成群结队的飞出来，在村子上空，荒地里，树林里，找一些蚊虫，填填肚子。


　　离开村子几十年，关于蝙蝠的记忆，几乎都被忘光了，却突然，因一场席卷全国的疫情，而再一次清晰起来。


　　那时，我们只知道，蝙蝠是一种让我们害怕的东西，长相丑陋，叫声奇特，每看到它，都叫人浑身起鸡皮疙瘩，所以，总避着它，也其实，哪里是人们躲它、避它，其实，是它避着人类。


　　但人类的贪婪和邪恶，却总放不过这些几近消失了的物种，一些人，打着养生的借口，肆意虐杀，捕食野生动物，而引发了这一场席卷全国的病毒灾难，居然吃蝙蝠，还沾沾自喜拍视频夸耀，殊不知，无知和愚昧，就这样成了灾难的根源。


　　科学资料显示，蝙蝠全身携带近100多种病毒：SARS病毒、马尔堡病毒、埃博拉病毒、尼帕病毒、MESR病毒，这些名称奇特的病毒，有时似乎离我们很远，但有时，就这么毫无知觉的浸入人的身体内部了。


　　二零零三年，那场让人闻之色变的SAPA病毒。似乎，84消毒液的气味，还没有在空气中完全散去，似乎，大口径锅里，还在熬制着板蓝根冲剂，甚至在那一年，父亲将自己药柜里的草药板蓝根，全部送给了村子里的人，这些事情，似乎就在昨天，但有的人还是忘了，他们狞笑着，冲向了蝙蝠、果子狸、刺猬、浣熊、野猪、土拨鼠、蛇……，只要是能吃的，就想方设法的去吃，蒸、煮、唰、炸，竭尽所能的将它们做成各种美味佳肴，那么，贪婪、自私、野蛮、愚昧，终将会导致灾难的发生——你在餐桌上，过上天堂一样的日子，那么，大自然一定会让你，在某一天过上地狱里的日子。


　　那个蝙蝠，它已经很卑微了，长成一幅不讨人喜欢的模样，深居简出，躲在深山、悬崖、山洞、峡谷里，只是作为一种物种默默地活着，但还是没有逃过人类的魔爪。


　　对此，群体蝙蝠一定会大声嘲笑人类：多么愚昧的人类啊。


　　蝙蝠是一种哺乳类动物，与人类亲缘极近，一旦感染，病毒互通，又因为长着一对会飞行的翅膀，简直就是一种病毒的开航班，你不招惹它，它作为物种自生自灭，你一旦招惹它，它就会作为一种病毒，疯狂的报复人类。


　　看过那些被感染者身体的变化，发热，咳嗽，乏力，继而病毒到达肺部，肺一点点坏死，干枯，变白，最后成了一片干枯的布，人就死了。


　　对，死了。


　　死，是对一切物种最大的惩罚，没有人不恐惧死亡。虽说，生老病死是一种常态，但这种由于人类自身的贪婪而导致的非正常死亡，却在根源上也得不到谅解，或许，是真该打入十八层地狱了。


　　放过蝙蝠，放过那些无辜的生灵吧。


　　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类，千百年以来，驯养了鸡鸭牛羊，培植了千奇百怪的水果蔬菜，已经享用了数不尽的福泽，就请管一管自己的胃，给那些生灵们一条活路吧。


　　在世界屋脊，藏羚羊的数量在大量减少，在深山老林，已经很难再找到老虎、狮子、豹子的踪迹了，它们渐渐成了孩子们的童话传说，那些美丽的生灵，大自然的缔造者们，请放它们一条生路吧，让它们自由自在的飞着、跑着、跳着、嬉戏着，只有这样，我们的世界，生命的家园，才能鸟语花香，和谐美好。